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回家途中,地上已经覆上新一层积雪,马蹄印走了一路留了一路。
口中呼出的气瞬间结成白雾吹到脸上,冰冷刺骨,气温随骤然降临的雪花一直下降,心中不禁为远行的人担忧……
快到家时,远远瞧见小院外等候着跺脚搓手的黑衣红头带的小兵客。
“艾药师……你可回来了!”
“有什么事进屋说,瞧这冻得。”
“急件啊……将军染了风寒,医师让我取参片!”
“咦!要用上参片!……你……你先回去报信,就说我马上到,让你们医师先准备着。”
“艾药师,医师说让我取……”
“叫你先回听见没?我取来亲自送去,不要再耽搁!”
我跑进屋翻出装老参的礼盒,揣进怀里赶忙快马朝军营赶去。如果我没猜错,这东西可是要吊命的呐!
骑马跑进军营栅门,直奔军医帐,就听见远处大声嚎叫:不要下马,过来!这里!
我下意识一勒缰绳调转马头,见到陆军医正站在一座帐篷外焦急的朝我招手,原来他在将军的中帐,几下奔到帐前,翻身下马,递过参盒……
“怎么样了?”
陆军医一怔,左右瞧瞧,拉我进账。
“嘘——小声些……”
“都什么时候了……”
我撩起帐幕,绕过屏风,见到了半坐着的将军,他肩头血污一片但看出是经过清理的,上面还着一柄折断的箭杆,脸色泛白,我靠近细细检查了伤口。
“嘶——谁这么毒,竟用这样的箭头……”
“将军随先锋官勘察地形遭袭,这箭头便是经由他们手出的,竟还是倒毛……要想把它拔下来少不得剜下一块。”
“要用参片吊着?”
“将军受伤已久形势危急,若不用这个吊,怕是……”
我过去试试将军的鼻息,平稳不乱,这样的男人要是死了怕是可惜了。
思忖片刻,陆医师的随身侍从把开水端进来,递过来一把弯刀,什么也没说安静的退出帐外。将军也睁开了双眼,看了军医一眼,然后将目光定到我身上,眼神带有一丝疑惑。
我切下参片送上去:“请将军压在舌处。”
“……有劳。”
将军咬好软布,陆军医施刀割,我在将军身上压制。伴着割裂箭杆附近的,血水涌出顺着赤膊流下染红了床铺,我感到手下坚硬的肌在砰砰跳动。
“快!”
待箭头周围完全割裂,猝不及防,军医握住箭杆将埋进里的部分倏然拔出,将军身体一挺,紧接着“哧”地一声温热的血喷溅而出,血迷了我的眼睛,我歪头眨眨眼示意无碍。
“药!”
陆军医立刻将敷上伤药的纱布紧紧糊住伤口一连盖了五六次才罢了,过后看向我睁大眼,我脸上全是将军喷的血,现在仍是一片温热滑腻,看起来应该很吓人。
“将军还好吗?”
“……醒着。”
这是将军答话,我和陆军医对视一眼,心中欣喜。
“将军把参片含住,那可是好东西哩。”
“别贫嘴了!将军,伤口已经止血,贺副官处理得很好,箭头无毒无铁锈,在吃食上切忌辛辣还应好生休养才是。”
“有劳陆医师,艾药师了。”
“将军客气。”
“将军客气。”
伤口已经包扎完将军渐渐睡下。我留下来看护,陆医师出帐到诸位副官那里报平安,等他回来时身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
他盯着我探向将军额头的手,眼珠转了几转。
“睡熟哩,就是不知道晚上会不会发热,这么大的伤口少说也要调养一月,若是期间再出现差池,可就动摇军心呐……”
“幸好……这场雪下下来就该封山了,上天佑护……”
“甚是。”
军师的话让我想起了白鹤,那时候同样下了一场雪帮着掩埋了血迹,他受了伤,也是那场雪也为他争取到了疗伤的好时机,同将军一样,他们都是大人物,同样的有老天保佑。
“想什么呢?”
“嘿!你吓着我了!”
“看你想得痴迷,说说……哪家的姑娘呢?”
只觉脑袋嗡的一下蒙了,气血翻滚上涌——不是羞得,而是气的。
“瞧瞧,脸都红了,这么大岁数了,有甚可羞的?”
我低头,龇牙温和的笑了。
“……我哪么大岁数了?……我想姑娘也不干你这糟老头子的事儿啊,没是忘了吧医师婶子家的侄女还差我个信儿哩。”
“咳,这事怕是要……从长计议了。”
“哼!还不准备药去,这天寒地冻的,将军一人留在帐里肯定不行,我留在这里照看,你晚上来接我。”
“药已经给唐春了,到时间了就会送来给将军服下,你先看着,我回去先睡一觉。”
陆军医施施然离去了,我被留在这里照看床上受伤的人,今晚是关键,只要在包扎后没有炎症,则将军无事,如若引发炎症,则两说。
我在心里担心之余只有静静等待。
我不是军医但我可以进军营进、中帐,不一定每为军客都能认出我,但他们必定知道营地二里外的小树林中有个给他们供药治病的艾药师,几年间的合作,十几岁的男孩长成几尺高的汉子,参军都换了几个,唯有这个将军从未变过……
四十多岁的年纪,身体早已定型,正值壮年,面上不见纹……军中只有他是不变的。
我与他交情不多,但是他曾经一度是我的坐标,我们每次见面只是点头即止,但我喜欢细看他来判断我离目标还有多远:倘若有一天他鬓角白了又长了一条皱纹,那时候我就会离开这里,再找些事情做——我不想呆在一个地方看着一个人渐渐老去,那让我觉得很不知所措。
我不了解那种心中酸涩的感觉,仿佛口都是空荡荡的,在这里……我没有着落,没有……
二里外那个有了人迹的家,如今有了人气,那时候我觉得很充实也很满足,可是白鹤离去后,我忽然觉得,回家都变得没有意思了,家里没有人等我,也没有人关心我是不是晚归。
我思念着前世的妻子,我们都在外企工作,平日工作极为繁忙。
她是个率的女子,脾气在业内是出了名的火爆,我们在公司酒会上第一次见面。第二天,她家老总来我们公司开会时我又见到了随行的她,相识很简单,最初说了几句,然后邀约吃了顿午餐,送她回去的时候互相留下手机号……然后我们开始了长达六年的柏拉图式恋爱之旅。
这期间,我与她的朋友圈完全融合了,我和她成功的进入了彼此的生活之中,第六年的恋爱是在同居中度过的,我们宛如真正的夫妻在一起生活,相互磨合。
我在她三十二岁生日的时候下跪求婚了,在准备了三个月后,在求婚后第九十九天领了结婚许可证,第二天——我三十四岁生日当天,我们步入天主教堂。
那时候,我的幸福无以名状,满足溢满心间,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教父站在高位宛如上帝,我与她在下面接受他的祝福……仿佛整个世界是间殿堂,我们正在世人的见证下完成一件不得了的事情一般……
婚后两个月,妻子显出孕前反应……她居然给我的套上扎了空,我惊喜交加,她说:那叫情趣。
八个半月,早了预产期七天的情况下,妻子为我诞下了我的宝贝……一个气十足的傻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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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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