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妖族四分五裂，就算是妖族大能也没办法庇护自身，在这满是算计的洪荒里，极有可能被算计到尸骨无存，连皮肉都要被弄去炼器、炼药。
    “既然姜妄道友要召集妖族，那我就先帮他一把。”黄天化如是想。
    他本来是好心，只是这份好心却办了坏事。
    ……
    姜妄还不知道他要被一份好心坑。
    这会儿，泰山府君的大殿中，姜妄坐在下手。
    “小友，来我泰山，莫非只为了妖族？”泰山府君笑呵呵的道：“只为此事，小友说一声便是，何必亲临？”
    姜妄抬头看了眼泰山府君：“府君想让我来做什么？”
    泰山府君不说话，挥了挥手，有侍奉童子来上茶。
    抿了口茶后，泰山府君才道：“小友为人道亲传，我所执掌地府乃是特殊所在，为人族转世关键，如今这地府内部混乱无序，我想统合地府，为六界谋大造化，不知小友可晓得你那师长心中所想？他对当下地府有何看法？”
    “府君指的是哪方面？”
    姜妄装傻。
    泰山府君这个时候应该就已经感觉到了他的劣势。
    地藏王菩萨那一句“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大弘愿着实吸人眼球，并且让他支持率拉满。
    他的信徒激增以后，这进了地府的人族都以地藏王菩萨为尊，如此一来，泰山府君对地府的掌控权威大幅度下滑。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随着地藏王菩萨那一大宏愿的发酵，迟早有一天入地府的人族都能记得一句“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真到了那时候，地府花落谁家可真不好说呀。
    泰山府君虽然不是人道仙神，但他对人道气运非常感兴趣。
    如今这个世道人道气运几乎已经主宰了凡间的神仙去路，有不少仙神为了搭上人道气运，成为了人族的供奉对象。
    比如那四海龙王。
    四海龙王如今地位低下，虽然冠以龙王之名，但各路大神小仙都能欺负一二。
    虽说龙族内部有一些奥秘，让他们不至于在洪荒上生存不下去，可那底牌又不能轻易使用，因此他们这一族在洪荒并不好过。
    不过随着人族逐渐发展，这四海龙族的底牌也算是越来越多了。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人道气运的眷顾。
    人道气运力顶龙族，龙族就算不能横着走，守住四海却没什么问题。
    许是因为人道气运太过强悍的缘故，泰山府君盯上了人道气运。
    他寻思着和地藏王的争端开始是地府，可后来嘛…
    争的难道真是地府？
    争的不就是人族气运嘛！
    地藏王菩萨的那句“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虽然是他自己的大宏愿，可实际上很大一部分也是给他信徒听的。
    而地藏王的信徒，除了人族，还有谁？作为当今的天地主角，人族的信仰相当重要。
    地藏王菩萨的这句话可以说直接将他的信徒扩大了好几倍。
    不，甚至是，扩大到了大半个人族上！
    凡是听过佛教的人族，多多少少都知道地藏王菩萨的存在。
    如此一来，进入地府以后，这些人族对地藏王菩萨的好感度天然拉满。
    本就派系林立的地府在如此多的人族鬼魂面前，也要妥协。
    这一下子被打的措手不及。
    地府只是六道轮回的衍生物，因此进入地府的人族鬼魂依旧保留着人族的特性。
    所谓人族特性，自然就是天地主角之命，有人道气运庇护。
    也就是说，大部分进入地府的人族鬼魂，在一开始的时候是人就被人道气运眷顾的。
    有人的地方就要争，人的鬼魂一多，争端也愈发之大。
    在泰山府君执掌地府以后，地府发生多次内乱。
    泰山府君每次赶到时，内乱都以平息。
    平息内乱的不是别人，正是…地藏王菩萨。
    地藏王菩萨屡次安抚人族鬼魂受到地府诸多派系一致好评，这地府的诸多派系也就愈发偏向地藏王菩萨。
    地府诸多派系，本就因为地藏王菩萨的那一句“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大鸿愿，而偏向地藏王菩萨。
    如今，地藏王菩萨这番作为更是让那些中立的派系也偏向了他。
    这样一来，受天庭敕封成为地府旨宰者的泰山府君反而没有了什么话语权。
    再加上除了地府以外，还有一个能够容纳鬼魂的去处，那便是丰都。
    失去了地府的执掌权，再加上丰都的存在，泰山府君感觉自己的权柄摇摇欲坠。
    虽然现在地府还在泰山府君手中，可他心中已经有了预感。
    如果再这样下去，那么…很有可能再过一段时间，他会彻底失去地府的执掌权。
    失去地府的掌控权，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泰山府君并不是一个不能换人的职务……
    洪荒的仙神多了去，有些隐世的仙神同样强大，他们难道就不觊觎天庭正神的职务，然后借着职位之便更进一步？
    “小友不用装傻，我说的正是当下地府！”
    泰山府君直言不讳：“人教对灵山是何看法？请小友指点一二。”
    人教对地府有什么看法？人教能对地府有什么看法？
    就姜妄所知，他的老师玄都大法师，是一个不怎么过问世事的人。
    也不知道是祖师爷给玄都大法师教的太好了，还是说祖师爷对玄都大法师保护的太过了。
    反正总体而言，玄都大法师向来不怎么过问洪荒各方势力的争端。
    这位没什么势力纠纷认知的大法师，每天在洪荒世界最大的乐子就是去教导世人。
    他的教化之道里面可不仅仅只包含人族，整个洪荒世界，凡是他认为愚昧的生灵，他都会去教导，人族只是其中之一。
    所以泰山府君这个问题等于问了个寂寞。
    地府哪怕现在直接没了，以后所有的鬼魂都直接进入六道轮回进行轮回，而不是经过地府这一道筛选，把那些需要受惩罚的灵魂鬼怪留在地府当中拷问，玄都大法师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在他看来，那又不是他的事情，他为什么要去多此一举呢？
    每天沉浸在教化之道当中无法自拔，再去管其他事情，怎么去追求道？
    说实话，姜妄觉得以玄都大法师这种心态，就算他不能够证得大道，但在准圣的道路上更进一步，想来是轻而易举。
    本来姜妄准备如实回答泰山府君，他的老师，玄都大法师对地府的势力纠纷完全没有任何兴趣。
    就算地藏王菩萨得了地府又如何呢？
    就算他泰山府君得了地府又如何呢？
    玄都大法师有半毛钱好处吗？
    没有，所以他不会管。
    但是这个话如果这么说了的话，那么他将会失去一个很重要的盟友。
    西行大劫是一场利益重新分配的大劫。
    这场大劫的背后是天庭、灵山以及各路大神仙的争斗。
    也是一场不见斗法的争斗。
    姜妄想从中赚取利益，并且为未来做好准备的话，他就必须这场大劫当中获得足够的利益。
    至少让各方势力对他重视起来！
    这个重视并不是因为他能够通往异域，而是因为他本身代表的利益价值团体而去重视他。
    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带着他的小团体去深入了解洪荒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几位圣人那隐隐绰绰的言论，又指代什么。
    以及他当初到底是为什么而来到这个世界。
    这些问题的答案不会因为姜妄是人教第三代亲传弟子的身份而浮出水面，也不会因为他能够通往异域而浮出水面。
    这两样终归是外物，只有自身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
    “我老师忠心于教化之道，对外事外物并不怎么关注，不过我倒是有些粗略的见解，不知府君可愿听我一言。”姜妄抿了口茶水，眼前一亮，听闻这泰山府君在泰山种植了几株上过洪荒年间残存的先天灵茶分支后的灵茶植株，想来这就是了，吃了这茶，他体内灵气暴涨一大截，虽然道行不增、法力不增，但一口茶有如此功效，也足够了。
    泰山府君皱了皱眉头。
    他对姜妄的见解并不在意。
    他要的是玄都大法师对地府的态度。
    不过转念一想，玄都大法师沉迷教化之道，这件事情很多仙神都知道。
    他沉默片刻，又看了一眼姜妄。
    这小道友乃是人教第三代亲传弟子，想来他的看法，对人教的态度应该也有很大的影响。
    那就听一听这小道友的看法吧。
    若是他说的好，他来求的事情帮他办了就是。
    泰山府君虽然在洪荒上不是最显赫、尊崇的大神仙，可在东胜神洲他也是能说得上话的神仙之一。
    “小友讲便是。”
    见泰山府君愿意听他这么一个小辈说，姜妄再次行了一礼，然后慢悠悠道：“人教与灵山本就有矛盾，我人教如何能见得他灵山佛陀菩萨在地府中肆意妄为，尽管地藏王菩萨心怀仁慈之心，以大慈悲之心立下大宏愿，说地府不空，他誓不成佛，可在我看来这不过是地藏王菩萨的一次以退为进的招式罢了，我见府君态度，菩萨这招很成功。”
    能不成功吗？
    地藏王菩萨一句“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愣是把地府搅的天翻地覆，并且随着时间流逝，这个大宏愿被越来越多的人知道。
    地府的派系啊，恐怕也越来越倾向于投靠地藏王菩萨。
    就算泰山府君有直接的管理权，但手底下没人，你有管理权有什么用？
    是调走十殿阎罗，还是贬退牛头马面？
    就算真的调走了十殿阎罗变，贬退了牛头马面，不还是得提拔其他的仙神来地府充当阎罗、判官？
    如果泰山府君不管不顾或是强势出击，以碾压的姿态来平衡地府内的派系之力，只会被地藏王菩萨以柔克刚，让越来越多的地府派系倒向他。
    也就是说，现在泰山府君摆烂，不管地府或者强势出击，都是死局。
    姜妄的这一番话，让泰山府君深感欣慰，终于有人能懂他了。
    他的儿子黄天化以及与他交好的仙神，都觉得他太过担忧，他是天庭敕令封的正统地府统治者。
    天庭在一天，他对地府的管辖权在一天。
    没人知道他为地府之事有多么发愁？
    因为大部分人认为地府都在天庭的管辖之内，但他这个被天庭派来管辖地府的仙神知道。
    实际上地府和天庭是并列的两个势力。
    只是地府臣服于天庭而已。
    可地府真的臣服于天庭吗？
    别人或许不知道，他能不知道？
    地府内很多都是巫族残余的势力，那都是后土娘娘塞进来的。
    后土娘娘本就因为生化轮回没有帮助到他的族人们而伤心欲绝，塞点巫族后裔进地府怎么了？
    这种小事如果不让她如愿，那可真是对不起后土娘娘的仁慈。
    所以后土娘娘做这个事情的时候，大部分仙神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娘娘，您随意。
    您为咱们洪荒创造六道轮回，您功德无限，只不过在点人而已，咱们都当不知道。
    于是乎，地府开始乱七八糟起来。
    毕竟巫族也是好斗的族群，十二祖巫下的各大巫部落对其他巫部落的族人同样能下手。
    也就造成了今天地府的多样性。
    可地藏王菩萨一手以进为退，打破了多样性，当各大派系发现地藏王菩萨有借助这大宏愿更进一步的时候，他们开始自发的向地藏王菩萨靠拢。
    灵山是从西方教化身而来的一个大教。
    要说西方教最大的特点是什么？那肯定是发各种各样的宏愿。
    甭管这些宏愿能不能成，反正我先发再说，代表自身的决意嘛！
    如果不能成，那就退回天道奖励的功德就是，当然一般功德也退不回去，就好像西方教的那两位圣人，他俩的大宏愿讲道理…一个没成。
    西方世界也就是当今的西牛贺洲，还是蛮荒之地，除了比北俱芦洲强那么一丁点外，实在拿不出手，南瞻部洲比它强，东胜神洲自是不必多说。
    就算是那些小的洲，也比西牛贺洲强多了。
    这也是西行大劫的一个起因。
    当然，如果成了，天道奖励的功德也就不用退了，后续也不会有什么因果。
    不过既然是大宏愿，那就说明发的宏愿基本白嫖，不然发啥大宏愿？
    大宏愿不就是因为做不到才发吗？
    如果能做到，那谁发大宏愿啊，卯着一股劲去做就是了。
    地藏王菩萨已经是发大宏愿中的佼佼者了。
    很多发大宏愿的仙神压根做不到，也就不会去做，摆个样子心中努力罢了。
    地藏王菩萨到底以身作则，只身入地府！这位是真的有想完成大宏愿的想法。
    这也能理解。
    谁让他是未来佛派系的菩萨呢？
    未来佛派系是集结在弥勒佛之下的灵山派系，尽管大多数未来佛派系的存在都被冠以菩萨、罗汉称号，但这些存在被冠以这些名号可不是因为他们实力不够，对他们来说，佛陀的称号其实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就像地藏王菩萨。
    其和观世音菩萨类似，都拥有佛陀的实力底蕴，只是不愿意成为佛陀而已。
    观世音菩萨自觉祂修行不够，不愿意为佛。
    而地藏王菩萨其实压根就是佛，只是祂不愿意成佛而已，祂的大宏愿对祂自身而已，说到底就是换个称号的问题罢了，而称号对仙神而言，真不是特别重要，尤其是本身有实力的仙神。
    以至于姜妄多少有点看不上这手段。
    地藏王菩萨执掌地府，地府落在灵山那儿，可不是好事。
    或许对地府亡魂恶鬼而言，地藏王菩萨是大好仙神，因为地藏王菩萨愿意给鬼魂一个机会，这个机会就是……好的转世投胎机会。
    灵山那边的宗旨就是信徒信佛，给进极乐世界的机会。
    就算不进极乐世界，也让信徒有好的转世机会，比如不进畜牲道之类的。
    这也算是灵山对六道轮回的一个渗透。
    按理来说，谁也不可能插手六道轮回，毕竟这是后土娘娘的东西。
    可灵山的那特殊的信仰机制实在过于奇特，愣是被灵山插手了六道轮回。
    六道轮回有灵山信仰机制渗透，才有了信徒今生修善铸来世平安喜乐的说法。
    也正是这个说法，地府鬼魂对地藏王菩萨的信任度很高。
    在这点上，泰山府君没有任何竞争力。
    泰山府君沉着眼眸，脸上虽然还挂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那依小友看法，可有什么法子能助我与地藏王菩萨角力一番？”
    “无解。”姜妄摇摇头。
    地藏王菩萨入地府，是一场精致的谋划，从祂进入地府的那一刻开始，事情的主动权就已经不在泰山府君手里了。
    这场角力，从始至终就是地藏王菩萨在做着主导。
    泰山府君在那个大宏愿以后，就是被动的那一方，干啥都得受桎梏。
    泰山府君叹了口气。
    这事，姜妄不说他也知道，确实无解，地藏王菩萨背后可以说有未来佛一系全力支持，也可以说是灵山一系全力支持。
    泰山府君这一脉虽然也有助力，可和灵山相比，那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再加上这事泰山一脉本身就处于被动方，对方全力以石击卵，如何不败？
    泰山府君其实多多少少已经察觉到了他对地府失去控制的局面只是时间问题，可到底是有些不甘心。
    “不过我人族有句话说的好…事在人为，有些事不做怎么知道结果呢？”姜妄画风突然一转。
    泰山府君一愣：“愿听小友一言。”
    “六道轮回说到底是后土娘娘的六道轮回，不是灵山的，也不是府君的，更不是天庭的。”
    “地府只拥有管理鬼魂的职责，以及引导鬼魂进入六道轮回的义务，至于别的，他们也没有，不是吗？”
    “就算地藏王菩萨拿到了地府的管理权柄，地府依旧不是他的地府，既然如此，为何府君不尝试着换一个角度思考呢？”
    “小友的意思是？”泰山府君琢磨了一下：“小友莫不是想让我去寻后土皇地祇的帮助？不成不成，后土皇地祇乃轮回之主，轻易不见我等，另外…”
    泰山府君似乎有难言之隐，祂犹豫许久才道：“或许小友是人教第三代亲传的缘故，不受一些规矩束缚，我等在天庭任职的仙神，若无大天尊亲许，不得深入六道轮回觐见后土皇地祇，说是怕扰了六道轮回的公正。”
    啊？
    还有这说法？
    姜妄压根没听过啊。
    天庭各路小道消息，几乎没有关于后土皇地祇的，就算是关于六道轮回的小道消息也仅限于轮回本身。
    正神们都不被允许觐见后土娘娘啊，大天尊做的可真够绝啊。
    后土娘娘本来就没什么部众，为没有归于祂的势力，就连地府，也只是祂所创造六道轮回的衍生物而已。
    至于被祂纳入地府的那些巫族，大多数只有对后土祖巫的敬意，却没有对后土娘娘的敬意。
    以至于几乎堪比圣人的后土娘娘愣是活成了孤家寡人。
    比姜妄那位祖师爷还孤家寡人。
    他祖师爷至少还有他老师玄都大法师和他这个徒孙呢！
    都到了这个地步，大天尊还要防着后土娘娘？
    祂到底要做什么？
    削减斗部势力他能理解，一山不容二虎。
    集中天庭力量，打压灵山，他也能理解，卧榻之侧，岂能容他人酣睡？
    防备后土娘娘又是为了什么？
    身化轮回的后土娘娘，本身就象征着轮回，轮回必须公正，这样一位大神仙，按理来说大天尊不会在意才是啊。
    大天尊与后土娘娘的矛盾姜妄深入思考了一下，啥也没抿出来。
    这两位的矛盾可能涉及到大道之争，涉及道则的事情，以姜妄现在这个境界，根本没办法深入了解。
    不是他不能，而是没资格。
    都没有触碰道则的资格，又如何去了解由道则引发的争端？
    算了。
    姜妄也不是钻牛角尖的人，他的目的就一个，让泰山府君能够和后土娘娘牵上线就行。
    至于如何牵线？
    那可太容易了。
    别人不敢去六道轮回，他还不能去吗？
    他上次就去了六道轮回，请后土娘娘出面为遮天宇宙所在的世界创造了一个小轮回，虽然这个小轮回的根基是那道鸿蒙紫气，掌舵者也是阎罗，可没有后土娘娘，这事万不可能成。
    也就是说，他的做法大概率是没被大天尊忌惮的。
    既然这样…他当个牵线拉桥的人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