白雪纷纷,马蹄声依旧。她不看前路, 只看他。她信他,相信他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会护她周全。
她仰头闭眼与他耳鬓厮磨,她温柔的气息充盈着顾飒所有的思绪。
有没有这样一种爱,是可以穿越生死的?
有没有这样一种爱, 走过了奈何桥,喝过了孟婆汤,最终名字仍旧会刻在三生石上?
顾飒想,一定有。只因在人群中多看了她一眼, 便已经是缘分天注定。
顾飒缓缓伸手, 同样回应给心水最温柔的怀抱。
她是炽热的, 是积极的,此刻的她似乎与前世里那个天真烂漫的她融合, 一时间撩动着他所有的思绪。
他恨不得就如此地久天长地走下去,去寻一处小山头, 在那里改几间屋子,屋子前种满各式鲜花, 屋子后再挖一处小菜园, 如此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夜来抱着她,与她共赴云雨, 生几个小孩儿,红红火火过日子。
朝是她,暮是她,行有她陪,坐有她伴,如此一生便也值得了。
这样想着,身子便也随之放松了下来,手掌缓缓绕过她腰际,亦用全身心来回吻她,在她唇边缠绵,勾着她与她深吻。
另一厢,心水想这样子他身上的毒就不会那么疼了吧?只要能减轻他哪怕片刻的痛苦,无论要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心水想了想,在两人微微分开,额头相抵的后,低低埋首至顾飒胸前。
“顾飒飒,要不……要不……我们晚上成亲吧……做一对真正的夫妻……”
有些羞臊,用尽了毕生的勇气,话甫一出口,早已经是红了耳廓。
顾飒闻言,僵在原地,一失神,甚至连马缰都忘了牵,以至于二人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所幸他反应快,这才不至于太过失态。
但他的反应还是落在了心水眼底。
“你不用担心我,我爱就爱了,不会后悔,我也赌你会长命百岁,与我白头偕老,如果万一你的毒解不了,我也愿赌服输,一辈子都为你守着,终生不再嫁……”心水焦急解释着,生怕他不愿意。
顾飒心中感动,不知如何以回,千言万语全都塞在了嗓子口。
他的怔忪换来心水更着急的解释,“你真不用担心我……只要你的身子能承受得住新婚夜就好……”
小小女子因急着表真心,两颊红扑扑的,更显唇红齿白。
上一世她爱得赤忱,这一世她同样是那个敢爱敢恨的姑娘,愿意全身心相托,不扭捏,不做作,真心实意待他。
顾飒心下忽而大恸,却也终于从滔天的喜悦和幸福中反应过来。
一直以来对不起她的只有他,上一世他负了她,这一世他又陪不了她,向来情深,种种羁绊,却成缘浅,只能再寄希望于来生。
可是哪里就能那么幸运,还需要多少次轮回才能换来一次重逢?
解药难寻,时日不多,不应该再拖累她,但又如何能拒绝得了她的要求?
想着即将来临的离别,顾飒抬手揉了揉心水头顶,柔声一句:“好。”
用短暂的快乐,换一世的回忆,纵是她在日后想起他来,也能感觉自己被深深爱过,那样也总比现在冰冷冷的拒绝来得更有温度吧。
“我的傻姑娘,以后类似于求亲这样的话,还是要留给我说的,这一次算是我的失职,下一次绝对不会,我会主动地拉过你的手,向你求亲,请你嫁给我,做我的夫人,我的妻……”
“好,那你千万要记得。”
“我答应你的,我一定会做到,决不食言。”
红裙飞舞,裙下女子秀美的双足在马背两端悠悠摇晃,她拉过他结实的手臂环绕至她腰间,随后高扬马鞭,任骏马疾驰在苍茫天地间。
两人都希望就这样一直走下去,直到地久天长。
……
燕集镇的热闹远超心水想象。
街市上人来人往,完全没有受战乱影响的迹象,商铺林立,行人如织。众人看到顾飒的到来,更是纷纷立足行礼,远远地招呼他,“顾飒将军。”
“顾飒将军,顾飒将军……”
不是玉面铁将军?而是顾飒将军?
想想都对,但又觉得好似哪里不对。
心水脑中一闪而过自己前些年听过的那出戏《男儿泪,女儿哭》,还有自己看过的古书。
“顾飒将军一生驰骋战场,也殁于战场,终生无妻,只有一妾,妾于城楼,恨恨坠亡。”
一道阳光忽而从乌云中窜出来,是雪停了。
明媚的阳光照向积雪,折射出刺眼的光芒,心水下意识以手背挡住眼睛,从手指隙开的缝隙里往外看,身前人的背影突然变得影影绰绰,而后随着阳光的变幻,重叠为一个熟悉的背影。
那背影熟悉极了,是梦里那个人。
好似梦境般,心水下意识喊一句:“顾飒。”
身前人不假思索,回一句,“哎。”
阳光照耀下,他回转身子,握住她挡眼睛的手,并将她的手移开,入眼的却是她的泪流满面。
“怎么了?”顾飒苍白着脸,吃惊地问道。
“没什么。”心水忙低头拭去泪水,心下怏怏,有着说不出道不明的惆怅。
那个梦里人是顾飒吗?
眼前的顾飒为何像极了她梦里的那个人?他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心水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腕,又抬头将眼前人看了又看,她再次揉了揉眼睛,心想一定是自己太过多疑了。
“是阳光太刺眼了。”心水怕他担忧,复又添一句。
她眼中含泪,面容戚戚,纵是勉强挤出了笑容,但又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顾飒想起方才的事情,慢慢转醒,心头忽如被重石击过一般,明白了她为何会突然悲伤。
她定是想起了一些什么,但又不敢确认。
其实她猜想的都是真的,只是他欺骗了她,不敢告诉她。
顾飒默默将手心收紧,拇指来回在她手腕上摩挲,心头却是止不住地恨自己的自私。
不,还是将一切都告诉她,坦诚至她面前吧,所有好的、不好的,皆由她来评判。哪怕她打他,骂他,他都心甘情愿。
顾飒低头,一手轻轻从心水面上抚过,默默向她额头印下一吻,“心儿,晚上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心水抬眸问。
她的眼睫上仍挂着泪珠,顾飒以指腹将它拭去,抱定了坦诚的心,微笑向她,“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男主人有点傻……不过在讲之前,我先要带你去吃老婆饼。”
“好。”心水一口应下。奔波了小半日,从黎明到日头高升,他面上尽是疲惫,她也不想再让他辛劳,只与他牵马在人群中慢行。
忽而几个顽皮的孩童从街市上大笑着追跑而过,顾飒避之不及,被其中一个孩子猛地撞到了胳膊,孩童不觉有痛,继续飞奔追着同伴而过,可顾飒的身子却因为碰撞,脚步趔趄,直直地便往地上倒去。
心水下意识伸手将他扶住,触手感觉他的身子只剩空骨,短短几日竟迅速消瘦得似纸片人了一般。
她想起当初他意气风发折柳逗她的情形,心底愈发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顾飒飒……”心水稳稳牵住他的手,低声唤他一句。
“嗯?”顾飒察觉到她声腔里的低沉,知道她在心疼他,勉强将自己站稳,而后笑道:“没关系,别担心我,有一句话听过没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还结实着呢。”
顾飒说罢,举臂比了比自己臂上肌肉。
都到这时候了,他还想着逗她,心水心下软成了一汪春泉,也配合着他,假意在他臂上掐了一掐,而后嗔道:“瘦了一点点,罚你多吃点老婆饼。”
“好。”顾飒微笑回她。
说话间二人已行至一处茶楼前,心水与顾飒还未进去,那眼尖的店小二早就迎了出来,远远地招呼一句,“顾飒将军,有好些日子没见了,可想死楼上那帮听书的了。”
热情的小二伸手来接顾飒手中缰绳,目光停留在心水身上,心水大方回看他,他反而先害羞起来,“这位仙子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
顾飒闻言,脚下一顿。
上一世他就喜欢在这座茶楼里品茶和吃老婆饼,因着吃老婆饼便总容易被人调侃是想夫人了,有一次他便兴起,提笔画了一张心水的画像。
谁知那日他刚画成,又在顶楼看到了远处突然燃起的烽火,他来不及收画,匆匆赶回了大营,而那画也便被店家收了起来。
后来,他也再没有机会回来取画过。直到这一世,他故土重游,才发现上世他兴起画的她,早被店家与他的画像一起,供奉了起来。
顾飒只觉心有那么一瞬被揪起,但又很快平复了下去。既决定了要坦诚相对,那所有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他都会坦荡接受。
果然,没多久,店小二突然惊叫起,“我想起来为何会觉得姑娘眼熟了,姑娘长得特别像一人……”
“像谁?”店家向来喜欢用这种方式与人搭讪,心水并不曾多想,只笑嘻嘻与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像……像以前的那个顾飒将军喜欢的姑娘……”
心水手一僵,却很快被顾飒握住……
第56章 迷乱 你是情海,我失了方向
顾飒将军和小妾的故事, 一直被后人所津津乐道。
都说那小妾性子烈,不肯接受将军另娶正妻,又说小妾妒忌心重, 不自量力,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便期望上位, 做当家主母,甚至以死威胁,最后却作死了自己。
总之,种种……一直至将军战死疆场, 世人的评价皆全都是指责小妾的,认为小妾耽误了将军,临死还给将军抹上了负心汉的骂名。
燕集之地,民风淳朴, 又远离京城, 对于京城中的种种传闻倒是不甚了解, 如此之下反而激起了心水的好奇。
那顾飒将军笔下喜欢的女子到底是何人?还是他的那个小妾吗?自己和那人眉眼里有几分相似?
心水起了好奇,以目看向身边的顾飒。
顾飒微微点头, 示意她跟着过去看看。
万丈霞光从天空铺射而下,照向茶楼檐下挂着的冰凌之上, 心水一步步随着店小二拾级而上,略一转身, 只见远处街市上挂着的彩旗飘飘扬扬, 大红灯笼随风摇曳,整个世界大有滚滚红尘之感。
脑海里忽然闪现过一副画面,明媚的女子悄悄地从帷幔后探过娇小的身子,偷偷踮起脚尖往楼下看。
人群纷纷, 一高大帅气的年轻将军骑着高头大马,远远地从人群中向她走来。
这情形好熟悉,那样激烈的因为爱人到来而产生的砰砰心跳,同样令自己感觉一阵愉快的心悸。
可是,一眨眼,那画面瞬间烟消云散。
蓦地,心突然被强扯着疼了一下。
心水下意识去扶栏杆,但她很快发现顾飒的手臂穿过了她的腰际,稳稳地托住了她。
“谢谢。”心水抬眸,愧赧地向他笑笑。
将军追妻火葬场(重生) 第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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