嬉笑祝贺，啼哭无奈，皆为人生百态。

    ☆、第四十章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 早川绛也跟着一目连回到了当初那个小小的神社。

    神社里许久无人，自然是落了一层灰, 好在早川绛如今也可以帮忙打扫, 三人一起劳动倒也不算疲累。正好, 两日之后就是期待已久的新年, 新年之前, 家家户户都是要进行大扫除的, 以示除旧迎新之意。

    大天狗在第二日就从森之乡回来了，他一进门就开始默默注视着早川绛的背影，那目光怎么看都觉得有些肉麻。

    ——至少在荒的眼里就是肉麻的。

    按照分别之前的约定, 在平安京的第一个新年大天狗是要陪着早川绛一起过的, 如今大天狗来到一目连的小小神社正是为了履行自己的承诺，更何况马上就是新年，他给小姑娘准备了一套参观庆典时穿的礼服, 现在那套衣服正乖乖躺在早川绛的房间里。

    神社废弃多年, 虽然面积不大，但清扫起来还是要不少的功夫，更何况新年大扫除一事人们看得极重, 因此除了擦洗地板和榻榻米这类的事情交给式神去做之外, 类似于门楣和屋檐的清扫都是几人亲力亲为。

    住在神社里的几人都不是喜欢大办庆典的性格，但按照规矩装饰门松和注连绳是不可马虎的。

    站在高处清扫灰尘的工作被一目连他们揽了去, 那么早川绛就自觉坐在小几上扎制门松和注连绳——在现代社会，这两样装饰物都可以买到成品，但在相对落后的平安京时期, 一切都要靠手工劳动来完成。

    门松被用来装饰玄关，寓意请年神在此处稍稍停留给全家带来新年的祝福。门松需用雌雄树的松枝分别缀上花束与花绳，然后固定在两侧的门柱上。索性以前制作纸质绢花的记忆还在，等三人清扫完了，一对新鲜出炉的门松也整齐摆放在了大门口。

    “我来帮你。”大天狗眼疾手快地凑了上去，像是故意似的从早川健身后环了上来，像是要把小姑娘完全拥在自己怀里似的，引得身后一目连和荒牙痒痒。好在两人的眼神太不友善了，大天狗也没敢太过越界，只是再低头一看早川绛——

    小姑娘的耳朵不知什么时候红了个通透。

    虽然神社很久都没有客人了，但是作为曾经的神明，一目连依然将注连绳挂上了神社主殿的正上方。注连绳和门松有异曲同工的效果，同时也代表着神社的高洁与传承，也有家族繁荣的意思。

    等一切布置完毕，一目连看着焕然一新的神社弯了弯唇角，但是又像想到什么似的，悄悄叹了口气。

    他并不后悔失去自己的眼睛，如果重来一次，他依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只是他太寂寞了，所以他更加珍惜荒和早川绛的存在，他们俩就是自己日复一日坚守在这里的支柱。

    终于到了新年前的最后一晚，用过晚膳的几人各自回到了房间，可没等休整下来，大天狗就听到小姑娘蹑手蹑脚接近自己房门口的动静。

    “大天狗，你在吗？”

    当然在……大天狗为早川绛多此一举的问题感到好笑，他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推开门把还没反应过来的小姑娘拉进了自己的房间。

    “怎么，又想趁着晚上做坏事？”大天狗挑眉，故意提起在荒川之主宫殿里的那次历险。

    “当然不是啦……”早川绛的脸腾地红了起来，脑海里却是不期然的想到了茨木童子。

    那晚的他或许是看起来距离最近的一次，在那之后，他或许是隐隐察觉到自己的选择，便默默回了大江山，直到前些时候才出现在自己面前，可是在击溃了芦屋道满之后，他又向来的时候那样悄无声息地走了。

    他或许已经放弃了吧……

    早川绛无意识地晃了晃脚腕上的铃铛，虽然听不到声音，但偶尔行走间触碰到的金属感让她知道，铃铛一直都在，就像茨木童子的关注一样，虽然有时候大大咧咧，但是总会悄悄投以注意力，然后在自己最需要他的时候给予援手。

    她终究是有愧与他。

    “在想什么？”大天狗伸手捏了捏早川绛的脸颊，看到小姑娘五官都皱了起来又后悔地立刻松开手——嫩生生的皮肤上有了两个浅浅的红印，恐怕还要一会儿才能消掉。

    大天狗有些懊恼，但他知道早川绛刚才走神是因为谁，小姑娘悄悄摇晃脚腕的小动作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出于男人的直觉，他敢断定早川绛是想到茨木童子那个碍眼的家伙了。暗地里，他和茨木之间早就像高手过招一般满是刀光剑影，可是最后的输赢还是取决于早川绛自己的选择。

    他很庆幸，也松了一口气，因为早川绛终究是倾向于自己这一边的。

    “没想什么。”早川绛欲盖弥彰地摇了摇头。

    开玩笑，怎么能让大天狗知道自己开小差的内容，大天狗虽然嘴上不说，但这个人就是一个大醋坛子，当初因为茨木童子把铃铛送给了自己，他可是一个人吃了很久的醋。

    “是这样的……”早川绛决定转移话题，便把自己来时的缘由说了出来：“一目连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因为没有人来神社参拜多少还是伤心的，正好这次他出手帮了晴明师父一把，所以我就小小的推波助澜了一下。”说着，早川绛扬起了狡黠的笑容，伸出嫩白的手指比了小拇指节那么长，向大天狗示意真的只有一点点。

    在二十一世纪的进步社会呆了那么久，早川绛对于现世铺天盖地的媒体宣传手段还是了若指掌的，因此想要推动现在平安京人民内部的舆论倾向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她只需要委托几位小妖，化身成人类的模样混进人群，然后装作茶室之类的说书人，把一目连的事迹稍稍润色一番当做秘闻讲出来，一传十十传百，像这样继续下去，总会有真正的信徒出现的。

    “所以我们是要去把一目连从房间里叫出来，而且还是要找一个于此完全没有关系的借口？”大天狗觉得早川绛给自己下大了一个艰巨的任务，但是他不能就此认输，毕竟这也是一个刷好感的良机。

    早川绛看到大天狗信心满满的样子便放下心来，只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大天狗所谓的信心满满就是在面对一目连的时候提议一句“不如一起出去赏月吧。”

    这边，一目连被早川绛和大天狗以“赏月”的理由拉了出来，他抬头看了看并不怎么皎洁的月色，有些怀疑地挑了挑眉，却也没说什么，而是顺势被带到了焕然一新的神社主殿里。

    ……等等，在主殿里坐着，已经不是看不看得到月亮的范畴了，就连夜空都看不到了啊。一目连愈发怀疑起两人的动机，但是他看到早川绛暗暗的兴奋时，选择继续观望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