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青白
    “你好自为之。”
    丁林敛息法放开，气息泄露一瞬，他又看了五仙子一眼，意味深长，随即转身便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等到离开了五仙女的视线，他选了一条溪涧，然后摇身一变，化成本相，径往山里游去。
    ……
    五仙女的身子绷紧着，慢慢放松下来，长出了一口气，她没想到丁林真这般干脆的就离开了，眼眸里闪过愕然，有些难以置信，随后便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浮现在心头，唯恐丁林反悔，她立刻就想离开。
    她用双手撑住地面，想要起身。
    一股剧痛涌上心头。
    五仙女咬紧了牙，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是重伤之身。
    举目四顾，是大片大片的空旷，正身处在一片陌生的荒野，云海翻腾，眼眸尽处，是一座座相接的山峦，勾连成片，不留缝隙，像极了一座囚笼。
    一瞬间，五仙女忽然感觉心里有些发慌。
    ……
    丁林游进了山中，慢慢的深入，他收敛住全身的妖气，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在妖的世界里，弱肉强食是不变的法则，处处都是危险。
    愈是底层便愈是如此。
    对小妖们而言，除了自己，旁的所有妖，只有能杀死自己的，能被杀死的，这两类。
    面对前者需时时警惕，小心隐藏。
    而后者则是食物，是成长的养分，是提升修为道行的丹药。
    为此，统治的妖王或大妖们不得不颁下命令，或者采取旁的手段，来维持住秩序，不许麾下的小妖们互相厮杀。
    以此来保住自身势力的稳定，和可持续性。
    于是，外来的陌生气息便格外的美味诱人。
    于这山而言，丁林是便外来者。
    他想要先暗中探查一番，避免踢中铁板，那么伪装成一条普通的鲤鱼便是最好的方法。
    溪水潺潺。
    丁林不紧不慢的游在其中。
    沿途所见，是一片片的郁郁葱葱，但也算的上是赏心悦目。
    又前行了一段，进入灵脉的覆盖范围。
    植被更加茂盛古树的枝干在青翠中虬结的纠缠着，灌木结出红色的浆果，不知名的野开放，姹紫嫣红……
    只是有些奇怪。
    感知中竟然只有几只小妖，和这山的灵机极不匹配。
    丁林继续往里游，愈的深处，然后奇怪的感觉愈来愈明显了。
    这漫山遍野精怪少也就罢了，可是为何连普通的小动物也没有多少，时令正是盛夏，万物生长，可这座山中却幽静的吓人，除了偶尔能听见蛇虫窸窣的响动外，便再没有其他的动静了，仿佛这一山的灵机都被植物占尽了。
    丁林眸光悠悠，继续往里，已经接近这座山灵脉的核心区域了。
    感知中终于出现了两个修为能看的过眼的妖怪。
    一青一白。
    是两个丹境的蛇妖，青的那个，散发在外的气息约莫三百年出头，只是初入丹境的水准，白的则强上许多，气息浑厚凝实，足有七八百年的修为，行动间，有金光不经意从眸中泄露，这是命魂阳化到了七成以上才有的特征。
    两条蛇都是半化成人形的状态，或许是雌性爱美的缘故，她们将化形的精巧全都用在了上半身，容颜精致，身材玲珑凹凸，除了鳞片实在消不下去外，上半身俨然就是人类了，而和上半身相比，她们的下半身则大相径庭，长尾曳动，完全是最本来的样貌，没有丝毫的更改。
    人性和兽性相合，再加上上半身那些点缀的的鳞片，有一种奇异的魅力。
    “姐姐，好无聊啊，山里现在好空，都没什么好玩的了。”
    青蛇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
    “能吃的都被师傅吃的差不多了。”白蛇道。
    丁林注意到，白蛇的眼眸中有一丝隐晦的担忧闪过。
    但青蛇却似乎没有察觉，她点了点头赞同道，
    “是啊，不要说成了妖的精怪，便是普通的动物，都被师傅当作血食给吃的精光了，我现在想找只山鸡来打牙祭都找不到。”
    青蛇摊了摊手，作出一个略微夸张的表情，她的上半身套了一副青甲，只有两条纤细的手臂伸在外面，大半化成人类的皮肤，只在手腕和手肘的关节处还是覆盖着密集的青色鳞片。
    “现在这满山啊，除了这一颗一颗的树，就只剩下我们的蛇族了。”
    青蛇的声音懒洋洋的，用手点指着树木。
    “啪！”
    青蛇忽然迅捷的伸手，五指成勾，宛若蛇首，叼住了一只从身边飞过的蜻蜓，她将蜻蜓胡乱的塞进嘴巴，一边嚼着，一边含糊不清的道。
    “现在还有些这些虫子能吃吃，再过些时日，恐怕就只能去啃树皮喽。”
    “就只剩下我们了……”白蛇道，一语双关，她眼眸中浮现出担忧，“青儿，你说，这一次师傅能够成功么？”
    “不清楚，应该可以吧，师傅说，等她成功了，便领着我们把旁边山头的那只喜鹊赶走，将灵鹊峰改名蛇首峰，到那时候……”青蛇的语气有些雀跃，随即又有些迟疑，陷入低落，“不过，这次已经是师傅第三次尝试聚集天魂了，她第一次只是尝试，第二次用了百种动物的血脉为引，这一次更是用了这满山的生灵血祭，若是再不能召得天魂归来……”
    “姐姐……”
    青蛇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她身子一振，往前趋进的动作停住，她并不是不聪明，只是之前并没有往这个方向去想，白蛇再三指点，她终于意识到了，“你的意思是……”
    青蛇结结巴巴道。“应该……不会吧。”
    “你灵智开启的比我要晚许多，我早在八百年前就开始跟随师傅，那时候她已将命魂阳化的差不多了，却还是用了将近三百五十年的时间才寻到机缘，晋入了元神，随后便占了这座山头，三百年前，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那时候，你才刚刚诞出灵智，师傅尝试了各种办法，却总是失败。”白蛇缓缓诉说。
    “最后她找到了血祭的路子，那一次她成功召回了地魂，再以一件仙兵为依托，成功收摄。”
    白蛇接着道。
    “从命魂圆满到突破元神师傅用了三百五十年，元神境界的修行，本应该更慢些的，可师傅从初入元神到收摄地魂却只用了二百五十年，修炼的如此神速，如今又只堪堪三百年的时间，师傅就要三魂圆满了，进境如此之快，那门经，或许……能够影响心意……我还记得我还小时候，师傅看我的眼神，那感觉和现在……截然不同……”
    “姐姐，会不会是你想多了。”
    青蛇道。
    “我也希望是这样，否则，如果师傅这次再失败，毕竟血祭一道讲究亲近，其余的万般生灵纵使再好，又怎及的上同组，希望师傅这一回能够成功吧……”
    白蛇悠悠一叹，她抬头看向天空，白云苍狗，再不复当年，她虽然是如此说的，但心里却实则已经有了六七分的把握，毕竟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不管平日里行为能掩藏的再好，眼神的改变确实是瞒不过的。
    “怪不得，师傅赐下了那部经的丹境部分，你却不让我和师兄他们一块修行，原来……”青蛇恍然，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些什么，“姐姐，这些年你是没事就带我出来溜达，我还以为你是修行到了瓶颈，原来你是察觉到了不对经，是在……”
    “可惜啊，我对阵法之道一窍不通，师傅封山百年，我也找了百年，却还是找不到这阵法外出的缺口，师傅她应该也在防着我们了，否则也不会百年间无论如何也不让我们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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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蛇苦涩一笑。
    丁林眼眸闪了闪，他游进来的时候，确实碰到了一个阵法，被他轻易就寻得了漏洞，毕竟他可不是这两条小蛇妖，境界在那。
    再者，他曾被万圣公主封禁几十年，那封印就在体内，那可是真仙境妖王布下的封印，再加上后来玉面公主的留下的漏洞作为启发，所谓久病成医，他时时摸索，几十年的时间，不敢说通透，于阵法封印一道却也绝对不是小白。
    “这些，师兄他们知道么？”青蛇道。
    白蛇摇了摇头，苦笑。
    “你看师兄他们的眼睛，是不是和师傅越来越像，我又怎敢和他说这些，之前我也不愿和你说的，毕竟少一个人担忧总是好的，可是师傅这次闭关，久久不出，我感觉，若是有变数的话，应该就该在这几天了……”
    “那我们……”青蛇欲言又止。
    “出又出不去，我们只有……”白蛇苦笑，“希望师傅这一回能成功吧，或者，这一切都是我多想了。”
    “小青，陪我看会云彩吧。”
    白蛇说着，依着小溪不远，在一片杂草中躺了下来。
    “你还能看的下去？”
    青蛇苦笑，忽然一阵风吹过，树叶簌簌的落下，她伸出一根手指接住了树叶，又一下弹飞，在妖气的作用下，树叶锋利如刀，一下子便射进了面前的溪涧，嵌入了溪底的一块青石中。
    “咦！”
    青蛇忽然一个俯身，往前冲，她修长的尾巴，在溪水中一掠，然后，闪电般出手，一把将丁林抄在了手中，阳光落下，洒在丁林的鳞片上，灿灿生辉，无数的水滴飞溅，在溪涧中荡起涟漪。
    “姐姐你看，有鱼！”
    青蛇扭头道，她笑起来，方才的烦恼似乎一扫而空。
    “不管是真是假，反正也躲不掉，那些事情且先不去想它，正巧许久没有吃到过鱼了，我们片了他一起尝尝新鲜！”
    青蛇说着，手腕一翻，掌心便握住了一柄弯弯的小刀，她张开嘴巴，丁香小舌在刀锋上浅浅的舔舐过。
    丁林长尾一摆，一股巨大的力道，甩在青蛇的手腕上，一下挣脱身子。
    “好大的力气。”
    青蛇惊呼，就要再去抓丁林。
    丁林的眸中轻蔑一闪，他是扮猪，又不是真的猪，怎么会任由自己被一条小蛇拿捏，就要发作。
    就在这时——
    “小青。”白蛇起身，她温和的看了青蛇一眼，随即看向了丁林，在眸光接触丁林的一瞬，她微微一愣，随即阻止了青蛇，“别……”
    “怎么了姐姐，吃条鱼而已。”
    青蛇不解。
    “小青，这条鲤鱼应该已经开了灵智，已经能算的上是妖了。”
    白蛇解释道。
    丁林也是一愣，他的敛息法得自万圣公主，乃是青丘一脉秘传，放眼三界都是难得，尚在丹境时，便可以瞒过仙境，如今他以元神修为施展，竟被一条丹境小蛇看破了？
    他暂时停了下，没有出手，任由身子坠落在草地上。
    “妖？”
    同样疑惑的还有青蛇，她上下打量着丁林，感受他的气息，可无论怎么感应，都感觉不到半点妖气。
    “小青你看他的眼睛，这般懵懂，怎么可能是一条没有灵智的鲤鱼呢，他应该已经开了灵智，只是无人教导，还没有正式开始修行，固而身上才没有妖气。”
    白蛇道，却是丁林方才眸中闪过的轻蔑当成了懵懂。
    这才是正常，毕竟谁也不会想到，一条妖气都没练出的小妖会露出不屑的眼神。
    “姐姐，你真扫兴。我有时候真是觉得你不像个妖怪，我们妖族，相互吞噬，大鱼吞小鱼，小鱼吃虾米，这才是正常，你倒好，从不吃精怪也就罢了，就连荤腥都不怎么吃，十次进食倒有九次都是茹素，自己不吃也就罢了，还管着，也不让我吃。”
    小青垮了脸。
    “我的好姐姐，我们是妖怪啊，又不是旁边正一道的那些牛鼻子们，再说，就是那些小道士，偶尔也会在山中打些血食牙祭，姐姐，我们这种出身，你不会这么多年还做着有朝一日能立地成仙，拔地飞升的美梦吧。”
    “小青，你不懂，修行是修持几身，我们本就出身异类，而这天下高人又都出自佛道两门，若是我们再不洁身自好，沾惹了一身血气，有朝一日便是机缘到了眼前，也会白白流过，把握不住。”
    白蛇正色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