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没有再说话。一会儿后，波西回去陪安娜贝丝──确切地说，是赶走那些意图骚扰安娜贝丝的意大利帅哥。我继续站在柱子旁，躲在阴影下，感受西西里岛和纽约截然不同的氛围。

    我发呆了几分钟，慢慢感到疲倦。就在我犹豫着这时候偷溜上床睡觉会不会给别人扫兴时，韦德现身在对面的石柱旁。

    同样的位置，同样在阴影下。我们隔着星空、营火、舞台、晚风，沉默对望。

    我看着韦德，看着他缓缓走来，突然感觉，有什么事情不太一样。

    韦德越过人群，走到我面前。他还是穿得很随性，就是帽t、牛仔裤，遮掩他身上的伤疤。

    我静静等着他，等他停在我面前。

    「……为什么你在微笑？」他问。低头定定望着我。

    「我有吗？」我反问。

    韦德没回答。我们沉默地对望了至少五、六秒。

    我垫起脚尖，伸手去碰他的兜帽。

    「不。」韦德阻止我，握住我的手。我停下动作，仰头凝视他。

    「什么时候，」我问，仔细观察韦德眼底的每一分情绪，「你才愿意拿掉面具？」

    韦德盯着我，片刻，才答：「等我的脸不再像被搞过的洋梨后。」

    我抽回手，往后退一步。看来韦德的心病就是他的容貌，我当然能让他恢复原样，只需一弹指，但我不认为这就能解决问题。

    「该兑现承诺了吧。」韦德继续说，「伊莉，你已经不需要我帮你找前男友。我们的合约结束了。」

    我微微皱起眉。

    当下我没办法很明确的说出，韦德那句话里，是哪个部分让我下意识排斥。反正我就是不太喜欢他这句话。不用为什么。

    「伊莉。」韦德喊了我的名字，放低声音，「我真的需要你做这件事。你能明白吗？」

    我别过头，心里就是不想帮韦德恢复他的容貌。

    可是他都求我了。

    他都这样求我了。

    「好啦……」

    我转回头，吸了口气，无奈又勉强，还有点烦躁，「你要在这里？」

    韦德定定盯着我，双眼笔直望进我的眼底。

    我低下头，莫名有些心虚。

    「伊莉。」

    「好啦。我又没说不帮你弄。」我抬头，横了眼韦德，烦躁地跺了跺脚根。

    韦德微微勾起嘴角。我认为那是一个胜利者的微笑。近乎赌气地，我把他拽到没人注意的角落，一把将他推到墙上。

    「哇喔？」韦德扬眉，饶有兴致地打量我，「你喜欢这样？」

    「我还喜欢这样。」我说，使劲拽住他的衣领、把他的脸往下拉，在即将吻上他的前一秒，以掌心覆盖他的双眼。

    韦德的气息拍打在我的面颊上。我再一次闻到他身上那种，特有的、属于佣兵韦德的赫尔蒙，混着铁锈和烟硝，跟些许我们家的洗衣粉味。

    淡金色的光芒轻轻环绕我们。细碎星子洒在韦德身上。

    我从来没在这么近的距离看过韦德……从来没有。

    他的脸……不是很精致的那种，和我身旁的每个男性都不同。他笑起来是那种……那种雅痞，我不会形容。就是有点坏，但同时又性感、冷酷、充满吸引力，和一点可能是错觉的温柔。

    而我最喜欢的，是他的眼睛。可可色，会有各种情绪，用恶劣来掩饰真诚的那双眼睛。

    三叉戟消失在我身旁。我左手拽着韦德的衣领，右手仍盖在他眼睛上，在他静静等候的这时候，鬼使神差地，轻轻舔过他的嘴唇。

    韦德本来就不太稳的气息，在我做出这件事后，变得更急促。

    「……伊莉？」

    他用低哑的声音轻唤我。

    我放开韦德的衣领，挪开掌心。

    韦德缓缓睁开双眼，不确定地盯着我。

    「去看镜子吧。」我说，扯开微笑，「你很完美。」

    韦德缓缓睁大双眼。他先用双手摸着自己的脸，确定触感后，再摸着自己的肩膀、两臂、胸膛，最后不可置信地对我绽开欣喜笑容。

    「你真棒！」他大喊，冲过来，使劲抱了我一下，用力亲吻我，接着把我推开，疯了一样地到处找镜子。

    其实镜子就在他背后。我看他对着镜子欢天喜地，笑着摇摇头，在他发现之前，掉头走回楼上。

    我不想要他去找凡妮莎。我心想，脚步跟着情绪，随着我上楼的每一步，越来越沉重。

    对，我不想要韦德去找凡妮莎。如果他去找凡妮莎，肯定就不会回来了。

    这里本来就不是他家。他又没有把我家当他家。记得他在听说我们把他列入家庭旅游时的表情吗？意外，对，就是意外，跟不知道怎么办。

    他会再次跟凡妮莎求婚，就像他本来该做的那样。有三个孩子，住在温哥华。

    我停下脚步。

    该死。我咬牙，抹掉眼泪。该死，真的该死。

    我喜欢韦德。

    我居然喜欢他！而且现在才发现我喜欢他！

    这项发现令我大惊失色，下一个念头是我应该把这个想法毁尸灭迹。如果这时候让我碰上瑞雯或彼得，我肯定会憋不住说出我的秘密。并且我已经能想象哈利得知后，抓狂的反应。

    所以我用最快的速度跑上楼，想回到自己房间内。倒霉的是，我迷路了。这是这个晚上，不，这一整天中，我最大的败笔。是让一切不可收拾的关键原因。

    我在找到房间的那一秒，被韦德给逮到。他从我背后抓住我的肩，将我按在门板上。我的后脑撞上木门，疼得流眼泪。

    「你想去哪？」韦德质问，语气隐含危险，「你哪都别想去。」

    我还疼着，想抽手揉后脑勺，可左手给韦德抓着，右手我要横在我们之间、阻止韦德继续贴上来。

    「我只是想回房间！」我不满地抗议，「疼死了，放开我。」

    韦德根本不理我。他拨开我的右手，整个人贴上来，一手撑在我头顶上方某个位置，用脚卡住门。

    「骗鬼。特工训练逃跑第一课，逃的时候不要跑，用走的。」

    我终于有办法腾出手去揉后脑，可这样就会让我跟韦德距离更近。我已经够想把自己埋进门板内了。

    「为什么吻我？」韦德继续质问。双眼直视我，仔细审视我。

    我别过头，感觉头发擦过韦德的嘴唇。

    「我没有吻你。」我想大声反驳，却听到自己语气低沉、充满心虚。

    这样不行。我决定找回主场，反问他：「你是不是要去找凡妮莎？」

    韦德微微睁大眼。「我没有要去找凡妮莎。为什么你这么问？」

    「这重要吗？」

    「好问题。同样一句话奉送你，这重要吗？」

    我扭头，瞪着韦德。

    糟糕的是，我感觉眼泪快要掉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