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村里头都有某个富贵人家的山头土地,也开起了造纸作坊,村里青壮没少伐树砍木的去卖钱。
虽然他们做得也很合规矩,砍下一棵树之后总会在近便补种一棵,但补种的小苗儿论起挽留水土的能力,又哪儿比得上原先老树?
也是皇帝疏忽,因他公布的原就是那用烂渔网都能作材料的法子,不觉得对树木水土有多大损害,再则因为蝗灾事,也才公布过水土植皮对于防蝗的重要性,也就没想着在公布造纸术的时候再念叨一回,结果可好,那几处村寨所在的山坡,老树尽给伐干净、换成小树苗的,竟有不少。
宫且楦苦笑:
“那张家也不是什么黑心商人,说起来还是因着他嫡支一脉在京为官,很知道当今推广造纸术、广惠寒门的好意。他伐树也不仅仅只为了做高价纸,还有些稍差、但也用了好材料的中等纸几乎以成本价卖给了寒门学子……
如此本是好意,奈何……”
宫且明叹息:“谁想得到呢?原来没了树木,山上泥石汇集成流滚落,竟是那般可怖。”
白水河两岸不少山林,往日山下人家也会去伐木,或作柴火,或作栋梁家具,但用量总是有限,不想造纸术一出来,破坏大了,才知道还有泥石流这玩意。
一知道,就是随着两处山坡脚下,据说至少二十户人家遭灾的消息一起传来的。
这时候外头传的还是那几处人家贪心不足,引起山神发怒,也就是宫家诸人,有宫十二脱口而出“泥石流”、继而又普及相关知识,才知道不是什么山神,倒是贪心,还有几分。
可再贪心,他们也只是无知,他们至少已经做到砍一棵、栽一棵。
宫十二抹一把脸:
“堤坝加固的事情也差不多了,万一时刻往山上迁移的准备也有了,地方我看过,除非真是天要绝人,不然不该有泥石流之类的……
那几家,虽是自己无知,造纸术总是我说出来的,我想去看看,能救出来一个是一个。”
宫且明毅然点头:“你稍等,我让你叔伯带点人手一道去。”
☆、生与死
宫十二却不愿意等。
他不是不知道宫且明的好意,但有些救援,最要紧的就是时间。
有时候,别说一个半个时辰的差距,哪怕一秒钟,一刹那,也往往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宫十二走得很急,他口中一句“我先走”不多短短三个字,说第一个字的时候他还在厅里,第三字的时候却已经窜出至少半个村子,宫且明与宫且楦几个抚须对视,吕家将门出身,除了马上功夫也不是没有那马下的轻身功夫传承,但这速度……
半晌宫且柳摇头笑一句:“果然不愧是祖宗庇佑之人啊!”
一时众人纷纷点头赞同,又自个起身,点齐族里小辈出发救援的,聚集物资医药骡马后一步赶去应急的,一番忙忙碌碌。
他们忙碌未完之时,宫十二已经到了大刘村。
其实比大刘村更近的,还有一个米家沟,但米家沟更往里头凹进去些,大刘村虽也邻山,但因为山峦在该处正好凸出点儿,便更临近白水河,两处的距离论起来差距也不会太大,以宫十二的脚程不过一刻半刻钟的差距——
而大刘村却还有宫阿爹的原家舅父,宫十二对那一家人观感尚可,不算极好,却也没如何坏,此时少不得有一二分私心作祟,便径直往大刘村去了。
稍顷抵达,大刘村已经是一片喧哗,哭声喊声呼喝声,但或许是半农家半猎户的关系,不少人脸上虽带惊惶、或挂泪痕,只顾着自己一味躲避的竟没有多少,有也不过是老残病弱之人带着小娃娃们闪到一边,算得上了劳力的那些个,包括健壮点儿的哥儿夫郎、半大不大的小子们,都聚在遭灾的那一处,力气大的或者举着锹靶之类的工具,或者随意捡起来的木板石块的,拼命挖着泥、搬着石块树枝又或者坍塌的屋瓦碎片,挖出来一个就呼喝一声,就有卖不了力气的围了上去,将人抬到一边,先一试生死,随后或者取了伤药救治,哭着去忙活救治下一个……
虽然忙得有些乱,却自有一种温馨在其中。
大刘村的人其实没有宫家那么团结,否则刘家舅公也不至于落到要连着几年去宫阿爹处打秋风的地步。
然而聚族而居的好处也在这里,就算因为族里制度、族人贫富等等诸方面原因,平时某家某户一时艰难可能无法获得举族救助,但遇上这样忽如其来的灾难,愿意援手的,能及时援手的,往往也是平日里或许只因为三瓜两枣就能吵吵一顿的族人。
山神发怒很可怕,就算族里最老的老人也没经历过的山神怒火是很可怕,但越是可怕的灾难,人们越是会拧成一条绳。
因为天灾太可怖,人类太弱小,只凭自身,难以存活。
这似乎是早已经写在基因里头的生物本能,虽然因为智慧的进步,人类很难做到如山羚过悬崖时那样,老弱者总会先一步跃出、好让青壮踩着它们的背跃过悬崖、获得生机的牺牲,但必要的时候,却也不是不能。
何况此时情境,还远不到山羚过悬崖的惨烈。
刘茂带着刘学文、刘承平三辈人都在忙着挖掘,那边陶氏带着几个儿郎哥儿也在忙着些烧水包扎的后勤,刘学武、刘学斌娶得都晚,夫郎怀孕倒不晚,齐齐都是一个半大不大的肚皮,也跟着忙忙碌碌地转前转后,宫十二远远看着,还没认出是表舅爹,先就给骇了一下——
却是当年几回守着家里头表姐妹外甥女儿们生娃的壮观,天然对孕妇有一种敬重畏惧,如今看着孕夫虽总觉别扭,也免不了再赶几步:
“大着肚子的都一边儿待着去,少添乱啊!”
宫十二如今不只速度快,嗓门该大的时候也很不小,惊骇之下这一声更是震得人耳膜发疼,正要将一个遇难者身上屋梁移开的几个壮年汉子甚至觉得那屋梁另一边压着的石块摇摇欲坠的,一个大肚夫郎,嗯,不是刘学武兄弟几个的夫郎,肚子更大些,坐在一边看着小孩儿们一边烧水,闻声挑眉嗔怒:
“大肚子怎么就添乱了?你有本事你阿爹不大肚子自己从石头缝儿里头钻出来啊?”
被石块虎了一跳的汉子中也有一个沉声抱怨:
“小声点,震塌了原本没塌的,压死了原来还能救的,就不添乱了?”
宫十二给一嗔一怨弄得有些讪讪的,可也知道是自己莽撞,几步上前帮那大肚夫郎将烧开的一大锅水倒进桶里,又倒了一桶冷水下去继续煮开,一上一下不过用了三两个呼吸的功夫,他已经窜到那给屋梁压住的倒霉人旁边,一边伸手抬屋梁、扯人,一边讪笑道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没见过世面,总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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