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提面命了这么多,时鸣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可江行却知道,时鸣从来不是什么临阵脱逃的人。
他远在京城,没法跟着去,也就只能做好后方工作,让阿鸣没有后顾之忧才好。
时鸣摩挲着虎符,感慨道: “从前,这一半虎符在我外祖手里。后来,它到了舅舅手里。”
“如今虽有曲折,但究竟到了我手里。时家旧部,个个都是硬骨头;陛下收了多少年,也依然洗不掉外祖留下的痕迹。不知道这次,他们还能提得动刀么?”
江行翻了个身,在他脸上轻吻一下,聊作安慰: “不用担心。你身份如此,自然能服众。”
时鸣调侃: “不过是借了外祖的光。”
“借谁的光都好,”江行认真道, “我只要你活着回来。”
江行又絮絮叨叨说了一堆,翻来覆去无非是要时鸣注意安全。正说着呢,门外传来一阵动静,是江年过来了。
一岁长似一岁,褪去稚气,如今江年也可称得上一位翩翩公子。江行不知他来意,问: “阿年?”
江年规矩地行了个礼: “兄长,殿下。”
时鸣忙拉他起来,觉得有些不寻常:因为从前江年见他们可不会好好行礼。
今日煞有其事,必不简单。
江行问: “你这是做什么?”
江年顿了顿,答: “兄长,我想随殿下一同去北方。”
这话一出,两人齐齐一惊。时鸣率先反应过来,骂: “荒唐!又不是去玩儿,哪有上赶着去战场的?此事休要再提,我不会带你去。”
江行思忖片刻,问: “你为什么想去?”
江年的目光变得异常坚定。江行想,这个决定应该是江年深思熟虑,斟酌许久才开口的,断不可能是心血来潮。
如此,就更要问一问,究竟是为什么了。
江年道: “我在京中生活许久,自认帮不上什么忙。若能去边关为国效力,哪怕杀几个敌人,也算是个有用之人。”
江行沉默了。
江年跟着他的这些日子里,江行一向很少管束他,请个私塾先生教着即可。至于学成什么样,考了什么功名,他一向不关心。
因为家里已经不需要江年出去挣功名了。这孩子心思单纯,哪里玩得过那群老狐狸?
私心里,江年有用没用都无所谓,哪怕就是个饭桶,江行也照样养得起。
只要这些弟弟妹妹平安喜乐,他这个做哥哥的便尽到了自己的本分。
江行这种时候才认真打量起了江年,问: “你真的想去?”
时鸣“啧”了一声: “你不会真想让他跟我去吧?我不同意。刀剑不长眼,万一伤哪碰哪,我怎么同你交代?”
江行没说话,直直看向江年,等他给一个答复。果然,江年愈发坚定: “哥哥,我要去。生死有命,就算有去无回,我也不后悔。”
时鸣一时失语,这时候才认真审视了江年一番,想,这次可能不是闹着玩的。
江行觉得头有点大。但既然孩子铁了心地要去,他一向不是什么刻板的家长,要去便去吧。
历练一番也是好事。
时鸣观江行表情,哪里不知他是怎么想的?既然江行已经决定了,他自己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时鸣叹气: “罢了。那几日后,你就和我一同去吧。”
江年肉眼可见地激动起来,一叠声说了一句: “多谢殿下!”
便头也不回地跑去收拾东西了。
待人走后,江行瞥了一眼,小心翼翼地问: “阿鸣不会怪我吧?”
时鸣看他这副窝囊样,又有些想笑: “方才那副神气劲儿呢,江大人?”
江行缩了缩脖子,没说话。
时鸣道: “无妨的,我一定全须全尾地给他带回来。”
“你也要好好回来。”
江行如是说。
在京中淹留了几天,时鸣马不停蹄,带着虎符北上御敌去了。
又待了几个月,冬雪悄悄融化。江行照常下朝,行在京城大道上,一位衣衫褴褛的人拦住了他的马车。
江行下车查看,就见这人蓬头垢面,看不清本来仪容,是以江行乍一被拦,心中大惊,不知为何。
不等他反应过来,一众大理寺装束的官兵跟上前,其中一位恶狠狠踹了那人一脚,啐道: “不长眼的东西,谁准你在路上乱窜?冲撞了贵人,你担待得起吗?”
江行摸不着头脑: “这是怎么回事?”
那官兵很快换上一副谄媚的表情,其变脸速度之快,令江行叹为观止: “大人,这位是大理寺新来的罪犯,没看好,给跑出来了。无意冲撞了大人,还请大人息怒。”
江行心说我看起来像发怒的样子吗?
他没想到好好的,大理寺关个人也能跑出来。之前在时鸣治下,可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果真换了一个长官,什么都不一样了。江行兴致缺缺地摆了摆手: “罢了,押回去罢。”
岂料方才一直不吭声的犯人趴在地上,伸手死死攥住了江行的下摆,在官服上留下了一道精致的灰。
那人似乎久未进食,加上浑身上下血淋淋的伤口,说话既沙哑得要命,也没有力气。粗粝的嗓音传进耳朵里,着实不太好听。
那人说: “大人救我!我是被冤枉的!”
第1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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