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西斜,初秋的天气带的风也夹杂着几分凉意。
斜插入云霄的断崖旁真扒着一个人,他用绳子将自己倒吊在崖边上,穿着草鞋的脚抵在悬崖上,费力的伸出手去摘悬崖上的一株草。
那伸出的胳膊上,破旧的衣袖已被树枝碎石挂的丝丝缕缕,胳膊上还有这细小的伤口,从他的粗糙的皮肤上能看出,这是个寻常的采药人。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如今世道,富人富的流油,穷人穷的卖儿卖女,一旦生病,能有一株草药已经是感恩戴德,更不用奢望去看大夫。
奋力的伸长胳膊,手指几乎已经摸到了那株草药的叶子,男子脸上不免露出几分喜色来。
偏偏就在这时候,数道漆黑的箭矢就似从凭空出现一样,悄无声息的在空中划出一道破空的轨迹,刺入男子的后脑勺,箭尖从鼻尖处穿出来,血污喷洒在断崖的石壁与泥土上,好似开了一朵盛极的红花。
男子的身体抽搐了两下,便失了力道,吊在那绳索上晃来晃去,竟是连一声痛呼都没能出声!
半空中缓步踏来一名灰衣老者,嘴角挂着慈祥的笑容,却伸出手在男子尸体的脑袋上抓了一下,从尸体上扯出一个半透明的影子,影子在那双苍老而粗糙的手掌中被团了一下,便变成了一颗小小的黑色药丸,被老者一口吞了下去。
老者身后远远的地方跟着的人群中开始出现小小的骚动,甚至有修为低微者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那老头竟是将那男子的魂魄给吃掉了!
林茶在人群中握紧了拳,盯着沧溟妖尊,目光一瞬间的冷厉。
赵弦依旧玩着林茶的那颗引路珠,对妖尊道:“妖尊好手段。”
妖尊呵呵的笑:“多年不出无尽了,总觉得肚里空空,饿得慌。”
赵弦:“修真界已乱,妖界与魔界也内斗了起来,妖尊此时出山,要拿下魔界自然轻而易举。”
这番奉承的话一说,妖尊便回头看了看赵弦,他依旧一身白衣站在一群修士中,手心里抛着一颗莹白的珠子。
若非妖尊一直知道这小子就是个焉儿坏东西,必定会被他这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姿态给蒙蔽。
妖尊也不多话,佝偻着背,像一个真正的老人一样的往前走,赵弦带着一众修士跟上。
在经过那男子尸体的时候,林茶皱着眉看了一眼,心里五味陈杂。
“文卿阁。”那灵虚山庄少主梁少元往林茶的身边凑了凑,低声道:“你那师父为何不来救你?”
林茶瞥了他一眼,不答。
师父与自己生气回了冥山这事自然不能让别人知晓,更何况这老头这般修为,别说师父了,就是师祖来也不定有用。
林茶低声道:“沧溟妖尊想称霸魔界,为何抓我们?”
这问题他想了许久都没有头绪,魔界与修真界本就是水火不容,要对魔界下手,难道不应该抓几个魔修?
不过话又说回来,以沧溟妖尊的实力,直接打上门都占优势,何必来这么一出?
另一人嗤笑了一声:“我看这妖尊心大着呢,说不准是对准修真界去的也未可知……毕竟你没听那赵弦说吗?修真界正逢大乱,也算是个好机会。”
林茶一边听着他们的话,一边心思外飘,这老妖怪蛰伏五百多年,就为了等修真界乱的这一刻?有些说不通。
他将浮夕化作的蛋抱在怀里,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跟着那丧心病狂的妖尊往出了九渊。
***
冥山上,收到消息的冥山掌门吴子阳左思右想了老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去禀报一下两位长辈——谈攸和钱知。
冥河中,谈攸依旧在河中打坐,半点没有要醒来的迹象,钱知在岸边摆了张小桌捣鼓新学的符咒。
这一片都有乐承瑚的禁制护着,吴子阳过来就被糊了一脸雷电符,这东西是钱知布的,他担心自己若是捣鼓符咒入了神不知道来人就不好了,谁知道这第一个倒霉鬼就是自家那个小掌门。
“咦,子阳?”钱知听得动静,回头就见吴子阳蹲在地上满脸被雷电符打出来的鼻涕眼泪
吴子阳眼泪汪汪的站起来,用宽大的袍袖抹了一把脸,这才看向钱知:“曾师叔祖,晚辈有一事跟二位曾师叔祖商议。”
钱知抽着嘴角,被吴子阳这满口的曾师叔祖叫的牙疼,捂着腮帮子道:“行了,叫的太别扭,直接喊前辈吧。”
虽说这么喊有把自己喊老的嫌疑,但总比听那一长串的曾师叔祖要来的好的多。
吴子阳摸了摸下巴,认真的点头答应,毕竟这称呼也把他喊得牙疼
他将好些小门派被灭门,修真界有几个头脸人物也受了重伤的事儿跟钱知大致说了一下。
钱知一脸沉思:“就是说,外面传妖王和前圣尊要搅浑这潭水?”
吴子阳点头:“当初妖王出二海本就引起了重视,哪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会儿竟是直接想要来个换天了,现在各方修士门派都慌慌不已,昨日行道宗就发来齐聚飞天谷的信函,我特来请教一下前辈,我们冥山是否应邀。”
“行道宗……。”钱知眯起眼,沉思。
人间有人间的王法,修真界同样有修真界的机制,而各种机制皆出自一处,便是这行道宗。
修真界各门派的成立与消亡都需到行道宗备案,行道宗也确实有几个风靡人物坐镇,名声不同凡响,有些类似于凡人中的户部一职。
行道宗的出面也不难理解,钱知虽说最近一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但是也是知道外面大致发生了什么,门派被灭门不算小事,严重者不光动摇了各个修士,更甚至会将整个修真界的秩序扰乱,而秩序一旦被扰乱,难免会被有心人利用而来一出趁火打劫……如果真到那个地步,那可就不妙了。
不过现在师父不在,大师兄入魔未出,就剩了一个自己和冥山上的弟子们,这种阵容就算是去了也是徒增笑话。
说来也怪,按理说冥山也算有头有脸的门派,偏偏门内弟子就是出不来个拔尖儿的,就自己这种半吊子在他们中也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弟子中最有出息的恐怕就数谈攸。
不知道是不是风水的问题。
钱知想了想,问道:“何时?”
“十月初六。”
据现在还有半个来月,钱知想了想,还有时间,便点头让吴子阳先将请帖留下,钱知便琢磨着怎么讲师兄弄醒。
谈攸在这冥河中泡了三天两夜了,冥河之水直通冥界,可以讲谈攸身上的魔气引走,因此这几天谈攸并没有魔化的严重。
钱知想了想,毕竟谈攸入魔的症结在于林茶,或许……弄出个林茶就能将师兄唤醒呢?
钱知这样想着,便也这样做了,毕竟这人旁的本事不大,可那些歪门邪道还是有所精通的,想做出来个‘林茶’也费不了多少功夫。
打定了主意,钱知便跑回后面山洞里去,捣鼓来捣鼓去,终于找出了一个能画行的东西。
那物叫做仿生珠,能将一些小东西变作自己想要变的模样,成为一个傀儡。
这画形与之前那面镜子的画形截然不同,毕竟镜子的画形只能出来一个影像,但是这东西却是可以弄出真实触感的傀儡来,还能随心念而动做出一些别样的动作和简单的指令。
钱知在河边的石头缝里捉了一只小螃蟹,施了符咒将仿生珠附在了小螃蟹上,就见那小螃蟹缓缓变大,长成人生,最后居然……化成了林茶——没穿衣服的林茶。
钱知大囧,他先前没用这东西变过活人,自然忘记了还有衣服这一码子事儿,不过再一联想谈攸的心事,钱知没心没肺的想,或许这样能收获到不一样的效果呢?
于是这致力于用大师兄来作死的钱二货果断的下达了指令,让光着的‘林茶’走向了在河水中打坐的谈攸……。
他自己则一手扣上谈攸的脉门,道:“师兄,醒醒,林茶回来了。”
“师兄?大师兄?醒醒!”
可惜一连叫了许多声都不见谈攸有反应,谈攸正是入魔中,也不敢贸然的探查他的灵识虚空处,钱知沮丧的以为此法行不通,正打算收回那‘林茶’的时候,却见谈攸周身气息猛然增长了不少,周围的水流都被搅出许多的漩涡来。
谈攸在一片心肺具裂的痛楚中总算是稳定了自己的元神,紧锁自己周身清气未曾让清气流失,便听见钱知在耳边说林茶回来了。
谈攸到底是担心林茶的,那日他自己被林茶一句话弄得走火入魔之后为了不连累林茶这才匆匆赶回冥山,此时听见林茶的消息,怎能不上心?
可是上心在意和一睁眼就看见一个光丨裸着全身的徒弟眨着眼睛倚在自己腿边看着自己根本就是两码事!看那眼神纯良的简直跟某些食草型小动物一样的干净纯粹。
谈攸刚刚恢复了些神智的脑海一声轰鸣,气血全部叫嚣着往脑海中涌来,谈攸这清修百来十年,还少了喜魄的一代大修,就在钱知不怀好意的笑容下,和自己‘徒弟’纯洁的眼神下,缓缓地自鼻中流下了两道艳红……。
紧接着,便是一捂胸口处,再次光荣的,不负众望的喷出一口心头血来。
第44章 师弟这种生物在线阅读
第44章 师弟这种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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