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阳夏!!!”
林雨生的尖叫声与洪水滔天的轰鸣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刺穿每一个人的耳膜。他如同发了疯一般,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歇斯底里地呼喊着:“你回来!你回来啊!仲阳夏!”
老林和井庄死死抓住林雨生,不让他动弹分毫,“别去了雨生!别去了!”
所有人的心都揪在一起,紧紧地盯着洪流中起起伏伏的那个人影。
“你们放我去!他身上有伤!他左手还没恢复好,右手还被僵僵糜咬了你们让我去吧!我求求你们了,求求……”林雨生声音已经嘶哑,眼睛瞪得滚圆,仿佛要爆裂开来。
“雨生!”老林大吼一声,试图让林雨生冷静下来,“听叔的,别动了!”
此刻多去一个人……就很可能多“去”一个人。
林雨生抓紧自己的头发,一下一下毫无章法地跺着脚,呼吸变得断断续续,急促而沉重。泪水和雨水汇成溪流,争先恐后地从惊恐的眼中坠落。
即使耳朵里灌了水轰隆隆响,仲阳夏还是有模糊地听见林雨生的叫喊声,心底猝然一痛,但他没有、也不能回头。
水流太急,稍不留意他就会被彻底吞噬。好在有救生衣,水里还有些被冲下来的巨石,虽然被冲得偏离了不少距离,但偶尔勉强能踩着石头借力,得以修正方向。
仲阳夏游得万分困难,左手曾经骨折的位置阵阵剧痛,右手整个手掌又毫无知觉。眼里嘴里鼻腔里灌进去不少泥沙,浑身被水流冲得又麻又痛,但他深知自己绝不能停歇,只奋力滑动着手臂,朝着灵庙的方向前行。
不过二十来米的距离,仲阳夏花费了半个多小时,期间数次被洪水淹没,冲走,他又奇迹般地冒头,往上游。
时间像是停在某种飞快又漫长的间隙里。
林雨生后来已经不叫了,他已经怕到失声,可井庄和老林还是紧紧地控制着他以防万一。
“到了!!!”
老林突然大叫一声,“好样的!”
林雨生呆呆地望着对岸,此刻才突然找回了呼吸一般地连喘几口气,满脸涨红,浑身僵硬,老林连忙掐他人中,“雨生放松,深呼吸,深呼吸!他到了,他没事!”
仲阳夏爬上岸,缓了两口气,这才站起来回过头,和林雨生远远相望。
一段不算遥远的距离,可这次对视却异常艰难和珍贵。
隔着滔天的洪流,刚越过生与死的边缘,林雨生整个人做不出任何表情,连手都抬不起来分毫,如果不是老林和井庄架着,他恐怕难以站立。
林雨生深觉自己是如此的懦弱和无能,身体一点都不听使唤,在巨大的悲伤面前,他甚至寸步难行,像是病入膏肓的绝症患者。
而仲阳夏平安抵达,他终于得以苟延残喘。
来不及多做停留,仲阳夏冲他们挥了下手,钻进了破败的灵庙内部。
里头的水流小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木头柱子横一根竖一根地卡在水里,仲阳夏借着它们迅速往里走。
“阿姨?”仲阳夏边走边出声,“阿姨在不在。”
灵庙很大,房间众多,仲阳夏根本不知道林阿妈的详细位置,只能仔仔细细地一间间搜寻。
其实希望渺茫,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但仲阳夏这一刻突然希望这个世界真的有神,可以令林雨生不用再次经历生离死别。
“阿姨——”
不知踩到了什么,仲阳夏脚底猛地一痛,他歪了下身子,靠着一根摇摇欲坠的柱子,抬脚一看,鞋子早就不知所踪,一根小钉子扎进了他的脚底,虽然钉子不长,却带来钻心的痛。
仲阳夏咬着牙,伸出左手攥住,闷哼一声猛地将它拔了出来,鲜血瞬间横流,滴进浑浊的水中。但顾不得了,时间紧迫,他耽搁不得。
突然,他瞥见一道被水冲得裂了一块板子的房门里,有一只手漂在水面。
这个房间有两面墙已经消失,仲阳夏快速绕到另一头进去,只见一尊木神被卡在门后的角落,来来回回地随着水波荡漾,上头趴着一个已经昏死过去的白衣女人,额头上破了道口子,血已经干涸,淌了半边脸。
应该是洪水来时她正站在神像跟前擦拭,上方落下的瓦片将她砸晕,好在被神像托住,又卡在那个绝佳的位置,既没有被洪水冲走,也没有陷入水底。
“阿姨,醒醒!”仲阳夏赶紧过去,探了探林阿妈的脖子,万幸还有脉搏,连忙把救生衣先套在她身上。
嘈杂的水声吵得人耳膜胀痛。
林阿妈悠悠转醒,天旋地转间以为自己来到了地狱,可眼前却是一个陌生中带着点熟悉的年轻男人。
虽然她只见过一次,但印象极其深刻。
“是你……”
仲阳夏松了口气,终于露出一抹疲惫的笑容,“是我,我带您出去,生生在等您。”
“生生!”林阿妈猛地惊醒,意识到自己没有死,这里不是地狱,却依旧是离地狱很近的地方。
与此同时,对岸。
后方突然来了一支十几个人的救援队,领头的是浑身湿透,却依旧沉稳的杨柏。
虽然仲阳夏提前和杨柏打过招呼,但是杨柏还是留了个心眼,密切关注着这边的消息,发现暴雨没有停歇的趋势,当即就决定从z市赶过来。
刚落地就听见了荷花塘洪灾的事,他眼皮一跳,迅速联系到本省最有经验的私人救援队伍赶过来以防万一。
“林先生!”
林雨生愣愣地回头,看见杨柏时,突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大吼道:“快!快!仲阳夏!仲阳夏在对面,快去救他!”
杨柏立刻吩咐后方的救援队伍蹚水救人,可没等他转身,突然从天边传来一阵轰隆声。
像雷,不,不是雷。
“天哟!”在那巨大的声响之中,老林的哀叫声撕破了空气,“滑坡咯!!!”
林雨生霎时间失去了呼吸,几乎碎裂的瞳孔中,倒映着前方令人绝望的景象。
轰鸣声震耳欲聋,灵庙后方的山体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粗暴地撕扯,土石崩裂,滚滚而下,泥水混杂着石块,以排山倒海之势往下冲。
“快!跑!”
不知是谁率先喊了这么一句,接着所有人都开始不要命地往后撤,只有林雨生还呆在原地,老林和杨柏拽着他,拖着他,他却只想挣脱。
“让我和他们死在一起。”
林雨生的嗓子已经哑得不像话,双目赤红,也不知哪里来的劲儿,竟是挣脱了两人的束缚,要往滑坡的方向冲。
雨滴砸在脸上如同刀割,短短的几步,时间却仿佛被拉得很漫长,林雨生脑海里闪过很多片段,关于阿妈、关于仲阳夏。
“我们生生啊,要好好长大,遇见那个爱的人,就勇往直前吧!”
阿妈的话语穿越了时光,重新响起,紧接着又续上了仲阳夏的声音。
“我爱你,生生。”
已经哭不出眼泪,甚至连视线都不甚清晰,林雨生只奋力往前跑。
他最重要的两个人如果都不在这世上,他活下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早就不想一个人了,他已经很害怕一个人了。
别丢下我吧……
林雨生绝望地在心里祈祷:别丢下我。
杨柏是个练家子,在这紧急万分的时刻,两秒内就做出了决定,他三两步追上去,手起掌落。
林雨生毫无防备,后颈一痛,身体猛地瘫软下去。
杨柏把人扛在肩膀,招呼着老林迅速后撤。
他们跑到一处安全的空地,站在一起往后看。
山只剩下一半,滚下来的泥土像是砌出个巨大的坟。
灵庙被深埋底下,一片瓦都看不见。
杨柏面沉如水,老林也是老泪纵横,那个叫仲阳夏的年轻人,他只见过两次,一次是七年前,一次是今早。
不成想,竟是永别。
雨此时诡异地小了不少,像是眼泪,微小、冰冷。
最终老林不忍心,还是把林雨生掐醒了。
林雨生的左眼很痛,视线由黑变白,范围由米粒大小缓缓变大,他迷茫地眨动着眼皮,对上老林湿润而悲伤的脸。
没死。
他没死。
林雨生猛地坐直起来,正对着前方的还在缓缓流动的“坟墓”。
“嗬——嗬——”他张开嘴,却只发出很低哑的声音,双肩仿佛承受着千钧重担,无力地下垂,整个人像是百岁老人一般佝偻着。
“救——”终于,林雨生找回了自己的嗓子,手紧紧地攥住杨柏的衣摆,关节泛着骇人的白。
杨柏心领神会,拍拍林雨生的肩膀,“你放心,我一定尽力。”
山体滑坡虽然停了,但是谁也不知道剩下的那一半山什么时候也会滑下来,救援队有些犹豫。
“加钱,加10倍的钱!”杨柏大手一挥,“赶紧挖!”
救援队队长紧紧地皱着眉头,价钱虽然足够诱人,但眼前的危险也不可小觑。
里头的人不知被埋在哪一个角落,又没有条件使用挖机,只能人工挖掘搜救,不知道得找多久,等挖出来也只是尸体了……
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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