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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京的集训尤为辛苦忙碌,每日里所做的事就是起早黑的听课,演算,考试,除此之外,还不得不承受巨大神压力,一整天下来,人人累的不想讲话,徐晴累得想睡又不敢不能,她只要一回头就可以看到同屋的女生床头灯亮的刺眼,站到走廊,对面的男生宿舍的情形更为可怖——每间屋子都透出亮色,远观之,灼灼一片,让人体会到通宵达旦的意味。
一百人中选六人参赛,这个概率无论如何都不能算是太大。
参加集训的人都是来源于全国各地,都是各省的尖子,出类拔萃;他们也深知这次比赛的重要,毫不夸张的说,这是决定他们人生轨迹的竞赛,人人都像上了膛的子弹随时准备发,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
徐晴在给郑捷捷的电子邮件里写:“我们现在正亲身体验进化论在人群中的实际意义。优胜劣汰的观点正在写在每个人身上。老师上课迅疾如飞,也不论你是否听懂;一周一次的选拔考试考试前,头发是大把大把的掉,大把大把的变白。预计不需要多久,我就可以饰演白发魔女。
这个世界上也从不缺有才干的人。考完休息一个下午,都没有人肯安心坐好,人人都举着书本向领队老师里钻。同学们来自全国各地,说话口音不一,似有隔阂,心态也不一,看人似站在十万里之外。说实话,至今为止,我都不知我同屋的女生长的什么模样,她说话的声线是否清脆……”
那时刚好是周末下午,姜洛生陪在徐晴身边,翻着一本书,偶尔在纸上画上横杠。见到徐晴这样形容如今的处境,颇有深意的问:“那你可愿意退出?”
“当然不会,”徐晴神情一凛,停下打字的手,双手揉一揉脸,活动一下手腕,“不,不,走到这一步,我付出了巨大努力……无论如何,就算只有一个名额,我也会坚持到底。何况,我是真的喜爱数学。难道你不是么?”
姜洛生凝视徐晴显露出疲惫之色但依然清新的侧脸,笑笑不语。徐晴以为他是默认,殊不知他心底在说:倘若是为了你,我愿意放弃。
徐晴转头打算继续写下去,刚敲了几行字,姜洛生忽的问她:“你是在给郑捷捷写信?”
“嗯。”
“是不是长得很漂亮?”
“你怎么知道?”徐晴有些惊讶的回头看姜洛生。她是很多次跟姜洛生提起郑捷捷,但都没有说及她的样貌,只说郑捷捷是她最好的朋友。
姜洛生眼睛一闪,一丝微笑荡开:“听我好友提到的。他在市里的演讲比赛上看到郑捷捷,真正是一见倾心,费大气力追过她,可惜被严辞拒绝。他消沉许久。听他的说法,郑捷捷美丽的好像仙女。”
徐晴惊讶:“是最近的事么?”
“应该是。到北京集训前,几位同学为我送行时提到的。”
“难怪我不知道。”徐晴停下打字,“你那位同学实在可怜,并不是我偏心,可她确实比仙女可好看得多了。”
姜洛生考虑一下,“郑捷捷总是这样拒绝男生?”
“一直都是这样。所以你的好友不用太过郁闷。”
看到姜洛生脸色稍微作改变,徐晴怕他误会,趋进他忙忙解释:“你不要误会。郑捷捷完全不是那种恃貌骄人的女生,你可以去一中问任何一个了解她的人,都会这样告诉你。她是我见过最真诚善良的人之一。”
姜洛生听徐晴说完,方微微笑了:“我知道。不然你不会跟她那样要好。她我虽然不认识,但是你,我却认识的。”
后一个“认识”姜洛生说的别有意味,说时还不忘打量徐晴一眼。徐晴松一口气,坐回位子,同时不忘记瞪他,“她一直也想要认识你,回家后我介绍你认识她,你马上就能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然后回去告诉你好友,说他没有喜欢错人。”
姜洛生眨一眨眼,温和的笑:“你不怕?”
徐晴一头雾水:“怕什么?”
姜洛生一笑置之。徐晴估他也不会回答,回头对牢电脑继续写信,显示器的光影影绰绰的反到她的脸上。姜洛生无心看书,他看看徐晴,不知怎么,忽然忆起儿时曾经看过的一部电影。电影里出现过一个美丽的灵,她坐在一细细长长树枝上沉思,漆黑的头发垂到水面。霎那间,电影里的人物和眼前的人物重叠在一起,再也分不开了。
片刻后郑捷捷复电邮过来,说:你都如此乏力,更逞论他人?不过我知道你一定会坚持。如果有苦水有抱怨,尽管倒给我就是,我系数接受。
随着集训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人显示出实力不济。选拔考试的题目其实并不算难,不需要太高深的知识,而在于在数学本质的洞察力和数学机智,甚至需要一种全新的数学思维方式。徐晴觉得尚可,可姜洛生却显示出后续乏力的状态。面对可能被刷下有的结果,姜洛生无比坦然,他一向都知道自己的水平的深浅和弱处。
在被选入集训班的时候他就已经欣慰的跟徐晴说,“够了,剩下的可能就要你来走了。”
最后一次模拟考的成绩是姜洛生首先看到。白纸黑字的名单上面赫然有徐晴的名字。可是他怎么都找不到徐晴,问别人时,得到的结果大都是一张茫然的脸,有人神好些,就反问他:“你都找不到她,我们当然更不可能知道了。”
最后是同样被选入世界竞赛的陈宪告诉姜洛生的。他容光焕发,两月的疲惫尽去,听到姜洛生的文化,他沉思片刻,指着远处的教室,“我刚才还看到徐晴在教室。”
姜洛生谢过陈宪后径直向教室走,陈宪想一想又叫住他,“你是她的男朋友?”
集训班的人互相间其实都甚少打交道,姜洛生和陈宪也不例外,平时话都少得可怜,只是互相知道对方名字而已。忽然被问起这个问题,姜洛生愕然,然后想起似乎只有在成绩都揭晓的时候,大家才有了心情聊天。
姜洛生简直不知如何回答,只好笑一笑。
陈宪以为他承认,笑嘻嘻的点头,“你去吧。”
集训的地方是一所大学附中,在校园的一角,非常僻静。尤其是成绩都出来的时候,人人都在宿舍区那边看贴在墙上的成绩单和名单,几乎没有人呆在教室里。姜洛生一进教室,就看到徐晴趴在教室最后一排,头枕在手臂上,闭着眼,呼吸均匀,一屡头发轻轻搭在苍白的面颊上——竟然睡着了。
姜洛生弯腰看着她,许久他伸手把那缕头发挑开。动作虽轻,徐晴还是被惊醒了。霎时徐晴的脸绯红。
“你来多久了?”徐晴瞪着他看,语气有些挑衅,“怎么不叫我?”
“没有多久,”姜洛生维持着一种“什么都没有发生”的表情在徐晴身边的位子坐下,“我保证,那时间绝不够你做一个梦的。”
“是做了一个梦,梦到外婆了,”徐晴回想梦境,“都快三个月了吧。”
“嗯,我们两天后就可以回去。”
徐晴跳起来,“什么?”
“成绩出来了,”姜洛生看着徐晴的反应,笑容非常愉快,“你选上了。”
徐晴感觉到热血从心脏涌上来。她觉得腿软,完全站不住,下意识的伸出手椅子的靠背,姜洛生猛然抓住她的手,徐晴觉得手上一股温柔的力道传来,让她无限安心。她看到姜洛生的眼睛,半晌灵魂缓缓归位。
“你呢?”
姜洛生耸肩笑一笑,他是真正豁达。
“这个结果本来就在我意料之中。我真是为你高兴。就算没有被选入,这次集训也不是毫无意义的。”
徐晴忽然觉得自己失去语言的能力。她想说“尽力就好”,“不到难过”,可是这些话一句也不合适在面前这个微笑的人说出来。她只是抓紧了他的手。
许多时候,沉默就足够了。
原本想立刻告诉外婆和郑捷捷这个消息,可两人没有再说几句话,同学们又都回到了教室。领队老师正式的公布人选,随后简短的演说,大意就是胜不骄败不馁,鼓励同学们再接再厉,不论是否选上,都是国内最优秀的学生,这是毫无疑问的。一番话讲完,几名被选上的学生单独留下来,领队老师花了数小时给他们注意事项和以后这段时间到竞赛结束这期间的安排,又再一次说了这次考试的重要。徐晴是队里唯一且最小的女生,因此多方都受优待。
一出教室,徐晴直奔宿舍附近的电话亭,因为是傍晚,同学们大都在吃饭,那里空无一人。号码刚拨完,姜洛生便带着笑出现在徐晴面前,徐晴略微惊讶,姜洛生诡秘一笑,不出声的的说了句话,徐晴笑着别开眼,她知道他说的是“心有灵犀”。
一直没有任何人接电话,徐晴心头隐约不安,挂了电话,又匆匆忙忙给杨教授挂一个电话。得知是徐晴,杨教授立刻问:“怎么样?”
“选上了。”
这三个字让杨教授大喜过望,连说三个“好”字。徐晴心思不在此处,问:“您知道我外婆还好么?拨回家的电话始终没有人听。”
杨教授声音短暂沉默,徐晴眼眶马上红了,险些要哭出来。徐晴略带哭腔的声音变成电流传到千里外去,让杨教授大大震动,说:“徐晴,别急,别急。家里是出了一些事情,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事了。你外婆前两天因病进了医院,是你的同学发现的,医生说不是大事。只是人年纪大了,心肺功能衰竭所致。”
徐晴心一下缩紧,木楞楞的反问:“同学?”
“是常常到你家的那名非常可爱的女同学,据说姓郑。”
徐晴道谢挂了电话,又拨了一个号码。
姜洛生看到徐晴一会拨号一会挂上电话,皱紧眉头问:“这是怎么回事。”
徐晴擦擦眼,低声说:“是我外婆病了。”
姜洛生神情一凛,正要开口说话,徐晴把左手食指放在唇边,示意他安静一下。姜洛生听到电话那头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谁?”
“捷捷,是我。”
“徐晴么,”郑捷捷相当意外,声音有些偏高,马上又恢复了平静,“集训结果?”
听到徐晴的回答,郑捷捷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声调也高了几个分贝,“啊,那多好,我就知道……”说着想起徐晴刚才的声音殊无喜色,郑捷捷心一沉,语气也缓了,“似乎不高兴?”
徐晴声音哽咽,“我外婆……”
郑捷捷心知徐晴既然知道,也无须再瞒,语速飞快的讲,“没事,你别担心。医生说发现的早,不碍事……嗯,你等下。”
片刻后电话里传来外婆的声音,听起来和正常人无异,“小晴,别担心。我身体很好,只是小病而已。”
徐晴咬住唇不让自己哭,费力的说:“您没事就好,不然,不然……”一连说了几个“不然”,也没有把要说的话讲出来。
姜洛生不知何处来的勇气,紧紧搂住她的肩头。
外婆得知徐晴的成绩,非常欣喜安慰,徐晴的心情也好得多。外婆最后问了句,“还回来么?”
“可以先回家几天,然后到北京集合,一起去巴黎。”
郑捷捷再次接过电话的时候,徐晴首先沉默一下,然后说:“捷捷,大恩不言谢。”
“那我要你以身相许。”
“好,”徐晴干脆利落的回答,然后压低声音,“不过,到底是怎么回事?”
郑捷捷一边回忆那天的情形,一边说,“前天我去你家看望你外婆,一直没有人应门,可之前我挂电话时你外婆说一直会在家,我觉得不安,请邻居撞开门,结果看到外婆晕到在沙发上,我记得,那时候手里还拿着书。”
徐晴听得心紧紧纠缠起来。“幸好……”
“放心,这里有我。我等你回来。”
挂电话之后,徐晴边走边将事件原委统统告诉姜洛生,姜洛生听罢,驻足深深叹一口气:“有友若此,夫复何求。”
“她对我外婆,就如同对自己长辈一样。你看,刚放暑假不过一周,她怕我外婆因为我不再而寂寞,专程到我家中陪她聊天。”
“友情的确不能用任何事物来衡量,”姜洛生被震撼住,定定看徐晴一眼,“不过我相信,以心才能易心,我相信你对朋友何尝不是如此。”
徐晴鼻酸,深深感动。可她对姜洛生大多时候都是笨拙的,既不会撒娇又不会轻声细语的说一些安慰的话,始终清清冷冷,非常理。跟其他女孩子相比,像是缺少一神经。因此她感到话题无疑为续,于是撇开:“你给家里打电话了么?”
“嗯。”
“你父母说什么?”
“他们一点不介意。并且说,你要是选上了别人的父母难过怎么办?”
“呀,你父母真可爱。”
金色夕阳被林荫大道甩在身后,石路上扯开两个翠侬的影子。道旁树木静静矗立着,纹丝不动。
随后一日过得飞快,各自收拾行李也收拾了整整一日。只不过心态各有不同。徐晴头一次发现自己有那么多书,她记得来时箱子只是半满,回去时箱子被塞得鼓鼓囊囊的,险些要吐出来。同学们大都是同一日的飞机,各个时间段的人都有,一早一堆人就到了机场,陆陆续续的送行。虽然这两个月人人都不是太熟络,但到底有一种同甘苦的情谊在,互相之间纷纷留下电话,电子邮件。
飞机上的时间过的飞快。徐晴不过小睡一觉就被姜洛生推醒,让她看窗外。厚厚的青色格子毛毯没有间歇的覆盖在大地上,蔓延到无穷远处。
地面已经近了。
徐晴不肯让姜洛生送她,故下飞机后两人各自回家,徐晴把行李向客厅一扔就直奔医院。进入病房时,徐晴被大功率空调喷出的冷气一激,浑身的汗去了大半。徐晴抬头看过去,外婆的病床恰好靠窗。此刻郑捷捷坐在外婆床前削水果,而外婆除了瘦还是瘦。两人听到推门声,看到走进屋的轻轻走进病房的徐晴,不由都露出微笑。
“外婆。”
外婆满眼都是笑,伸手按住徐晴的手轻轻拍一拍,审视的打量她,“啊,瘦多了。”
徐晴低头一看,外婆的手比以前更瘦,鼻子一酸,声音听起来也变得奇奇怪怪,“外婆,你抢了我的话。”
外婆满满摇头想笑,邻床一个病人忽然嘴:“这个也是您孙女么?”
徐晴一愣,朝邻床看去。那名病人看来年级也不小,床前一个人也没有。
郑捷捷停止削水果,递给徐晴一张毛巾,示意她擦汗;同时转头笑眯眯的对着临床病人点头微笑:“可不是啊。她刚刚回来。”
外婆也笑着默认。
那人一会看看徐晴,一会看看郑捷捷,再对着外婆点头,脸上浮起一种感慨和羡慕兼之的神情:“您的孙女可真孝顺啊。一个每天都来看您,陪您说话;另一个刚回来就跑到医院,您看,额头上都是汗,都热成什么样子。”
徐晴看着郑捷捷,再看看外婆,不知何故,早就调节好的情绪忽然失控,她紧紧抱住外婆的手臂,大滴大滴的泪滚出眼眶。外婆郑捷捷先是一愣,然后立刻安慰。
徐晴狠狠眨一眨眼,把泪逼回眼眶,喃喃说:“外婆外婆幸好你没事。不然你叫我怎么办。”
外婆温和地斥责徐晴:“说什么呢。年纪大了,人自然多病。再说,人生无常,不如意太多,总有一日你会领教到时间的威力。”
徐晴低声辩解,“外婆您生病的时候我都不在您身边,想起来真是痛恨我自己,早知道我就不去集训……”
“如果你不去那我才会让我真正生气,”外婆看向郑捷捷,微微笑着,“是不是?”
郑捷捷抿嘴笑:“当然是。且不说关系到国家荣誉,学校荣誉,就是对你自己,也一定能得到不小收获,不论哪方面。”
言下之意徐晴自然不会不明白。
外婆颇为感谓的对徐晴说:“这段时间捷捷一直来医院陪我,每日都是这样;病房外有喏大一个世界,五颜六色,应有尽有,她干什么不好,偏偏来医院陪我一个老太太。”
郑捷捷“呀”一声,“外婆您不要这么客气。您睿智幽默,跟您在一起聊天真是受用不尽。人家说多听老人言才不会吃亏,怎么算都是我占便宜。”
徐晴想起上初中时,老师曾经说过一句话:人不是因为美丽而可爱,而是因为可爱而美丽。
几人坐着聊天,徐晴郑捷捷各自说起这两三个月发生的一桩桩趣事,气氛其乐融融。进房间换药的医生护士也被吸引住,临床病人又开始感概:“房间里一旦有了几名年轻人,气氛顿时活跃。”
傍晚时阿姨做好饭送来,外婆想着徐晴旅途劳累,就让她回家休息。徐晴起初不肯,后来见到外婆快要生气,才勉勉强强答应下来。
一走到医院走廊,徐晴拥抱郑捷捷,说:“捷捷,我永远爱你。”
郑捷捷轻声说:“我也爱你。”
走廊里来去的医生病人统统愕然,看着一对美丽的少女真情流露,大受感动。两人走到门口,郑捷捷拉着徐晴钻进一辆黑色轿车,让司机把车开到徐晴家楼下,然后转头对着徐晴,不容分说的语气讲:“你回去收拾一下,马上去我家住。”
“这怎么行?”
“阿姨在医院陪外婆,你家里空无一人。你以前说过家里无人寂静的时候,鬼影魅魅,我不能叫你呆在那样的屋子里。”
这番心意,徐晴无论如何也不能辜负。徐晴的东西全在行李箱里,很快就收拾好。郑捷捷看到满行李箱子里的书,笑着摇头,想要说句什么,电话忽然响了。
是徐晴的母亲。
简单的一番寒暄问话,徐晴把声音降低,叙述一番外婆的病情,然后恳切的说:“妈妈,您回来吧,回来看看外婆。”
梁元瑜不是不错愕,她沉默许久,心中权衡利弊。再问了几个问题后,她终于做出决断,语调冷静的回答,“可是我走不开。再说,你外婆不是已经没事了么?”
开始徐晴以为听错,她从小至大徐晴从未像今日这样痛恨自己的母亲的冷漠与残酷,她咬咬唇,“妈妈,不过几小时的飞机就能回国。我知道你不愿回来见到我,可外婆是你的妈妈。当年她为了你,吃了多少苦?”
那边一直没有回音,微弱的电流声在听筒里咝咝作响。
梁元瑜以为徐晴是在讽刺她,故一直不言;徐晴搁下电话前只说了一句,“希望你不要负疚终身。”
说完徐晴就一直不吭声,回到车上,才开口:“外婆说当年母女俩相依为命的情形历历在目,可是如今怎么会变成这样冷漠生分?连孩子都知道背诵‘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可我妈妈却不知道,一点也不知道。”
郑捷捷听出她的苦涩,安慰她:“或许你妈妈真的有事走不开。”
“是有事情。除非有事,不然她不会打电话回来。”徐晴看着车窗外,那神态就像是说着别人的事。郑捷捷主意到她双手狠狠绞在一处,一只手希望挣脱束缚逃开,一只手竭尽全力的不让,因为力气太大,关节处隐约发白,而手掌手指变得暗红。
“那她有没有说是什么事情?”
“外婆不在,她不会对我说。我虽然是她生的,互相之前却比陌生人更陌生……反正,只有有事需要人安慰才会想到外婆和我。”
“也未必,她不是常常寄钱或者礼物回来?”
徐晴猛一下让双手从互相挣脱的趋势中出来,托腮沉思,“她觉不是绝对坏心肠的母亲和女儿,同时,她并不缺钱。”
郑捷捷无声,她非常了解徐晴,知道她在自己调节。片刻郑捷捷把身子趋近她,习惯的揉一揉她的额头,“瞧,又老了几岁。”
这话说完,两人都在笑。郑捷捷忽然一拍手,格外兴奋的说,“我家的葡萄熟了。结了太多,压得竹架摇摇欲坠,吃得我牙都倒掉了。”
徐晴丝毫不怜悯她,“哈哈哈,谁让你贪吃。”
“你是不是一次也没有吃到?”
“好像是呢。这几年的暑假都没有来过你家。”
郑捷捷愉快的叹口气:“那今年可以了。”
还在山下,徐晴就看到小楼下的庭院中一片深绿色的幕布悬在半空,如此枝繁叶茂的显得沉甸甸。进院后看的更清楚,叶面很阔,枝蔓均匀的搭载架子上,一串串葡萄貌似无心的吊在枝叶下面,若隐若现,色泽一律是晶莹的红紫色,非常喜人。架子下还置放小桌小凳,桌子上放着一沓杂志和一个致的水果篮。看起来不知多惬意。
徐晴赞叹:“长势这样喜人,你们一定是花了大工夫种植的。”
“哪里,”郑捷捷笑着摇头,“除了偶尔施肥,也没有怎么费功夫,任凭它自己长。”
“那这株葡萄到你家可以来对地方了。”
“我们也是这样说。”
晚上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聊天,郑捷捷抱着被子哈哈笑:“你我可算大被同眠。”
徐晴闻到郑捷捷身上的茉莉香气,把头趋过去,贴在郑捷捷身上闻;郑捷捷怕痒,吓得伸手推徐晴,身子向床里歪去;徐晴做出一副夸张的样子,张牙舞爪的扑过去,搂住她的腰,于是两人笑着滚成一团。
半晌两人歇下来,郑捷捷问徐晴:“困么?”
徐晴眨眨眼:“我现在的神状态可以去打虎。”
“那就好,跟我来。”
两人起床去了书房,郑捷捷的父母都不在,屋子没有人声,走廊的壁灯微弱的亮着,照得厚厚布织地毯,毯上的花纹显得诡异而神秘。这是徐晴第一次来到郑捷捷家的书房,书房很大,三壁都是书柜,一壁是置放着一架斯坦维钢琴。郑捷捷打开琴盖,对徐晴眨眨眼,“我弹曲子给你听。”
一口气弹了许多。徐晴耳朵大大受用,衷心赞美:“难怪有人说,人每日必干的一件事,就是听听音乐。”
郑捷捷不信:“是你自己说的吧。”
“嘻,怎么会。是歌德说的。”
郑捷捷拉着徐晴在钢琴前坐下,让她踩住一个踏板,同时把徐晴的手按在钢琴健上,“我教你弹琴。”
徐晴乍舌,“不用费劲,我没有那个才能。我连曲谱都不识。”
郑捷捷哪里肯信,手把着手的试了几次,果然发觉徐晴果然是一窍不通。郑捷捷抓住徐晴的手仔细看,“你的手指修长,本来最适合弹钢琴的。可惜了啊。”
徐晴撇嘴:“真不知你是夸我还是赞我。”
郑捷捷做出一个“我比你清楚”的笑,“自然是夸你。你难道不知道我一直崇拜你?”
徐晴笑着滚到沙发上:“那可怎么办,我也崇拜你。”
“多简单,互相吹捧呗。”
结果两人闹了半个晚上。不过也就是第一天,以后一个星期徐晴都去医院陪外婆,晚上练数学竞赛的题目。徐晴再次动身去北京前一日,外婆终于出院。徐晴这才完全安心。
第二日到机场时,徐晴错愕之极,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会有那样多的人来送她。学校领导,同班同学,左邻右舍,总之数也数不过来的人都来了,学校同学还举着一面旗帜,引的一个机场的人都为之侧目。徐晴面红耳赤,看着众人期待的面孔,简直手足无措。
临上飞机前两分钟,郑捷捷最后一次搂住徐晴,鼓励她:“拿金牌回来。中国人的数学水平历来都是让世界叹服的。”
徐晴轻笑着答应,眼睛在机场作最后一次的扫视,把所见的一切都刻在脑海。似有预期,她的目光一下子在某一个方向顿住。隔着人群,徐晴看到姜洛生飞速跑进机场。他一边跑一边四下环顾,最后他终于把目光定格在出口处,在一大堆人中分辨出一个细长的身影,于是扬手微笑作别。
徐晴忽然安心了。她顿时知道自己一直延误到现在的时间就是在等他的出现。
本来打算准备离开的郑捷捷放手时看到徐晴目光眷恋的盯着门口。顺着这样的目光看去,郑捷捷略为惊讶的看到一个穿着浅蓝色衬衣和白色长裤的高个男生站在机场入口,手长腿长的,浑身有种说不出来的气质。
郑捷捷挑起一道柳眉,看看门口,再扭头看徐晴,目光中明显的表达了困惑;徐晴回看着郑捷捷,目光一顿,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做出一个心领神会的笑,意思就是说“你应该想到那是谁的”。
相送足足花去一个钟头。
人逐渐散去,郑捷捷若有所思的走出机场,跟着张笑笑和几位同学有一搭没一搭的谈着徐晴即将面临的国际上最高水平的数学竞赛,这件事确实是那段时日全市最热门的话题之一。
同学们神振奋,有同学问郑捷捷:“是否许多大学已经向徐晴表示愿意录取她?”
半晌郑捷捷才在张笑笑的轻轻推动下回神,点头赞同:“是。”
“那多好,再不必忍受高考折磨。”
“若是得到金牌,那更不消说……想想都让人心跳。”
郑捷捷正色而言:“天上永不会掉下玫瑰花,大学也不会无缘无故伸出橄榄枝。”
众人点头赞同。
张笑笑忽的笑了:“捷捷,我发现你跟徐晴的语气非常相似。”
机场外阳光明媚,时不时一架飞机振翅而起,割破空气呼啸作响,在地表上投下大块影,举头仰望,机翼闪闪发亮。
阳光刺的眼睛干涉而疼,郑捷捷低下头,微微眯起眼,在人潮涌动机场外看到姜洛生。他弯着腰,左手搀扶着苍老的老人走出机场,右手拖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一面走他一边去老人攀谈什么。他脚步很稳,但因为陪着老人走得很慢。
她们几个很快越过姜洛生。
郑捷捷有心慢了几步,然后又蹲下系鞋带,借机细细打量他。一见之下,郑捷捷先一愣,心中大赞徐晴的目光。
几步之外就是巴士车站,郑捷捷看到姜洛生扶着老人上车,马上又下来朝另一辆巴士走过去。郑捷捷恍然大悟,原来那个老人并不是他的亲人。
事有凑巧,姜洛生恰好抬头,看到隔着潮水般的人群,一个美丽的女生朝着他颔首微笑,因为那名女生长的实在动人,有着一对宝石般的眼睛和如玉的肤色,姜洛生像所有见到初见她的男生那样一愣,回过神,那名女生再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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