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小黑，它可通人性了，伤好离开以后，每天都会捉来一些野味放到我家门口……唉，也不知道它现在怎么样了……”夏兰心不无感慨地说。

    忽然，她发现了一丝异样。

    她慌忙掰过雪狼的狼嘴，向它的另半边脸上看去。

    只见，它的左眼皮被暗红的血液粘着，结了好大的一块血痂。

    “你这是……”再开口时，她的声音已是不自觉地变得颤抖、哽咽。

    “呜呜……”

    雪狼喉咙含混地打着呼噜，轻轻地用脑袋蹭着夏兰心的手掌，似乎是想要让她不要介怀。

    夏兰心一把揽过雪狼，紧紧地将它抱在怀里，浑身颤抖地低声呜咽起来。

    不过稍时，就变成了情难自抑的号啕。

    把她推下峭壁、一心盼望着她死的是人，而为了将她救下、不惜与大小近十倍于自己的棕熊拼命，还被戳瞎了一只眼睛的，却是一只畜生。

    第3章 03

    03

    ······

    半月之后，休养得大好了的夏兰心用随身携带的打火石生火融化了雪水洗了个澡，又把衣服胡乱地涤了两遍，烘干了穿在身上。

    只剩下一只眼睛的雪狼将两只前爪直直地撑在地上，像个大狼狗似的坐着，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着正在往上身包缠着裹胸布的夏兰心。

    系上裹胸布衣带的夏兰心一边穿着中衣，一边半回着身子对傻坐在那里打量自己的雪狼笑嘻嘻地说：“大白，你听好，这个秘密不许告诉别人。”

    “呜……”雪狼脖颈一低，含混地哼唧了一声，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我要走了。”穿好了衣服的夏兰心走上前去，轻轻地拍了拍雪狼的脑袋，“后会有期。”

    未成想，这句话雪狼竟是听懂了。

    它一口叼住夏兰心的衣袖，直不住地向后拖着，哼哼唧唧地不让她走。

    “大白，我是军士，不可以当逃兵的。”夏兰心轻轻地拍了拍雪狼的鼻梁。

    它低低地呜咽了两声，到底还是依依不舍地松了口。

    ······

    离开白玉山以后，夏兰心一路打听，追上了在边境安营扎寨的大部队。

    由于东土国大军毁损了北漠国大军的粮草，致使对方人心惶惶、节节败退。东土国大军一路势如破竹，不仅收复了失地，甚至还打入了北漠国的境内，大败敌军于北苍山下。

    归部以后，夏兰心当即便被主帅论功行赏，擢升为了右将军，并被委派率众万人追击残兵。

    夏兰心率部直将北漠国的残兵追击到了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上。

    将敌军残部包围住了以后，她策马来到包围圈中，居高临下地望着那些身体委顿、神色惊惶的残军败将。

    兜转良久，她举起马鞭，扬声下令，让部下们缴了那些俘虏手中的军械，并为他们留下足够的淡水和干粮，就此撤退，放过他们。

    将士哗然。

    三千余个敌军首级，至少能换一个万户侯回来。而将他们就此放过，不仅万户侯的封爵没有了，更甚至还会遭到军法惩治。

    ······

    “上天有好生之德。北漠国的弟兄们，想必你们各自的家中也有妻儿老小，你们若是战死沙场，他们定然痛不欲生。”夏兰心将目光梭巡过了敌军残部，语声循循地说。

    旋即，她又将目光投向了他们的首领，态度平和、丝毫不见傲慢地说：“将军，你若有心，请回去告诉可汗，民生安息之后，或可带些马匹牛羊来与我东土国交换粮草，莫要再带着刀兵武器来了。”

    敌军首领将右掌贴在左心，恭虔行礼：“在下孛日扈特，敢问将军高姓大名。”

    “草原之鹰……是个好名字。”夏兰心安坐马上、抱拳行礼，“在下名叫夏茂实，将军不须多礼。”

    “哦？将军竟然知晓我北漠族语言？”孛日扈特不掩意外地问。

    “不过略知一二。在下故乡靠近边陲，客商往来频繁，小时也曾跟着大人们胡乱学了几句。”

    言毕，夏兰心召唤部下牵过一匹马来，把缰绳递给了孛日扈特将军，“将军，但愿你我来日莫要再在沙场上刀兵相见了。”

    “一定。”

    孛日扈特将右掌贴在左心行礼过后，踩着马镫翻身上马，“恩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夏兰心抱拳回礼。

    ······

    目送着孛日扈特率领部下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之中，夏兰心这才打马调头，对部下说：“朝廷若问起来，你们便说是风沙眯了眼睛，把敌军残部给跟丢了，一旦追究下来，一切有我顶着。”

    “右将军……”副将策马上前，欲言又止。

    “左右不过解甲归田，不碍得。”夏兰心闲闲地摆了摆手，“反正我也不喜欢打打杀杀，就此解职归家也好。”

    ······

    班师途中，夏兰心又长了一岁。

    年方十九的右将军，着实年少有成。

    若是不出意外，那么，当个郡主或是县主的仪宾想是不成问题的。

    ······

    未成想，回到帝京，等待她的不是封赏，而是问罪。

    为了防止曾经的事情败露，早已被封为千户大人的、将夏兰心推下山崖的那人在出征之时便在她身边安插了许多眼线，以待捉住她的疏漏，进而大做文章。

    在她将敌军残部放走的当天，那些眼线就飞鸽传书至帝京，将这事与他说了。于是，大军才将行至帝京郊外，夏兰心就被押解了起来，以玩忽职守、欺君罔上之罪收了监，以待秋后问斩。

    便在移送天牢、验明正身之时，她的女儿之身也暴露了出来。

    然而这却并没有让皇帝陛下稍动恻隐之心。不仅如此，且还罪加一等，将对她的宣判由秋后问斩变成了斩立决。

    第二天一早，她就要被押解至郊外刑场斩首示众了。

    ······

    当天晚上，几个狱卒借酒壮胆，想要猥亵于她。

    夏兰心厉声呵斥：“你们若敢碰我，我便咬舌自尽。极刑罪犯没有死在刑场，而是死在牢里，诸位想必也是难逃干系。”

    稍事权衡，那些狱卒终于还是就此收敛了对她不轨的心思。

    ······

    月上中天。

    夏兰心透过天牢的铁窗痴痴然地望着头顶上的那一目朗朗星空，思绪万千。

    她想不明白，她不过是用了杀戮以外的手段，和平地解决了问题，难道真的就这么罪大恶极么？

    难道就真的只有献上敌人的首级，才能够宣示战争的胜利么？

    他们可曾想过，那些为他们的功勋计数的首级，本来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他们或许是某个母亲的儿子、抑或许是某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