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安放不肯蛰伏的想念。
庄宇凡花了几年时间到处走,到处看,带着合照带着两个人上课传过的纸条带着旧手机里的短信,他难受了就拿出来看看,把活在思念里的自己拖出来凌迟一次。
要多坚定的爱才可以在时间长河里起起伏伏而永不沉没?
他走过很多地方,接触了许多人,从前纸上谈兵的自救和求助他人之力寻求的救赎,在这么多年里竟然融会贯通了。须知所有的道理都必将亲身验证方可知道适不适合自己。
他救赎了自己。
但是从某种角度来说,一直居住在他心里给他力量的王敬尘,救赎了他。
生命的刻度并不能总是用来铭刻悲痛,别离,怨憎,每个时刻都有对应的感悟和认知,取决于你遇到的人和事带给你怎样的故事。
被怎样的故事选中,又取决于你是怎么样的人。
人说本性难移,为了一生所爱,移它个十万八千里又有何难?
庄宇凡回来了,为了年少时候懵懂莽撞不讲理而失之交臂的爱,带着十万分诚意和脱胎换骨的自己,幸好一切来得及。
王敬尘挨上去抱着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腹部,说:“你再晚点回来,我就去找别人了,真的。”
“真的?”
王敬尘点了点头。
庄宇凡把手搭在他脖子上,低声又深情地说:“我把我整个的灵魂都给你,连同它的怪癖,耍小脾气,忽明忽暗,一千八百种坏毛病。它真讨厌,只有一点好,爱你。(注)”
说着,在王敬尘来不及表达他也点亮了情话技能时,庄宇凡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那尺寸一看就知道放着什么。庄宇凡那个动作就像从裤兜拿出手机,一点也没紧张或者激动。
他不好意思笑了下,咳了咳叫王敬尘别计较小细节,于是打开,取出一圈指环,用另一边手掌托起王敬尘的手指:“请你接受我的灵魂,把它放心口,好吗?”
王敬尘什么也没说,点了点头,就看着庄宇凡的手指捏着指环,套进他的无名指,尺寸刚好,显然是准备一段时间了。
这样粗糙简单的求婚王敬尘从来不曾想过,他本以为他们俩如果一直在国内,就是有名无分的终身情人了。他也不在乎这些,因为爱和相守总是比一纸婚约来的实在。
没想到,庄宇凡给他一个直接明了的仪式,求婚。
庄宇凡说,以后等两个人空了,要登记结婚。
老婆就是老婆,一辈子的事。套了我的戒指,一辈子都别想跑了。
庄漫雪老了许多,好在这些年她在休养,身体素质还是不错的。庄才国染了黑发,虽显老态,但也老得风采逼人,难怪艾丽莎女士主动追求他。
现炸的海蛎饼香又美味,蔬菜甜脆,海蛎鲜美,绿的菜红的萝卜黑的紫菜……尼克和艾丽莎第一次吃到当地特色小吃,好吃得他们用外语一直赞不绝口。
庄宇凡留下帮庄漫雪收拾厨房,庄才国叫上王敬尘,往院子走去。
王敬尘跟在背着手的庄才国身后,望着他微微弯了些的脊背,感叹岁月真是不饶人。
乡音旧容改,前事不可追。
可是人的记忆若是还在,往事怎么会成过眼云烟?你若记得,它就一直在。
庄才国坐院子,示意王敬尘也坐。两个人就着一壶茶,忆起了往昔。
“你爸爸如果还在,大概会反对你们在一起。”庄才国看了一眼王敬尘,眼神里满是慈爱,“不过他最后会同意的。”
“宇凡从小就是个倔脾气的人,很固执,谁也说不动他。我以为他这辈子就这样了,不会改掉臭毛病了,没想到你能让他心甘情愿地改。作为他的父亲,看见他开朗和快乐,我真的要感谢你,敬尘。”
王敬尘摇摇头。
“作为你的庄叔叔,我要提醒你,你们本来是会成为一辈子的兄弟,你们的后代也会成为世交,像我和你爸爸一样,不分彼此地扶助相携。可是因为你们的关系变化,那些都不存在了。敬尘,你也知道,你和宇凡如果再分开一次,就不是不再相见那么简单。道理你都懂,但是叔叔还是想点出来提醒你。”
如果把爱说成了道理,那还是爱么?
爱,从来不讲道理的。
王敬尘说:“我们不会分开的。”
我们的灵魂交融合体,我爱他就像爱我的生命。
庄才国给他添了杯茶:“叔叔祝福你们——啊不对,该叫爸爸了,哈哈。”
厨房里,庄宇凡跟庄漫雪断断续续地叙述他在外几年的事,他专门挑有趣的事告诉庄漫雪,如果叫庄漫雪听到他曾经在公园睡过,不知道庄漫雪会怎么大惊小怪。
庄漫雪说:“姑母以前不希望你们在一起,主要还是担心你们被人指指点点。这么多年,你们分过闹过,又走到一起了,你芽芽姐还说过我呢,还说外面两个男的在一起很多都公开了。姑母没文化,也不懂年轻人的世界,说不出什么建议……你们在一起也好,尘子从小就照顾你。”
“你也要对尘子好,知道吗?”
“知道。”庄宇凡搂了搂庄漫雪的肩膀。
七年里,院子里的树秃了七次,鸟儿往返七次,对门的鞭炮放了七次。爱似一个圆圈,只要相爱的人还在走,不管从哪里断开,一直走,还是会遇见。
这次续上的缘期限是一辈子。
注:出自王小波的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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