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地“炉边谈话”其实并不是真的长篇大论,只是模拟炉火旁边那种温馨的场景,来模糊她和司棋之间的主仆界线,以达到她询问贾府相关事宜的目的,毕竟迎春只是大概认清了府里的一些人,如果仅凭这些在贾府行事,很容易犯下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忌讳。
司棋作为贾府的家生子,王善保家的外孙女,在长期的耳濡目染下,她注定要比外面买来的绣橘,知道更多隐秘的家族佚闻,所以选她作为谈话对象那是再好不过的了。现在的司棋也不过十二岁的小女孩,对她那一连串的问题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怎么深究,倒是有问必答。
对于自己身边的人,迎春也有自己的打算,首先她的娘李嬷嬷,肯定是不能要了,一个倚老托大,手脚不干净的婆子,你能指望她以后为你办事吗?
而绣桔情直率活泼,敢怒敢言,迎春还记得在原著里就是她为了李嬷嬷的事,替迎春鸣不平,且她是外头采买回来的,比家生子要少些出路,因而她一心指望能跟着迎春出头,算是个衷心护主的。
司棋呢,论年龄,她比绣橘和迎春都大,言语之间带着成稳,她虽然平时温和体贴,但从原著里她和潘又安的事情来看,只怕也是个刚烈不阿的女子了。
迎春心里想到,现在虽然离剧情还早,但也有必要提前做好两手准备,她也该找个时机和绣橘和司棋好好地通通气了,毕竟万一局势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她的逃离计划将会涉及很多人,司棋和绣橘跟了她以后,就都是自己的人,放任不管也不是个道理,何况这其中很多步骤,都要她们的帮忙才能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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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棋和绣橘觉得很奇怪。
最近他们的二姑娘好像比以前更呆了。
经常一个人待着不说,还老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有时是写了好多他们都看不懂的字画,有时拿着竹竿和银漆经常一鼓捣就是一个下午,还神神秘秘地不准她们告诉任何人,而且一到晚上就要人陪着她睡,这睡也不是真的睡,还要回答她好多的问题,有的时候是关于自己的,有的时候是关于贾府的,司棋和绣橘觉得再这样下去,她们真的要把贾府祖坟上的烟是什么颜色都给交代清楚了。
你瞧她又要绣橘去拿辣椒粉给她了,真真个怪了,要不是她平日里没做这些的时候,又是她们那个正常的二小姐了,她们真以为她是被魔怔了呢
“迎春见过太太。太太万福。”来到邢夫人处,迎春安静地行了一礼,装起了大家闺秀。
“快快起来吧。”邢夫人虽然不待见迎春,但场面话还是要说的,遂笑道,“二丫头,今个怎么想起来我这转转了?”
她心里暗暗奇怪,迎春虽是大房的人,可平日里,都是跟着探春和惜春两个小丫头,去王夫人那里请安的,今日如此作为,不知有何事,难不成二房那婆娘又要出什么妖蛾子,却让迎春出头诈她,这样想着,神情不由一滞。
迎春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低声说道
“回太太的话,迎春今日来此确有一事,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罢。”说完低下头,悄悄地用那涂了辣椒的手绢,轻抹了下眼睛,立刻觉得眼泪快要滴下来了。
邢夫人见状皱了皱眉头,这二丫头是怎么搞得,弄这样一出不是摆明了她这个继夫人在欺负她嘛,只能无奈地苦劝道
“我的儿啊,快别哭了,这可是怎的了?”
“回太太的话,只是昨夜娘亲给我托了个梦,她说她还有一件心事未了,非要告诉太太,别人怕未必中用。”完了,这辣椒太刺激了,眼泪想停都停不下来。
邢夫人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二丫头,按理这话不是我该说的,我虽连你那娘的面都未曾见过,却也知她是个好的。”,这二房今日不知做何打算,还是以不变应万变最为妥当,于是接着说道“况你平日又不是养在我跟前的,你娘纵是有什么不满,也该找二太太述去,何苦为难我来。”
“太太说的极是,理当是这样的,我难道不知这个道理?只娘亲说她虽去了,可对大房还是留有情分的,万万不忍看着大房和姻亲受苦。”说罢哭得更厉害了
邢夫人心下微震,她虽然对迎春的话有所怀疑,但她自从对贾赦心冷后就开始吃斋念佛,对满天神佛还是敬畏的,于是忙道“算了,你倒说明白些,到底是何事?”
迎春抹完眼泪,顿了一下,却不说话,只是抬眼看了下左右。
邢夫人看她那副作派,心里更是惊奇,但料想迎春一个10岁的孩子也翻不出什么波浪,便吩咐道“我和二丫头有些体己的话要说,你们且先退下吧,秋菊,你替我守着些。”
“是,太太”众人应了便告退了
迎春见她屏退了左右,才继续说道,“太太,我娘说,合该她是个没福气地,那么走了便也算了,只是叮嘱太太要小心那些个笑面佛。”邢夫人脸色一凝
“还有,太太难道不觉得奇怪吗?这宁荣二府,宁府虽然表面上繁花似锦,恩宠不断,内里的关系银钱却是连荣府的一半都比不上的,而这荣府的大房表面上封官袭爵,而真正得势的确是二房呢?”
她的一席话说下来,邢夫人脸色变了几番,却是这对迎春所说的话已信了大半,王夫人是不可能对迎春说这些私密的,听到这只闷闷地说道“若不是老太太偏心,何至于此呢”
“那太太可知老太太为什么偏心二房呢?”迎春见她的态度已然软化,决定再接再厉,继续说道
“这我怎么可能知道!”
“太太知道宝玉身上的那块奇怪的玉吧?”见邢夫人点头,迎春接着说道“我听娘说那并不是普通的玉,而是贾家后三代的运势所结而成的,这样就可以保佑贾家终有一房繁荣昌盛。”
“你又混说了,哪里就有这么凑巧的事。”邢夫人虽然对这玉的来历觉得古怪,但迎春这话说得更虚了,她直觉反驳道
“太太刚来府里不久哪里知道,我娘那时还是老太太房里的一个大丫头,对这事还是有些印象的,据说当时来了个癞头和尚,怎么赶都赶不走,就是他给贾府算得命数,如何错得?”
“即使这样,府里总会丫鬟婆子知道的,何至于我入府多年,一无所知呢?”
“夫人如何能知道?只因当年知道此事也只有老太爷和老太太和两位太姨娘拢共四人而已。我娘当时也只是凑巧才听到罢了。如今老太爷已去,两位太姨娘又早被老祖宗打发走了,这府里还有谁知道呢,不然您去问问看,两位太姨娘可是连老太爷的骨灰都没见着,就被打发走了。咱们大户人家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规矩呢?”
邢夫人也知道那两位太姨娘的事,她仔细回想到,确实是宝玉出生了以后,贾母才越发的不待见二房了。每天只搂着宝玉心肝的叫着,就怕伺候不周,一个哥儿养的比姐儿还要娇贵些,轻轻地点了点头道
“叫你这样一说,倒也有几分道理。不过也有失偏颇了,这玉怎的就到了二房的手里。”邢夫人想到王夫人平时高她一头,竟然全是因为那块玉,心里多少有些不甘心“既是这样,你娘可有与你说过破解之法?我们万万不能看着二房坐大,要不我去禀明老爷,将那块玉讨要过来?”
“这件事发生在好几年前,太太可知道娘亲为何拖到现在,才与我托梦说这件事?”迎春见时机差不多了,就开始抛出自己的真正意图,见邢夫人眼露疑惑,接着说道“只因这玉合着宝玉错养在那闺阁之中,早沾染了脂粉气,已算不得是一个好运势了。而且,盛筵必散,日后恐会给人招灾了。”
邢夫人拧紧了手中的帕子,拉着迎春道“是如何个招灾法?”
“因着这玉是吸取宁府和大房的运势的,它要衰败,必然从咱两处开始,先是宁府,然后才到咱们大房。太太不信的话,过阵子看宁府那头就可以知道了。”迎春停了一下,接着说道“而这贾府二房,因为这么多年的运势使然,必然会在鲜花着锦,烈火亨油,盛极一时之后,树倒猢狲散。我看太太纵是不信我的话,想来早点防备也是好的。”
迎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讲了一句又一句,邢夫人一向愚弱,早就被她唬得一愣一愣了,听到她这么说,忙问到“倒是有什么方法可以防备?”
“这倒好办,太太可听过铁褴寺?它原是贾府香火公德鼎盛之地,我娘说只要着大房中有贾家血脉者,每逢初一十五前去祈福,便可得到祖宗庇荫,化去灾害。只一点这方子是一点透给别人不得的,只多说一分,功德便会少十分,太太,毕竟尘缘上天已是注定好的,多说多错,坏了神明的旨意,想必最是不好的....”
邢夫人连忙点头称是“这些我都明白的,即是这样,此事莫如我们母女去做,是最为安妥的。再过几日便是十五,我且找个借口,与你一同去拜拜才是。暂且不求富贵,哪怕图一世的安稳也是好的。”
迎春连忙应了,与邢夫人又说了一会话方才告退。
待迎春退下后,邢夫人连忙找来了李嬷嬷询问迎春最近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李嬷嬷平时哪里管迎春的事,只偶然听到过司棋和绣橘在说什么魔怔了,就忙把她听到的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到是让邢夫人越发相信了迎春说被他娘托梦的话。
不过,不管邢夫人怎么想,迎春这里可算是心满意足了,虽然连蒙带骗,但她总算有借口,走出这个令人郁闷的贾府了,不得不说政客和神棍一样都是一项辛苦的职业啊,他们毕生的力都花在如何鼓动人们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行动,隐藏死亡而展现诱惑。迎春昨天一天都在想怎么诱惑邢夫人,让她允许她出府,终于想出了这个看上去有些不靠谱,其实还是挺有用的办法。
因为不管邢夫人有多么傻,她都不会把这件事说给贾母他们听,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她没眼力见的,把这件事告诉贾赦或者谁,捅了出来,她只要一口咬定不知道,大家也只会把这件事当成邢夫人的自导自演,而不是一个小孩子可以干得出来的。
当然,迎春也有把握让邢夫人完全相信她,因为她说贾母赶出两个姨娘是确有其事的,不过不是因为什么预言,只是他们都是贾母的陪嫁丫头,而且曾经都很受已故的老太爷的宠爱,以贾母的个怎么可能能轻饶了她们,肯定随便找个借口就打发了,而这明显看上去就是假的的借口,就足够让邢夫人相信一半了,因为以邢夫人唯唯诺诺的这种格,是没办法理解贾母的心情的。
另一方面,贾母因为宝玉衔玉而生偏心二房,让邢夫人心生不满,也是确实是有这回事的,相信只要等宁国府出事后,局势会更为有利的,这样想着迎春便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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