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淡淡道,“圣人忘情,最下不及于情,朕虽被人称一声“圣上”,可到底还不是圣人……冕儿是太子,可毕竟也是朕的儿子。”
大报恩寺有一琉璃宝塔,高约七层,登高望远,整个长安城都尽在脚下。
梵音空灵,仿佛能够洗净人心。
轩辕冕负手站于塔上,淡淡问道,“罪愆可说了什么?”
“不曾,”喻老偷眼看他,“但林氏罪妃……”
“如何?要见父皇么?”轩辕冕一哂。
“正是,罪愆倒是老老实实,宣完旨后,他也就应了,仿似真的看破红尘似的。”
轩辕冕抬眼看天际流云,“妻离子散,身败名裂,孤若是他,恐怕也没脸留在方内了。至于林氏,也罢,她要见便让她见罢,本还能留下一条性命,偏偏如此想不通透。”
长安城历经数十载营建,自是煌煌帝京,煊煊赫赫,此时又正是春和景明之时,纵然在七层宝塔上也可见百花盛放,烂烂漫漫地开到了天边。
大报恩寺内亦是游人如织,一个垂髫稚童踉踉跄跄地要去摘那御品牡丹,幸好被及时拦住,被焦急的母亲打了几下,坐在地上直哭。
轩辕冕禁不住轻轻笑了起来,目光越过长安西北的群山,飘飘渺渺地投向不知名的远方。
无定河畔,可也有这等春光?
德泽二十年四月初四,太子轩辕冕即位,改元承平。
作者有话要说: 传说中的渣爹 上代总攻登场……很遗憾地说 截止完坑 小顾应该都不会出来了
第112章 第二十六章:百年都是几多时
转瞬之间,太子登基已有半年。陇西、临淄二王无嗣国除,以老迈求归帝京荣养,帝再三恳请,无奈二王心意已决,皇帝最终才允下,命人在长安修建王府,并令礼部安排迎候二王事宜。
二王最少还需半年方可抵京,还谈不上十万火急,真正让礼部诸人深感头痛的却是另一遭大事——改元半年,后位可还虚悬着呢。
早朝方罢,礼部尚书苏景明便径自向中书省而去,据闻是要向赵相亲禀此事,可见是焦心到了何等地步。
“见过赵相。”苏景明草草拱了拱手,便从袍袖中取出一封文书。
赵子熙瞥他眼便欲接过,不料苏景明手一抬,藏到身后,满面促狭地看他,“采选之事,我已有了计较,就看赵相想拿什么来换了。”
赵子熙八风不动,靠在凭几上,“我的便是你的,何苦如此见外?”
见苏景明眉头一挑,便悠然改口道,“不如先欠下,待你日后想好了要什么,我允你便是。”
苏景明白他一眼,将那文书递给他,“不知为何,陇西王竟要陛下巡边犒赏三军,之后他再与陛下一道回京。你说他是怎么想的?他这般作为,放在天下人眼里,岂不是如同陛下亲自往陇右迎他一般?就算他是陛下的皇叔祖,毕竟也只是个藩王,如此作为,将天家威严视作何物?”
赵子熙接过文书,一目十行地扫过,“裁撤陇西、临淄王府后,陛下欲在凉州设安西都护府,在蓟州设安东都护府,其中安西都护府更为紧要。本来陛下的打算是让安西都护与王爷交接后,再命专人护卫王爷回京,想不到王爷竟是让陛下自己去。”
“这于理不合啊,”苏景明不知何时已经坐下,正小口啜茗,“不过,我喜欢。”
赵子熙无奈地看他,简直不明白为何太上皇当年要点这么个离经叛道的人做礼部尚书,“陛下若是同意,倒也无妨,也正好让陇西军和边民们看看朝廷的恩宠。”
苏景明点头,“也罢,天子巡边……我礼部又有的忙了。”
“至于这后宫事……”赵子熙迟疑道。
苏景明挑眉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不久后,一个消息通过吴少卿之口在天启朝上下传得沸沸扬扬。
似是皇帝处理朝事游刃有余,终于腾出手来解决终身大事,仿佛是为了印证吴少卿所言非虚,礼部也忙不迭地昭告天下。一时间,但凡家中有未出阁女儿的大小官吏纷纷闻风而动,整个长安城的胭脂水粉、绫罗绸缎乃至钗簪环佩均被一抢而空。
就在诸位老爷夫人喜滋滋地等着女儿飞上枝头,闺阁小姐们念着传闻中龙章凤姿、贵不可言的皇帝陛下沉入梦乡时,另一个消息恍如平地惊雷一般炸开,将众人的痴心妄想砸了个粉碎。
一个月内,几个原先曾在东宫服侍的宫婢竟纷纷染病,重则撒手人寰,轻则人事不省;而在礼部颁发布告的当天,宫内原先林贵妃的寝宫珠镜殿竟然走水,火光映红了半个长安城。
钦天监的袁老头一日在圣和居醉酒,不慎说漏了嘴,当今圣上是个罕见的永世孤鸾的命相,若是贸然成亲,不仅克妻克子,更有可能给国家招致祸患。他虽然惯来疯言疯语,可也常道破天机,人们不由得半信半疑。
没过几日,袁老头竟然以殿前失仪被降了两品,罚俸一年,事后对那晚的醉话更是矢口否认。礼部苏尚书在某日士族的清谈雅集上一本正经地澄清,圣上最多只是对玄学略有涉猎,克妻克子之说乃是无稽之谈。
须知人之本性,朝廷越是冠冕堂皇的解释越不会让人信服,而越是极力的澄清则越显得此地无银……众人又联想起一心向道、终身未娶的顾秉,从洛京回来后重拾旧业,越发沉迷于道法的洛王,再加上去年的采选一案,不禁又开始踌躇起来。
就在众人畏首畏尾、举棋不定时,圣上下了一道诏书,言明此生注定无嗣,故而罢采选、废后宫;命诸王之子尽入太学,陛下将择优教养;遣散宫内八成宫人,准其回乡自行婚配;又因宫内并无女眷,承平年间不再增选宦官,更严禁民间私自宫刑。
皇帝的这道诏令将所有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御史台的言官们正欲上疏劝谏,却被老谋深算的郑谙虑拦下。
“此事怕有说不得的隐情,圣上年前曾大病一场,中祀后雍王世子夭折,雍王本人更是出了家……何况,宗正寺的王爷们都不曾发话,你们又操的什么心?”
众人细想了想,竟都觉得此事大有乾坤,这些言官也都是乖觉的,哪里愿意为了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开罪君王?
于是,在君王的坚持,太上皇的默许,和群臣的缄默不言下,此事已成定局。
千重宫阙,城门次第而开。
数十辆青纱小车缓缓驶出,时不时有宫女掀开车帘回头望去,个个眼角带泪,喜不自胜,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有日能离开这食人的深宫。
“陛下仁慈。”蓬莱山上,裴行止错后半步立于轩辕冕身侧,一同登临南望。
轩辕冕笑笑,“何必拖累他们。‘宿空房,秋夜长,夜长无寐天不明’,别的不说,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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