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无本的买卖
    作战侦察是一个漫长且复杂的过程。
    就算有无人机加持，就算敌方的各种布置、调度在陈剑的小队面前几乎是透明的状态，但想要收集到足够的有效情报，还是必须靠时间去磨。
    毕竟，双方的力量对比实在是太悬殊了。
    想要打出一场漂亮的歼灭战的话，陈剑就必须把己方在信息方面的优势拉到极致。
    不仅仅是有关安庆遗迹内恐魔的情报，外围情报也同样重要。
    周边势力对他们是什么态度、有没有应对手段、能不能被动员、会不会参战、是否能提供后勤上的帮助
    这都是问题。
    而哪怕只有一个要素发生变动，都有可能在极大程度上影响陈剑的部署。
    所以，为了尽可能收集到足量的情报，他做出了一个按部就班的部署。
    沈越、雷杰、谢柳、李石四人留在原地潜伏观察警戒，其余人员则跟他一起前往安庆城，做渗透侦察。
    潜伏观察的几人还好，只需要老老实实待着飞无人机，有机会就尝试抵近、尽可能多拿点情报就好了。
    但对陈剑来说，他要考虑的问题就多了。
    渗透侦察首先要保证隐蔽性，那他们就不能携带过于夸张的装备。
    外骨骼是肯定没法穿了，猫车更是不能出现，相对陌生的枪支和武器也要隐蔽起来。
    光是这一点，就对小队的安全性造成了巨大挑战。
    不过这时候，季星作为源血者的作用就发挥出来了。
    她向陈剑保证可以在最大程度上确保安全，如果有意外情况发生，也可以留下断后，掩护陈剑先行撤离。
    陈剑对她的保证持怀疑态度，他认为，如果真到了情况极端时，季星一定是会抛下几人不管的。
    但无论如何，有一道不可靠的保险也比没有保险好。
    实在不行，到时候把身份一掀，或许也能对潜在的敌人形成震慑。
    毕竟，他们只要没法一次性消灭全部华夏军，就等同于没法消灭华夏军。
    核武器的威慑还历历在目，应该是没有人愿意去冒这个险的
    一切规划就绪，休整一夜后，陈剑带队步行向安庆城出发。
    安庆城在20公里之外，他们的路线一路向东，行进10公里后第一次休整，随后转向东北。
    这段路时常有商队经过，再加上又有铺装路面覆盖，行进速度并不慢。
    接近中午12点时，几人已经远远看到了安庆城冒出的黑烟。
    陈剑举起望远镜，观察一阵后说道：
    “像是炼铁高炉的烟雾你们谁去过安庆城吗？里面是什么样子的？”
    听到他的话，曾义回答道：
    “只要走过从北向南这条路的人必然都到过安庆，这是长江水道上最重要的节点之一。”
    “虽然常驻人口不算多，只有4000左右，但这里的资源很丰富，再加上商人众多，这里的实际人口应该能达到6000人。”
    “这些人发展出了相当不错的技术，尤其是炼铁、铸造方面更是在几个大城中都是能排的上号的。”
    “机械神教在这里设置了铸造工坊，按照他们的说法，这里每年可以为机械神教铸造超过100门各类火炮。”
    “不过，很奇怪的是，这里的人生活并不算多富裕。”
    “从某种意义上说，甚至不如汉水城。”
    “为什么？”
    陈剑好奇问道：
    “工业这么发达，生产力水平应该也不会低，哪怕农业不发达，光靠易货贸易也能吃饱饭吧？”
    “汉水城也就是刚刚比吃饱饭强一点，安庆连汉水城都不如？”
    “是的。”
    曾义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季星便插嘴说道：
    “没有人会让那些铸造工坊的工人吃饱饭的，或许在安庆城刚刚建立的时候，在机械神教刚刚到来的时候，他们确实有过一段好日子。”
    “但这样的好日子很快就结束了。”
    “机械神教需要工人，需要的是全负荷运转的专业工人，而不是坐拥自己的田地，只会在不需要耕作的时候去工坊里工作的业余工人。”
    “所以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陈剑沉默了。
    片刻之后，他开口回答道：
    “尽量压低工人的报酬，剥削他们的剩余价值，遏制工人的财富积累，冻结劳动力流动。”
    “你很懂嘛。”
    季星点头道：
    “虽然不知道你说的剩余价值是什么，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这个世界那么大，到处都是无主的土地，哪怕怪物横行，事实上想找到一片相对安全的领地也没有那么困难。”
    “但是，开垦土地是需要成本的，你至少要做好在一年之内没有任何粮食收获并且还能活下去的准备。”
    “机械神教怎么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事实上，这里工坊的工人获得的报酬勉强只能养活他们自己，或许再外加一个孩子。”
    “而他们的妻子，也必须从事一份工作。”
    “安庆这个城市就是这么在这个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很残忍对吧？”
    “可最讽刺的是，这样的运作方式虽然残忍，却相当高效。”
    “靠着这样的手段，机械神教在相当短的时间内发展成了这个世界上势力最大的组织，甚至超过了曾经是霸主的圣血大殿。”
    “所有人都逃脱不了这个魔咒或许以后的黄石城，也会变成这样。”
    “我们不会的。”
    陈剑摇头道：
    “我们有一套自己的方法，可以终结这样的循环。”
    “什么办法？”
    季星好奇问道。
    “只要技术增长所带来的效率提升大于劳动力流逝带来的效率损失，那所有流失的劳动力，都会转化成开拓的动力。”
    “他们需要2000人才能在一年内铸造100门炮，如果我们只需要200人呢？”
    “剩下的1800人，就可以去做其他的事情了。”
    “这叫.技术解放生产力。”
    “.但你说的事情，没有任何人能做到。”
    季星的话说完，陈剑笑了。
    “要是在我们那个世界，能不能做到我还真不敢下定论。”
    “至少在做到这一点前，我们确实要经过一段相当痛苦且漫长的挣扎。”
    “但在这个世界嘛我很有信心。”
    “从哪来的信心？”
    季星追问道。
    她的语气已经不完全是质疑，而是探究。
    从陈剑的话里，她确实能感受到那种张狂到甚至有些极端的自信。他是真的觉得自己能做到，而且不仅仅是“觉得”，就好像他真的有证据证明这件事情一样.
    陈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开口道：
    “总之，如果想看的话，你就继续看下去好了。”
    “我们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的。”
    “明白了”
    季星若有所思地点头，沉默片刻后，转而又问道：
    “所以，你们已经设计出了一套更高级的规则，来管理你治下的居民？”
    “你觉得在这个世界上，这样高级的规则能存在吗？”
    “不能长期存在，但短期内，它可以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其实我可以用一个更简单的例子来让你明白这件事情。”
    陈剑顿了一顿，随后说道：
    “比如，当你只要100克黄金时，你就只能购买100克黄金价值的武器。”
    “但如果，你从某个地方借到了1000克黄金的宝藏，你就能购买1000克黄金的物品。”
    “我们也一样，只不过我们借的不是黄金，是生产力。”
    “.好像明白了。”
    季星先是点头，随即又摇头道：
    “你借来的东西都是要还的，等需要偿还代价的时候，你打算怎么办？”
    “笑话，我都有那么多武器了，凭什么还要还你的钱？”
    季星目瞪口呆。
    她哭笑不得地看着陈剑，突然觉得，他似乎也并不像自己原本设想的那么严肃死板。
    他们终归，也是人啊。
    季星长舒了一口气，语气感慨地说道：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样的方式来解释他的计划说实话，很有意思。”
    “或许在找到进入山城的方法后，我们还可以继续合作。”
    “因为我真想看看，你们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你还是先看看眼前吧——安庆到了。”
    陈剑指了指前方显露出来的建筑，随后说道：
    “既然你们对安庆都很熟悉，那么这次就由你们来主导。”
    “先找到安顿的地方，然后再进行我们的计划。”
    “以曾义为主，季星协助。”
    “明白-——但计划是什么？”
    曾义开口问道。
    “侦察，摸底，散布消息，测试反馈。”
    “具体细节，等安顿下来后再确定。”
    “明白。”
    曾义不再多问，一行人以商人身份顺利进入城区，随后又跟在曾义身后，准备到专门为商人准备的旅舍入住。
    而陈剑和何朔两人则是静静走在两名圣血者身后，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收集着一切可以收集到的情报。
    观察一阵后，陈剑开口说道：
    “安庆城的武装力量应该比汉水城要强不少。”
    “汉水城虽然能拉出近千人的队伍，但绝大部分都是后勤人员，或者是他们所说的火炮祭司、机仆。”
    “那些角色都不是全脱产的战斗人员，而更近似于‘府兵’。”
    “但安庆不一样，光是巡逻的城防队员数量就比汉水城高一大截。”
    “这些人一定是全脱产的他们的武器也比汉水城防队的武器要强一大截。”
    “这么计算，整个安庆城应该能拉出来一支千人以上的战斗队伍。”
    “虽然在正面作战中不一定能刚住4000恐魔，但作为助力，也绝对够用了.”
    “但前提是他们愿意参战。”
    何朔一边打量着在城内走过的那些皮肤上普遍沾染着黑灰的居民，一边说道：
    “机械神教不一定有主动迎战的动机，1000名战斗人员野战打不过4000恐魔，可城防战就绰绰有余了。”
    “与其主动寻求歼灭战，他们还不如老老实实待着。”
    “那个词是怎么说的来着？吓阻？”
    “总之，要让他们参战，必须有足够强的动机。”
    “而现在.我们好像还没有。”
    “所以我们要把有关都的情报先放出去，测试他们的反应。”
    陈剑跟在曾义身后走进旅舍，老板简单记录了几人的信息后便麻利地安排了房间。
    这里的条件虽然比不上当初他们在汉水城的独栋住宅，但也比下马镇要强得多了。
    旅舍的大堂旁甚至还专门设置了一个房间，房间里放着的则是一台可以对外联系的无线电，供来往的商人使用。
    不过，这玩意儿收费昂贵，光是开机费就得10克黄金，按分钟计费，每分钟还得10克黄金，除非是情况实在紧急，估计也不会有冤大头来用这玩意儿。
    ——
    陈剑当然更不会用，他们自己携带的无线电功率虽然只有50瓦，但已经完全够用了。
    这个世界中的无线电讯号少得可怜，电离层干净的一匹，别说50瓦了，运气好的话，一个10瓦的电台都把信号传到1000公里之外。
    大概这也是为什么这个世界里无线电设备能流传下来的原因。
    因为这玩意儿是真的好用。
    简单把携带的装备和行李放下后，陈剑长舒了一口气，打开无线电与留守的沈越等人取得联络，随后又调转到圆环商会王立字所在的频段，打算把有关安庆遗迹的最新情报向他们做个说明，顺便再把价码往上提一提。
    但也就在频道接通的同时，他就收到了来自王立字的呼叫。
    很显然，他们早就已经在尝试与己方建立联系了。
    陈剑的心突然一跳，这一刻，他突然有了一种如同直觉的预感。
    这些圆环商人或许早就已经知道安庆的情况了。
    陈剑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这个猜想，当然，也有可能是逻辑还没反应过来，直觉先报了警。
    但他没有暴露，而是不动声色地与对方交换了信息，向他们通知了进展。
    而在收到他的消息之后，正如陈剑所猜测的一样，圆环商人立刻安排了一次见面。
    “我们的人会在两小时后到达安庆城，到时候我们会再联系你。”
    “更细节的问题，我们到时候再讨论。”
    “如果情况真的像你们所说的那么严峻我们可以考虑加深合作。”
    “明白。”
    陈剑简短回答，切掉了频率。
    随后，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对身边等待的几人说道：
    “这些圆环商人的心思没那么简单。”
    “不管他们在打什么主意，我们必须做好准备。”
    “我们要跟他们合作.但也绝对不能让他们利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