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坐下。黄光仿若在家,自自在在坐下了,开口道:“你开的是铁铺?”张泰不知其意,他这是铁铺,不是明摆着的么。黄光又道:“我听人说,你这铁匠,还兼着鸨子的生意哩。”那两小厮听了,在旁挤眉弄眼地笑。张泰一听这话,脸立刻黑了,硬邦邦道:“大官人走错地方了,不送!”黄光听了也不恼,伸手从袖子里拿出一块银子,道:“这几两银子给你,去整治一桌酒菜来。后头打扫出一间干净屋子,把你家小倌叫出来吃酒。”
张泰铁青着脸,也不去接那银子,道:“我就再说一次,你们走错地方了,快快出去,别惹我这粗人不痛快!”黄光满以为明晃晃的银子一拿出来,这穷铁匠就该兴高采烈收了,不料这铁匠不接银子,还给他脸色瞧,如何能忍!这黄光话还没出口,刚张张嘴巴,那两小厮就跳将起来,一面呼喝着“你这狗杀才,给脸不要脸”,一面握起拳头,要给张泰好看。张泰人高马大,一身力气,怎会惧怕这两个狗奴才。两小厮刚近身,就被他一手一个捏住脖子,抓起扔到门外。
那两个奴才被他一把扔到地上,扔得晕头转向。黄光一看,这铁匠竟是力大无比,随随便便一伸手,竟把两个男子就这样扔到门外,唬青了一张脸,只道:“你这铁匠,不识好歹。婊子就是婊子,赎出来就变清白了?好好的银子你不赚,倒要惹事端!”
张泰如何能忍,一手揪住黄光衣领,一把把他拖到门外去。黄光好胖大的身子,被拖得脚步踉跄,竟挣不开张泰一只手。只觉张泰五指如铁铸般,纹丝不动。张泰把黄光一把推出门外,大喝一声:“滚!”三人只觉声如洪钟,震得两耳嗡嗡,不由骇然。
三人见打不过张泰,只好灰头土脸回去了。
张泰被黄光这么一气,活都做不下去了。只觉怒不可遏。张致在后边屋子里早听到动静,出来一看是黄光,骇得躲在后面,只怕出去给张泰惹麻烦。到得后面听见黄光要他吃酒,不由惊惶,这黄光是如何得知他住处?又听见黄光百般辱骂,张泰硬生生赶走他们一行三人,更加不安。出来道:“这黄光如何得知我所在?”张泰见是他,怒火稍降,道:“怕是叫那两个狗杀才给打听出来的,你不必惊慌,我已把他们赶走。”张致知黄光这恶人必是不会善罢甘休,担忧道:“还是连累了大哥,无端惹事上身。”张泰被黄光气狠了,因他有钱有势,不敢肆意打了出气,心里也是憋闷得紧,半天才道:“我们小门小户,也不开店做大生意,怕他怎的。”
话虽如此,可怎敌得过黄光这等小人。过不得数日,铁铺子里忽地来了几个衙役,呼喝打骂,说张泰犯了事,硬是押他走了。
到得衙门,也不升堂,也不问供,先打了张泰十几板子,打得他后背青青紫紫。领头的衙役这才拿出状子,装模作样说道:“你这刁民,为何占着黄大官人的地?”
原来这黄光那日被张泰赶回去后,怀恨在心,想了这么一个奸计出来。谎称张泰那铁铺子多占了几尺他的地,一状告到衙门里。他是县官的小舅子,这些衙役如何不听他使唤?寻着这么一个由头,就将张泰抓起来,打几板子出气,不怕他不屈服。待张泰屈打成招,教他在牢里待几天,再拆了他那破铁铺子,以解心头之恨。这黄光就是这么个心狠手辣的主,些微小事,便要弄得人凄凄惨惨。
张泰气极,与那衙役对骂半日,不肯认这诬告的罪。那一帮衙役见他嘴硬,又是几大板子下去,打得张泰后背渗血。饶是如此,张泰仍是咬紧了牙,不肯松口。若是就此下去,只怕张泰要被活活打残!正在这关头,陈杰闻讯而来。
原来是衙门里几个与陈杰相熟的,知他与张泰交好,赶忙去告知了他。陈杰一来,先塞了几钱银子到领头衙役手中,道:“这几个钱给大家吃酒。”他是衙门里的捕快,这些衙役自然要卖他一个面子,收了酒钱就笑嘻嘻走了。只是临走时跟陈杰说了,这是黄大官人要整治张泰,让陈杰劝劝张泰,松嘴认了这事,吃吃亏,得罪了黄大官人,那还有什么法子呢。
陈杰问道:“你这愣子,是如何惹上黄光的?这也是你能惹的么?!”
张泰不言语,只道:“陈大哥,今日多谢你。”
陈杰道:“你别谢我。我也只能救你这次,这事还没完。这黄光是惹不得的,他如此这般写个状子就把看不顺眼的人弄到衙门里整治,已不是第一次了。我一个小小捕快,也无力帮你了了这事。大丈夫能屈能伸,先忍了这次,不吃眼前亏!”
张泰从未如此憋闷过,只气得双眼冒火。若他孤家寡人一个,少不得提着两个硬拳头,教那黄光尝尝鼻青脸肿的滋味,吃吃苦头。泄了心头怒火,就离了这安城,去哪不好!可如今还有个张致,他却不能如此随意了。
第十六章
那陈杰见问不出张泰话来,也不知他如何惹上黄光,又见他后背流血,忙令他快快回去擦药,叮嘱了他一番不可再惹事,那黄光诬告他占了地,也别再与他纠缠,就认了这个亏。张泰惦记着张致还在家,胡乱应了陈杰,忙匆匆往回赶。他被衙役抓来时,张致本要跟来,被他止住了。张致跟来了也无用,就怕遇上黄光,没的惹麻烦。
从官府到家中,也就是一盏茶功夫。这一路,张泰只觉背上肿痛,心内慌慌。他这辈子,还未遇过如此气闷之事,只恨不得把那黄光狠力踢上几脚出气。他若是孤身一人,拼上一间屋子与那几个银钱不要,也得出出这口恶气;只是如今他身边还有个张致,如之奈何!张泰心里气苦,却也明白自己怕是得要咽下这口气,卖了如今这所屋子,往别处再典所新房,离这黄光远远的。
张泰这般想着,不觉到了自家门前,只见铁铺大门紧闭,推之不开。料是张致怕黄光上门,早早关了门,张泰便转往后门。
那后门开在后边院子,平日少有人走,白日里只是掩着,并不紧锁。张泰推开后门,只见院子里横七竖八。竹竿上的衣服散落在地,被踩得污黑,水桶横倒在地,几盆花草砸得稀烂。张泰心道不好,几步进来,只见三四个随从正在他家房檐下席地而坐,地上摆着酒菜,显是吃了有一会酒了。
张泰一见此景,只觉血冲脑门,双眼怒睁。那几人抬头见张泰来了,还吃吃地笑,为首一人道:“你这狗杀才,如何回得这般早?衙门里苦头没吃够?你安分点,不吵到大官人快活,还可赏你口酒吃。”
张泰一听,如坠冰窟。
那随从酒正吃得欢,见张泰僵立不动,以为他吓住了,对着张泰挤眉弄眼的,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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