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天公作美,风和日丽。不过对于宝儿来说,还是有那么一丝丝冷意。丝丝冷风从领口透进来,让她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帮着宝儿梳妆打扮的嬷嬷看着宝儿起了**皮疙瘩的脖子,忙让人去关了窗户,另加了几个炭盆。
宝儿拦了下来,只让人添几个炭盆,窗户仍是敞开着。清晨,天还蒙蒙亮,屋外却是光亮一片,亮白亮白地有些晃人眼。
“姑娘,前头才下了雪,今日刚放晴,可是冷得紧,这般冻着了可是不成。”嬷嬷试图劝说,可见宝儿不为所动,松动了语气,商量着,“不如开小点?”
宝儿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由着嬷嬷们侍弄,出神的望着窗外。窗外红梅怒放,却被雪压着,只露了点点腥红。这是天色仍黯淡,那红也看得不是很分明,可宝儿就是觉得她看得见,而且还分外红。也不知是被这满屋的红色给染红了,还是那红染红了整个屋子。
“姑娘且再忍忍,这绞面活好了便可换衣服了。”嬷嬷看宝儿身子有些抖,又往宝儿身上盖了层薄锦被,紧紧围住,之后起身请了位四五十岁的老妇人过来。
宝儿掉转了目光,见这妇人慈眉善目的,倒是符合那全福太太的称呼,微微一笑。她不知这人是谁,但知道定是个德高望重之人,说不定还是她的哪位长辈,太失礼可不好。想到这,宝儿心里叹了口气,脸上却仍是微笑着。这个家,她才待了这么会儿,便又要走了,怕是今后也回不来了,这些所谓亲戚怕也多是见不着了。至此,她对着这全福太太是笑得更温和了。
这全福太太不是别人,正是宝儿的大舅母,家庭美满,儿孙满堂,可不正是全福么?大舅母见宝儿一副温顺的模样,浑不似在外头野养的样子,心头高兴了几分,绞面的时候也用了几分巧劲,绞完见宝儿还未回过神来,还笑着说了几句吉祥话,不至让宝儿尴尬。
宝儿只觉脸上痒痒的,没想这般快便好了,心里想着三娘对她说这绞面可疼了,有些疑惑地望着大舅母手中的棉线,手往脸上,有些不可置信。
大舅母本见宝儿没搭理她的话,有些不舒坦,却见宝儿吃惊的呆模样,再看她那动作,顿时想了起来,一阵笑,低首便在宝儿耳边道:“可是你那母亲对你说什么了?你别听她瞎说,当年她那疼是她自招来的。若她如你现在这般温顺可人,哪需受那罪。”说完又轻声笑了起来,前前后后忙乎着帮宝儿穿喜服。
宝儿听了只是笑,张开手。看着这喜服上的凤,想着前段日子自己夜夜赶工只为了这么一件嫁衣,心中愤慨,这嫁衣只穿这么一次呢,真是有些……不值,还有他的那件,都只穿一次,却耗费了她这么些功夫。宝儿想起这些衣服日后得压箱底,一阵心疼。
嬷嬷与大舅母正替她整衣裳,见她皱眉,还当是哪里弄疼了她,纷纷放轻了手。
“我这外甥女的手可真巧,练了多年了吧,瞧这一针一线的,多细密啊。”大舅母一边替宝儿穿着,一边还不忘朝周遭的人炫耀一番。
宝儿听着周围一阵应和声,这才感觉今儿自己最大,也就羞涩一笑。低头的瞬间,宝儿突然想起民间的一句话,这天大地大都不及新郎官大,顿时有些恹恹。
侍弄了一个上午,宝儿才被扶着在床边坐好。顶着沉重的凤冠,宝儿的头都不敢晃一下,直挺挺地伸着,僵硬的很。听说这是那皇帝赐的,轻易损不得,宝儿更是不敢随意晃动,免得伤了这比自己头还金贵的凤冠。可这般顶着,宝儿只觉地昏昏然。一早上都未再进过一点米水,又被生生折腾了几个时辰,人早已吃不住,幸在这时嬷嬷不知从哪里端来了碗甜汤及一碟糕点。
嬷嬷伺候着宝儿进食,不让宝儿花了妆容,小口小口喂着。
宝儿吃得不过瘾,越吃越饿,还没喂饱肚子,嬷嬷却已把东西收好了,装了小荷包里,抽了个空,见无人注意,偷偷塞到宝儿手里。
“姑娘且忍忍,女儿家一辈子就这一次,谁都这般过来的,吃些苦头也是值得的。”
宝儿很想问问这嬷嬷她当初是怎样,还有娘亲也是这般过来的吗?为何她觉得这比酷刑还痛苦,整个身子都僵了,却不敢动半分。虽然她也未试过酷刑,可想着那总是一时的,这却是漫长的一天。
之后,宝儿只抿了几口水,吃食全无,连水都不给多喝几口,捏着袖中的糕点,咬牙忍了又忍。
中途三娘来了一回,见宝儿眼中满是乞求,心中甚是心软,可也只喂了口汤水,便又匆匆走了。
宝儿愤愤地看了看周遭的吃食,心中恨恨,干脆眼不见为净,闭了眼睛装养神,耳中却响起刚刚来请娘亲的丫鬟所说的,姑爷快到了。
姑爷?姑爷就是她的丈夫,她的丈夫叫陈启,哦,对的,他要来了。
没多会,鞭声响,锣声震地,一阵阵唢呐吹打声也透过阵阵鞭声响传了进来。院中丫鬟小厮们奔走公告,声音中都透着一丝欢快喜气。
热闹是能传染的,没多会,屋内的人也都躁动了起来。宝儿坐在床上,也不得不睁开了双眼,看着周围雀跃的人们。宝儿真觉得,看似她们比自己还高兴,比自己更像个新嫁娘。
还不及她多想,三娘就被众人簇拥着进来了。宝儿未看她人,她知道其他人也定与她有些亲戚关系在,可那又怎样呢,这辈子,她关心的,在乎的,也就那几人罢了,其他人,之前与她无干,之后也与她无干。他们不过是拿来锦上添花的,就如今日这般。
宝儿抬手拭干三娘眼角的泪珠,轻声笑着道:“娘,女儿要出嫁了呢。”
“嗯嗯嗯,娘的宝儿长大了,要嫁人了,这是喜事,喜事。”三娘扯开了嘴角,却难掩那被泪水浸过的闪亮的眼睛。
周围又是一片庆贺之声,宝儿只觉得嗡嗡作响,微微抬眉,眼前出现了一片红幕。三娘在宝儿耳边细细叮嘱,宝儿只点头应是。
缓缓走着,手中握着的是娘亲的手,温暖安心,即便一身累赘,也觉得一辈子就这般走着也是好的。可事实往往在你期盼的时候给你一个打击,三娘终是放开了她的手,高坐堂上。
宝儿俯下身,行拜礼。
拜别之后,宝儿就被喜娘牵着走了,目之所及不过是脚下方寸之地,步步小心,再也没了那份安心。
喜娘在一旁安慰,“新娘子放宽心,妈妈我带了这么多的新娘,个个都是嫁得安安稳稳的,新娘子就放一百个心,有妈妈我在,大胆地走,妈妈在身边呢。”
宝儿虽点头,可仍是小心翼翼的走着,直到低头坐进了轿子,才稍稍松了口气,擦了擦手心的汗。
隔着头上的喜帕,宝儿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轿子外的几道熟悉的声音。还不等宝儿细听,这轿子已经起了,一阵摇晃,宝儿赶紧扶稳自己,不至于摔到一边去。
等轿子平稳了,宝儿已经听不到外头说话的声音,只听得几声马蹄与那阵阵敲锣唢呐声。
宝儿心中微微遗憾,想探出头去看看,终是不敢,只忐忑地等着。
马蹄声渐近,宝儿心微微提起,侧耳倾听。
不出多久,果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可是累了?咳咳,你且忍忍,马上就到了,我让他们抬稳点。”
忍忍?呵呵,宝儿偷偷笑了起来,这一日,听得最多的便是这两字了,看来,世人也是明白新娘子是不好当的,凡事得忍呢,呵呵……
陈启听不到宝儿的轻笑声,也不能指望宝儿出声答他,这般不声不响的,没个回应,终让他有些尴尬,在轿边停顿了会,便撒开马蹄子又跑到了队伍前头。
宝儿笑完,想起她还未答他,又不好说话,想想,刚想抬手敲敲轿子以示她听到了,却听到那头马蹄声渐远。宝儿轻笑一声,颇有自嘲的味道。
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宝儿胃里差点翻山倒海,这轿子就停了。
宝儿只差没翻白眼了,这轿子停地真是太是时候了,真让她不得不怀疑这些人是不是故意的。
牵过红绸的另一端,拜过天地,宝儿一刹那突然觉醒,自己终身便与这男子连着了,即便是死。
一条红绳牵两端,从此,牵绊不断。
送往新房,宝儿一直由他牵着,跟着他走,竟走得有些踏实。看着他迈在前头的靴子,上头还是自个儿绣的花纹,心中泛起丝丝甜蜜。
“小心,有门槛。”
“这路有些滑,你拉紧了。”
“这儿还有个台阶。”
“到了。”
宝儿提了口气,缓缓坐于床侧,静静等着红布盖头被掀起。
垂目适应亮光,稍稍抬了抬眼,正看见那晃人眼的大笑容,忙垂了眼睑,不自禁地勾起了嘴角。
一应的仪式走完,房中的女眷便骚动了起来,起哄这起哄那的。
宝儿听着,心中也是羞涩难当,只垂了头,任她们闹去。
陈启却是浑身不自在,稍稍待了会便出去待客去了。
陈启一走,其他女眷也安分了些许,只扯着一些喜庆的事儿说着,时不时也为难为难宝儿这新娘子。
好在女眷们都有些分寸,问的问题并不刁难,宝儿只拣简单的回答,稍难的,就摇头,让喜娘发红包去。
女眷们乐呵呵的,尤其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问的问题多,说的吉利话也多,自然拿得红包也多了,笑得满脸都红了。
宝儿看着心里喜欢,又让喜娘拿了包吃食给这小姑娘。
小姑娘当场就拆开吃了起来,似乎觉得不错,笑着分给了一旁的人。见其他人都说好,这才眼巴巴回头望着宝儿,犹豫着说着:“呃,嫂,嫂嫂……我再给您说个吉利话,您还给我那个成不?”
宝儿眉毛稍抬,倒不知还有这么可爱的一小姑,一时未回答。
陈怡珍见宝儿未回答,还怕宝儿不答应,连忙说道:“我,我拿这个换成不?那个,好吃。”说完,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讨好地冲着宝儿笑。
宝儿不等她说啥吉利话,就摆手让喜娘拿了几个。这个本是准备着给小孩的,没想到给这般大的姑娘也成,也好在这儿未有其他孩子,否则,宝儿还真有些担心不够分的。
陈怡珍一连声的道谢,结果糕点揣在怀里,连着想了好几句白头到老,永结同心,多子多福,早生贵子什么的,就是差了最后一句,死命在那里想。
旁人都劝她别想了,说嫂嫂给她的,哪会计较这么多。偏她非要想,实在想不到了,只能恋恋不舍地把那一包给还了回去。
宝儿一阵好笑,倒是把其中一包拿了回来。
没过多久,又一阵喧闹。
宝儿在那红蒙蒙的灯光中看到那双颊酡红的人,正笑望自己,没来得一阵燥热。丝丝酒气侵入自己的鼻头,让让熏熏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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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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