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他把自个给扶到炕床上。炕床暖烘烘的,扶着坐稳当了,朱承治笑道,“这样不是好多了?”
宝馨的目光在朱承治脸上停顿了片刻,他目光柔和,看不出有半点异常。和往日还是一样。
“嗯。”宝馨点头。
“过段日子,京城里头就又要下雪了。你也是的,在京城都十多年了,见着雪和甚么似得。以后可不准再出去看了。天寒地冻的,别冻坏了。”
宝馨张了张嘴,还没等说出话来。朱承治又叫奶娘把虎儿抱上来。
朱承治给孩子起了个小名叫虎儿,希望他长得虎头虎脑的,平安长大。虎儿也不辜负朱承治的期望,一点点小,就胃口奇大,吃空一个奶娘不在话下。到时候还得让司礼监挑选别的奶水充足的奶娘过来。
“虎儿,想爹了没有?”朱承治手探入襁褓,轻轻捏着虎儿手。
虎儿两眼睁开条缝,而后又睡过去。
孩子不给面子,朱承治也不恼,竟然自得其乐的抱着襁褓哄了好半会,一直到了晚膳,才让奶娘把孩子给抱走。
平常皇帝吃饭,面前摆上百八十道菜。满满一大桌子。想吃什么,就让太监去夹来。开国一百多年都这么过来的。
到了朱承治这儿,和平常人家一样,炕上摆个炕桌,饭菜往炕桌上一放齐活了。
皇家这样未免太失脸面,可朱承治却很喜欢。
宝馨端着碗,瞧朱承治夹菜吃饭,她几次想要开口,嘴才张开,他就夹了什么放到她自个的碗里,要她多吃。
这下宝馨就算想朱承治不是故意的,恐怕都骗不过自个。
她把手里的碗筷一搁,从炕上下来,二话不说跪在地上,“奴婢有罪。”
地上铺了厚厚的毯子,她额头抵在毯子上。
旋即四周一片静寂。
死一样的寂静没持续多久,她听到朱承治开口,“你们都退下。”
一阵轻微的窸窣声之后,强有力的手掌托在她的胳膊,把她整个人都给架起来。
“好好的用膳,用到地上去了,怎么回事?”朱承治托住她,迫使她站直了,手指了指桌子那边的位置,“坐下,好好用膳。”
自从冯怀告诉她,她哥嫂给她捅出的这个娄子之后,她就想如何在朱承治面前挽回。谁知想了好半天,下定了决心,朱承治打进门开始,就没给过她开口的机会,好不容易咬牙挑明了,却被他轻轻带过。
“皇上……”宝馨开口,朱承治就往她碗里夹了块鹅脯。
“我今个特意要人从外头买来的,口味和宫里的不一样,你口味淡了这么久,吃这个好解解馋。”
半个字不提徐毓夫妇的事儿,要不是送消息的人是冯怀,宝馨都怀疑是不是有人诓她了。
宝馨歪在那儿没动,朱承治叹气,任命似得,他持起碗箸,把肉夹到宝馨嘴边,“来,张嘴。”
宝馨下意识嘴一张,送到嘴边的肉稳稳当当的落到了嘴里。
鹅肉咸淡刚刚好,酥软的很,不费牙。宝馨忍不住咕噜闭了嘴,慢慢咀嚼。
“乖乖吃饭。”朱承治手里一改方向,筷子轻轻落在她碗边上,“快吃,吃晚了可对脾胃不好。”
宝馨这下真的拿他没办法了,她端起了碗筷委委屈屈的吃,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恐怕没哪个请罪的,能到她这样了。
吃完饭,不能立即坐下,站了好会。朱承治推说有事,先离开会,一出寝殿,他转过头来问方英,“今个白天里谁来见过娘娘?”
方英一愣,而后垂首很快答道,“是西厂的冯公公。”
朱承治一听,面色更冷,“叫他来见我。”
皇帝召见,天大的事儿都得摆在一边,冯怀不敢耽搁,立即入宫。一入殿内,他就敏锐的觉察不对。
殿内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可这安静下,总有些那么些引人不安的东西。
这会子天还没黑,但离宫门下钥的时候也不远了。
他进去给皇帝磕头,“奴婢叩见皇爷。”
朱承治盘腿坐在上炕上,听见他的声气儿,撩撩眼皮,“你来了。”
“是。”冯怀跪在那儿垂首答道。
“我听说你今天去见了她,”朱承治说着,靠在手边的软枕上,“外头的风风雨雨,告诉她,叫她提心吊胆,她还在月子里。你到底是何居心?”
这话太重,重的冯怀伏在地上,连连叩首,“皇爷明鉴,奴婢万万没有此意。”
“万福安这个反贼,嘴里倒出来的,又有几个是真的,几个是假的?”
朱承治莞尔摇头,“一个造反的人,嘴里还能说出甚么话来?至于从万府里搜出来的账本等物,人情往来,再平常不过了。”
上头皇帝话语里略带笑意,那笑意却有如千钧重,压的冯怀抬不起头来。
“万福安话语之中牵涉到齐娘娘和娘娘。依照皇爷看……”
“一个胡言乱语的家伙,还能指望他能说出甚么来?”朱承治的眼冷了下来,“既然如此,就不必烦恼了。”
“奴婢有话禀告皇爷。”冯怀一咬牙,匍匐在地。
“你说。”
“此事兹事体大,如果阁臣问起来……”
立皇后是国家大事,哪怕皇帝想要胡闹,都要和朝廷里那些臣子们斗智斗勇。先帝和臣子们斗了那么些年,也没见着把真爱的女人捧上皇后位置,哪怕到他临终都不成。若是有人拿这件事做筏子,立宝馨为皇后之事,就有波澜了。
“你不是已经想好对策了么?该怎么做,你也该心里有数才是。”朱承治说罢一笑,他翻了翻手,“行了,你去吧。”
冯怀从地上起来,退出殿外的时候,被夜风一吹。夜风冰凉彻骨,此刻天已经暗下来了,宫门下钥,再也不能出宫。冯怀去了御马监,他早年在御马监任职,现在虽然做了西厂提督,但是地方都给他留着。
御马监的太监们见冯怀来了,马上给他开门铺床,嘘寒问暖。
冯怀和乾清宫娘娘的关系,下头的太监们没有几个不知道的,那位娘娘生了皇长子,眼瞧着就要青云直上了,上赶着巴结。
冯怀没那个心思和这些太监们打交道,应付了几句,推说身上累了,回了房休息。
他不留任何人伺候,自己脱了蟒袍。把中单剥下来,后背的地方湿透了。
皇上年轻,但极其不好糊弄。这件事儿不管真假,都只能算在万福安胡说八道上。不能给朝臣留半点口实。
但齐太妃那儿也不能放过。
这事儿她想要清清白白出来,想都别想。
冯怀坐到了浴桶里,水漫过了他的肩背,氤氲缭绕的热气里,他眸光渐冷。
人还在都察院的大狱里头,冯怀去的时候,从怀里掏出了帕子,掩住鼻。过了好会,他停在一处牢房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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