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没事吧?”站在前面推门的那个没说话,旁边跟班的倒先开口了。
“没……没事。”麦娘揉着鼻子答。刚才那人推得并不重,倒是她自己走得急了些。
麦娘杵在门口不动,外面的人也不急着进来,大眼瞪小眼,相互打量着。这个人看着……还真是眼熟,那棱角分明的下巴,微薄的嘴唇,浓眉,眼睛却不大,连皱眉时的样子都像极了云水哥。只是眼前的人年纪略小两岁,眼神更亮些,额头更宽,鼻头也更有些,麦娘将这些归结于吃得好的缘故。
“你是谁?”来人扫了一眼,犹自取出一把扇子,“哗”的打开,跟演戏似的在前摆了摆。
“那你又是谁?”对方犀利的目光过来,麦娘就后悔了。这话是她该问的吗?小桃早就说了,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何况青楼里最忌讳的就是问人家身份来历。
“少爷,奴才刚才打听过了,这确实是小桃姑娘的房间,只是这小丫头……”扇子一合,旁边的人就不说话了。
原来是来找小桃的,“小桃姑娘已经歇了,不便见客。明日就是堂会,这位公子到时再见也不迟。”麦娘估着这几日来香满楼中人说话的架势,款款说道,其实心里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那我今晚若是执意要见呢?”扇子又打开了,麦娘颦眉,他这是玩儿杂耍来的?
“瞿少爷”,苏老鸨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今儿个是要找哪位姑娘呀?”
“苏老板!”那个瞿少爷一拱手,两人立马乐呵呵的聊开了。麦娘听他们讲着客套话,什么实质内容都没听出来,就看见苏老鸨离开的时候,瞟了她一眼,吓得她一哆嗦。
天快亮了,小桃才回来,脸色潮红,很兴奋的样子。
麦娘一直忐忑不安的等着,一边是担心小桃,一边是担心苏老鸨那边送走了客人要找她算账。好在小桃回来时,还是没有人来,这关大概是过了吧。
小桃兴奋劲过了,显得十分疲惫。麦娘搭了把手,匆匆洗漱了睡下,至午方起。
接着便要准备堂会的事,麦娘突然想起一件事,忙向小桃打听了。
“小桃姐,昨天那个瞿少爷,是什么来头?”看他一身锦衣又有跟班,应该是大户人家出来,可不知为何和苏老鸨像是早就认识了,苏老鸨还问了他父亲的安。
“嘘,你这丫头,在我这就算了,外面可不准你乱打听,小心妈妈打你板子。”小桃自从定下了要开堂会,说话气势就盛了很多,“那是瞿王爷家的二少爷,说不准将来要当世子的。”
“二少爷?那为什么大家都叫他瞿少爷呢?”麦娘纳闷。
“听说前不久,瞿王爷原先和人在外头生的大儿子找到了,现在已经搬回府里,人称瞿大少爷。这一个就跟着叫做二少爷了。只是大家原来叫瞿少爷叫惯了,现在突然变成二少爷像短了辈分似的,再说他又是嫡出,所以就没有改口。这事可是忌讳的,你不要到外头浑说。”
“我记下了。”麦娘急忙点头称是。王府里的事情再复杂也和她没啥关系,倒是她心里又开始担心昨晚上碰到瞿少爷的事,想了想还是和小桃一五一十的说了。
小桃听完脸一沉,埋怨了几句她说话为何这般不当心,不过还是安慰她到时候会和苏老鸨求情,要麦娘不必过分担心。
这边正说着,堂会那里就有人来叫。小桃应了自去忙碌,麦娘没经过事帮不上忙,便去和其他几个小丫头一道听候吩咐。
晚上的堂会很热闹,可惜麦娘没能亲眼看到。她最终还是被苏老鸨罚了,在柴房里跪两个时辰,外加不许吃晚饭。
相比而言这已经算是最轻的惩罚了。青楼里不兴掌嘴打手底心儿,怕打坏了将来影响做生意。要打都是打后面多平常又看不见的地方,麦娘暗自庆幸这次失言不用挨打。饿着就饿着吧,反正以前在外面也不是没饿过。
前头传来的掌声、吆喝声此起彼伏,麦娘猜想今晚小桃一定很漂亮。穿着好看的衣裳,弹琴唱曲,美得天仙一样。大概,是会有贵人能帮她实现愿望的吧。
“咕噜——”肚子不争气的开始叫唤。麦娘叹口气,这才吃了几天饱饭,就这么经不住饿了。
肚子一饿就浑身跟着不舒服,麦娘动了动身子,两条腿轮流放松一下,本来已经麻木了膝盖重又开始隐隐作痛。
再有半个时辰就可以起来回去她的小阁楼了吧,麦娘撇撇嘴,听到前院那边开始敲锣打鼓,接着就响起了鞭。这架势,真比普通人家嫁女儿还热闹!
麦娘想起当年醉月出嫁时的情景,那天三三两两的有几个擅长吹奏的村人,摆了两张席面,庄户人家买不起鞭,自然也就不怎么热闹。嫁妆里那些大东西崔婶提前好几年就准备好了,细软的东西也不多。倒是那件嫁衣,醉月绣了很久,光那盖头就费了快一个月功夫。盖头上是鸳鸯戏水的图案,丝线是托了云水哥进城买来的,格外的有光泽,麦娘印象也特别深。
醉月出嫁的当天下午,崔婶就领着人追着打着,把麦娘赶进了山里头。她一个人抱着包袱在山洞里躲了一夜,才等到送嫁回来给她送干粮的云水。后来他们从山上下来去镇上的时候,看到那块盖头挂在村口烧焦的树杈上。两只鸳鸯已经蒙了层灰,而那样鲜红的一抹颜色,在一片焦黑中显得分外的刺眼。
麦娘想,那块盖头的主人,大概已经不在了吧……
“别哭了。”水若燃的声音依然是淡淡的。
抬手用袖子擦了一把脸,那种紧绷绷的感觉又回来了。麦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哭的,眼睛很涩,喉咙里发干。
“这两天你不用去前头跟着小桃了,她……早点回去睡吧。”麦娘怀里塞过来一个油纸包,顺手捏了一把,是面果子。
不用去了,要换活计了吗?麦娘还想问今晚是谁买了小桃的处子夜,无奈水若燃已经走远了。
答案很快就明晓了,买下小桃的是瞿少爷,麦娘不觉得意外。瞿少爷另派了丫鬟嬷嬷来服侍小桃,麦娘被调去后院干活了。
她来了之后本来就没学过什么东西加上年纪小,这个安排似乎也在意料之中。只是小桃那之后没再和她联系过,听人说是瞿少爷已经将她包下了,现在每天都被人看着学习王府的规矩,十有八九是要抬进王府当姨***。至于水若燃这样的人物,后院的小丫头子轻易是见不到了,就连苏老鸨也是几天才见一回。
香满楼里和麦娘差不多年纪的有五个,除了一个叫若纱的以外,其他几个都是今年新买进来的。青楼多的是莺莺燕燕的名字,除了若纱和清歌,那三个分别叫惜雪、倩雪和茹雪,当然这都不是本名。
小丫头子都归一个姓李的婆子管,就是麦娘头天来的时跟在苏老鸨后面收拾她的其中一个。开头的那顿鞭子,加上后面验身时的羞辱,麦娘现在看到李婆子还是心里发慌,分配活计的时候便远远躲在后面。
好活计诸如在前头伺候的,针线上的早被人抢了去,只剩下一个厨房的缺,还有一个是后头花圃里的。麦娘抬头看看同样还没分到活计的若纱,低声道:“我去苗圃吧。”
“清歌妹妹,这……”若纱略微颦眉,谁都知道苗圃里的活风吹日晒的,既坏皮肤又损双手,在厨房虽然难免手上糙,好歹还能呆在屋子里头。
“姐姐不必在意,我原本在家时就常做这些地里活,习惯了的。”麦娘打定主意不想在人前露脸了,更不想再碰上什么瞿少爷和自己膝盖过不去。
“罢了,就这样吧。”李婆子看一眼若纱,顺便瞥一眼麦娘,打发她们干活去了。
地里的活其实不算很多,也不难。香满楼有好些使的婆子,多是附近村镇上生活无以为继的寡妇,重活自有他们去干,麦娘只要负责每天到地里挑选采摘一些新鲜好看的花朵,准备送到前头给姑娘们戴。另外每季挑选长势好的时令鲜花,栽到各色花盆里送到前院摆放。当然,她只管选,不管搬。
虽说如此,麦娘也没因此就闲下来。苏老鸨给她们几个女孩子请有女师傅,是长年在香满楼执教的。诗词歌赋、书法、琵琶、古筝,就算不是专司针线上的人,也需学些针线上功夫。师傅管得极严,如此一来麦娘她们的课业竟比一般人家的小姐还重,整天忙得和陀螺似的。麦娘反倒觉得去地里的时候,没人拘着她,就和放风一样。
师傅先教的是认字,之后才能学吟诗作对之类,就是要学乐器,也要能看得懂谱子才行。算起来麦娘此时启蒙已经算是年纪有些大了,不过记和理解力也似乎也强了些,这段日子下来一直学得不错,也没有被师傅罚。
能够读书识字,麦娘心里自是十分欢喜,看来被卖到也不能算是全无好处。就算眼下辛苦一些,可也学到不少东西,将来出去又多了可以赚钱吃饭的手艺。至于古筝琵琶之类,虽心知不是正经人家的女孩子所学之物,可这里不教女戒,麦娘也只当做谋生手段而已,并不以为意。
这日下学回来,麦娘兴冲冲跑回自己屋里,取出当年捡到她时用的旧布。记得那上面写着字的,以前身边的人鲜少有识字的,这东西又不好给外头男人看,所以麦娘一直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
“凤业元年十二月初六卯时二刻于……”中间有两个字笔画太多,麦娘还没学到那么复杂的字,自然还是不认识。
这上面写的是日子,应该就是她出生的日子吧。麦娘记得阿婆说过是在二年的开春在田里捡到她的,原来她是元年腊月生的。现在是十年,这么算来麦娘今年不是九岁,而是有十岁了。
凤业元年……今天师傅讲纪年的时候好像说过,通常只有官家的文书才会用皇帝的年号纪年,平常百姓都是用天干地支来记。难道……麦娘瞅一眼手里隐约还泛着一些黄色的破布,神情有些恍惚。
“清歌,你睡了吗?”外面有人来了,麦娘赶紧把手里的东西收好,转身迎上去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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