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途穿着笔挺的警服,站在队伍的最前方,他的身旁是张志鹏的妻子。
她穿着简单寡淡的白色麻布裙装,头发胡乱地披在肩头。事情发生三天内,她显而易见地迅速憔悴,两颊的颧骨都瘦削了起来。她拒绝了所有人陪伴的请求,一个人独自坐在墓的前方。
她的眼神空洞凄绝,眼前墓碑上贴着的黑白照片上的是她的丈夫。
张志鹏也穿着警服,戴着警帽,唇角高扬,甚至还露出了洁白的虎牙,这是他入职那一年时拍的,谁都想不到,这竟然是他的遗照。
仪式就在这一片压抑而沉默的氛围之中开始。
“一鞠躬。”几十号人,浩浩荡荡地肃静地脱帽弯腰致敬。
“二鞠躬。”有的人忍不住眼泪,滚烫的热泪直接砸到了土壤上,与土地融合一地。
“三鞠躬。”所有人表情动容,敬佩地注视着眼前照片上笑得正好的他们的年轻战友和同事。
这片土地太辽阔,每分每秒都有人以各种原因逝去。
而眼前的这个人,他将他最宝贵的生命献给了他最热爱的祖国,他将他的一腔赤诚与热血悉数献给了家园的宁静与和平。
他的名字没能登上新闻和报纸,也没能被史册记录,但就是已经深深篆刻在了这片土地之上,只因为他滚烫着的灵魂早已经甘心情愿地奉献给他誓死要保卫的安定。
陆途走向前扶起张志鹏的妻子。
三天以来眼泪早已经流干,软绵绵跪坐在墓前的她此刻忽然全身充满了力量。她的脸上满是恨意和不甘,她用尽了全力死命推开了陆途,脸上满是热泪。
陆途没站稳,往后跌倒,身后的人及时稳稳地扶住他,急切地喊:“陆队!”
陆途摇着头摆手,表示没关系。
“为什么!为什么要来招惹我!”忽然,张志鹏妻子用力地嘶吼着,她的情绪已然在此刻决堤,没有谁能够阻挡。
“为什么在你们心中,别人的性命和家庭永远比自己的都重要!”
“一个月了!”她的跌在地上,指甲死死地紧扣住地面,泥土全然陷入了她的指缝,她却浑然不觉,“我怀孕一个月了!每次我都想着当面跟他说,可每次说不上几句话,他总是直接工作完回家困得睡着了。”
“可到现在了,就连他死之前,他都不知道他还有一个没有出世的孩子!张志鹏,你对得起我吗?对得起你的父母和你还没出生的孩子吗!”
她凄绝地哭着,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状况,浑身像是被抽干了气力一般倒在湿滑冰冷的土地上。
而一旁的女警听到她的话却是惊了,连忙冲上去扶起她,担心她怀孕的身体再受重创。
良久,她忽然冷笑一声:“你们口口声声说着守护人民和家园土地,可是难道你们的家人就不是你们要保护的人民了吗?”
一字一句,皆重重地砸在了在场的人心头。
这一生,他们看惯了生死,却见不得这样的离别。
张志鹏妻子的每一句对于在场的警务人员来说,都是锥心之言。
为了理想和抱负,为了这份光荣的工作,他们常牺牲了很多。
健康、安全、陪伴,甚至是自己的生命。
他们经常说着无悔,经常说着甘愿,但却时常不敢面对自己的家人。他们不得不把自己的小家,摆在大家之后。这是他们的职责所在,也是他们的英魂所在。
可欠家人的,他们真的无以为报。
他们对得起祖国,对得起人民,对得起自己站在国旗下发过的铮铮誓言,却唯独,对不起一直守候在他们身后的家人。
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人可以开口安慰她,也没有人有资格安慰她。
一时间,死寂的墓园里终于只剩下高高低低的呜咽声盘旋。
——
人都走完了,陆途仍站在原处不动。
付亮走过来,向他递了一根烟。陆途沉默良久,还是接了过来,衔住烟,垂着眼睑,往他的火旁凑。
“走吗?”付亮哑着嗓子问他。
陆途摇头:“你们先走。”
“行,”付亮拍了拍他的肩膀,“早点回去休息。”
陆途没说话。
他就这样站在原地,全神贯注地凝视着眼前血红的字体。
烈士、英魂、牺牲……这些字眼在他的眼前始终缠绕着,到最后成了一行又一行模糊着的血迹,久久在他的心头不散。
这场大雨终究是落了下来。
顷刻间,豆大的雨滴狠狠地砸在他的身上。雨水顺着他的发丝滑落到脸颊上,再缓缓落入衣服中。冰冷的触觉让他狠狠打了个寒噤。
陆途捏着烟,眯着眼狠狠地吸了一口。
烟雾顿时充斥了整个鼻腔里,呛得他没忍住想流泪。
眼前的一切又模糊了起来。
刚才张志鹏妻子站着的地方似乎又换了另一个女人。她浑身上下着着一身黑衣,如藻的长发散落,头顶的白花格外瞩目。
陆途试图从模糊着的视线里去努力辨认这个身影。
她忽然转过头。
满脸泪水,唇色惨白,目光怨恨。
细密的雨帘之中,她的样子忽然清晰。
陆途浑身一颤,寒意从脚底爬起。
是知己。
她哭着质问他:“你凭什么把我一个人丢下?”
天地幕帘之间,世界上仿佛只剩下陆途一个人。
他如坠冰窟,浑身冰凉,心头的恐惧和自嘲久久难以散去。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听见自己嘲弄着问自己:“你究竟为什么这么自私?你为什么要让她赔上自己的下半生,为了一个你不能确定的将来?难道是为了一个好听的烈士遗孀名号吗?”
霎时间,他忽然觉得难以抑制的心痛。就仿佛谁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心脏,让他快要无法喘过气来。满腔都是愤怒,甚至嗓子里都是冲上来的甘甜血腥味。
方才,张志鹏妻子的句句指责,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心头最痛,最恐惧的地方。这几年过得□□逸,他甚至都开始遗忘,这个离他极其近的死亡可能。他甚至还自私地狂妄地以为,他能够给自己的妻子,给知己一个幸福完满的未来。
他任凭着自己的心意,顽固地坚持把她的心门敲开,却没想过,心门大开后的她,究竟又应该由谁来守护。
他怎么有资格呢?
陆途吸尽了最后一口烟,烟雨蒙蒙之中,他望向沉沉的天空。
是啊,他没有资格。
作者有话要说: -0- 本文最后一个虐点 没了
☆、我偏不敢说(三)
自那天过后,知己已经好几天没能见到陆途了。
当时接到消息后,虽然她的第一反应是心里很失落,堵得慌。但她立马又醒了过神来:做他们这一行的,又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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