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红玉,细长簪,常年穿苇禛发上,被养得温润剔透,然簪头雕刻饕餮兽狰狞可怖,簪尖厉光煞气逼人。南玉调将玉簪轻放枕边,喃喃道:“就发饰来说,此物未免太过霸气,既然杀过人,沾了血气怨气,以后便不要戴了罢。”
狭长的凤目缓缓睁开,带出一抹流光,美得让人窒息,没有血色的薄唇勾出讥诮的弧度,音色暗哑:“本自母体破腹而出,便浑身血腥,还怕那丁点怨气?”见南玉调不语,转而漫不经心地问道,“第一次杀人?”
南玉调点点头又摇了摇:“第一次……亲自动手。”
苇禛不可置否:“感觉如何?”
南玉调看着他,眼中无波无澜:“你呢?第一次杀人时,什么感觉?”
苇禛冷哼一声:“谁还记得……”
“那就对了,谁会去记得……”南玉调如是说。
话题就此僵住,两人都不再说话。南玉调起身,推开了窗,一股湿重的风灌入,带出一股土腥气。雨似乎下得大了,“噼噼啪啪”打在树叶上,打在屋檐上。
“五星大客栈,以后就是你的了。”冷不丁,南玉调冒出这么一句。刚合上眼的苇禛,又蓦地睁开眼,定定地盯着她,看雨帘撩动她的发尾,看她的裙裾在风中飞扬。南玉调回过头来,脸上只有冷冷清清的表情,她说,“我的人会缓几日调走,你别为难他们。”
“你要走了?”明明是陈述句,偏用了疑问的语气,苇禛狭长的眼里明明是笃定的冷涩,却不知为何又矛盾地夹杂了些急于确定结果的惧意。
南玉调点点头,给了他一个意料之内他却并不满意的答复。
苇禛眸中卷起黑色浪涛,他苦笑着,膛起伏不定,刺激了伤口,激得连连咳嗽。南玉调忙上前要查看,却被他举掌的动作挡在了三步之外。
“你选他……呵呵……咳咳……你终究还是选了他!咳咳……哈哈……哈哈!”猛地顿住狂笑,血丝自唇角漫出,苇禛浅灰水眸里涌出赤色,“即使如此,你还来这做什么?!”
南玉调指指簪子:“来还东西给你。”
“还我?”苇禛抓起簪子用力甩到地上,玉石碎裂,琉璃光飞溅,散落一地,“你拿走的何止我一枚发簪?被你捏碎揉成渣当垃圾一样扔到的,你要如何还我?你还得起吗你?!”
狰狞的饕餮兽落在足边,南玉调弯腰捡起:“我从来没有在你和竺自恢之间做过选择,我唯一做出的选择,不过是心之所向。”她伸手,将饕餮兽的残玉递给苇禛,“其实,只要我一天没能爱上你,那么我所做的一切,对你来说都是伤害。”
指尖微凉,点在苍白的唇角,细细抹去那血丝:“即便我跟你走了又怎么样呢?我心里还是想着他,念着他,魂不守舍。即便承欢于你那又怎么样呢?对你来说,又不缺女人伺候,对我来说,同你上床跟同任何一个男人上床都没有差别。即便羞辱了我折磨了他又能怎么样呢?如果他介意,我不过失望离去,如果他不介意,我也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这样,你就快乐了?开心了?满足了?”
苇禛伸手,一把抓住南玉调停留在他唇角地手,眼里翻涌着慌乱:“到底我哪里不如他?你告诉我!我会改!你喜欢什么样子?我都可以改……”灰眸中逐渐染上哀求的苦痛之色,“难道这样子……都不可以?难道……”
“苇禛!”南玉调倾身,将他环抱起来,“如果只要变成喜欢的人所喜欢的样子便能获得爱情,我也会努力;如果爱情是努力就一定可以得到的,我也会竭尽全力……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退缩退缩退缩到壳里,像一只土鳖一样弄得自己那么狼狈。苇禛,我是死而复生的人,等了一世,才终于等到一个可以爱且想要去爱的人,我不想错过了。”
“但你可知——你跟他,本不可能修成正果!”
南玉调不在意地笑了笑:“一个人或许很难,但如果两人一起努力,即便没有结果那又如何?我本就是有今天没明天的人,有一瞬我便珍惜一瞬,有一日我便珍惜一日,有一年我便珍惜一年……什么是修成正果呢?管他呢!我不敢问你要什么祝福,只希望你能赶快找到一个有心人收留你的心,或许不会很快找到,但一年、五年、十年,谁知道呢?也可能……一直找不到,那也请你好好活下去,爱自己……”
苇禛沉默了,他埋在南玉调怀中许久,铁箍一般的双臂慢慢松开来,忽地又猛然收紧,几番隐忍,终是将南玉调用力往外一推:“你走!”
“苇禛……”
“你滚啊!滚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被我碰见!我发誓,倘若你再被我碰见,不管你是要死还是要活,不管你是死鱼还是土鳖,我必将你抢走,先洞房再拜堂!”
南玉调怔怔一笑,垂眸转身而去:“苇禛,保重。”
风浮烛影,红锦衣包裹下的骨肩仿佛也随着飘忽的烛影颤抖起来,披散开的青丝遮挡了这张绝色容颜,也挡住了从灰眸里的雾气滂沱。
南玉调没有回头的习惯,也从不允许自己回头。她对门边的西莲点点头:“容他一个人静一静罢。”
西莲了然,准备送她下楼,她摇摇头,径自离去。
瞿珏在楼下等,小二送上的茶,他不敢喝。等到南玉调下楼来,他却一句话都没有问,默默撑开油纸伞,随南玉调走入雨夜里。
轿子在夜路颠簸,瞿珏微微张开双臂,咧着一口大白牙:“来,抱抱。”
南玉调“噗嗤”一笑,倾身抱了抱他:“别担心,我很好。”
“真的?”
“比真金还真。”
“那好吧,来,再抱抱。”
“troy……”
“嗯,我在。”
“谢谢。”
“不客气……那个,还要抱抱吗?”
“……不用!”
吴广义渡过南玉调,南玉调再下船前还跳起来拍拍男人湿漉漉的斗笠:“辛苦了,晚安啊!”
大男人黑乎乎的脸诡异地红了红,忙往回撑船:“俺……俺……俺现在跟豆腐店的方姑娘好上了,你……你不能随便轻薄俺了!”
“啥?!”南玉调青筋外加脸抽,看着吴广义浑身戒备地远去,一脸郁卒地进了园子,“哎……又要办喜事……有得烧钱了……”
瞿珏“嘿嘿”地笑,很大方道:“手头紧跟我说,我借钱给你嘛!”
南玉调白他一眼:“就你?嘁——”
瞿珏送她到楼道口,收了伞。南玉调见他一半肩膀都湿了,便忙催促他去泡泡热水,以防感冒。于是两人熟门熟路,贴贴脸,左右各一枚纯洁友爱晚安吻,便分道而行了。
南玉调没有回房,而是转道去了竺自恢那间。
推门而入,厅里黑影一闪,冰凉的剑尖一瞬便抵在了喉咙上。看清来人是南玉调,飞星赶紧收剑,要抱拳致歉。南玉调朝他摇摇头,食指抵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方压低声音问:“怎么样了他?”
“已无大碍。方才服了药,是时已睡下。”
南玉调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飞星见南玉调往里间走去,便轻轻退下,顺道还体贴地关上了门。
罗马假日客栈后园的套间客房摆设简单而实用,简约设计的家具,配上一副大家丹青之作即可彰显恰到好处的风雅。
转过屏风,见面色苍白的竺自恢平躺在床。睡颜平静,如他醒着那般任人怎么看也看不出情绪。南玉调想,他也是容不得丝毫破绽的人。
南玉调走近了,却不敢坐过去,怕惊醒了他。脱了鞋,赤脚踩在脚踏上,蹲在床边,数他影在眼底的睫毛,一两三。然后视线顺着鼻梁的线条柔柔滑动,他的鼻梁不似皇甫那刀削般的硬朗,也没有苇禛那份柔,只是正常范围内的笔挺,却又意外地带上些柔和的过渡。他的两边唇角各有个上挑的凹陷,形成一个自然上扬的弧度。
天生微笑的唇形,竺自恢,你应该是个爱笑的人呢。南玉调这样想,嘴角也不自觉扬了起来。
视线最后停在了眉心细小的朱砂痣上,小小的艳色,染出他瞬息万变的心情,此刻,似乎略带忧色。
你难过么?手指轻轻地点在了眉心,遮住了这一点小小的忧伤。
被子动了一下,南玉调还没反应过来,一直素长的手便覆盖在了手背上,指腹的暖意覆盖了手背的冰冷。竺自恢没有睁眼,只是将点在眉心的那只小手慢慢拉下,让那冰冷柔软的指尖缓缓滑过自己的脸,然后在停在唇边,呵一口气,细细亲吻掌心杂乱的掌纹。
南玉调被他亲得手心直痒痒,便缩着脖子“咯咯”笑起来:“眼睛都不睁一下,就不怕亲错了?”
轻柔的吻,已移至手腕,沿着跳动的脉搏前进,便吻便道:“所念所思所欲,岂会弄错?”
南玉调一滞,只觉得呼吸都吊住了。竺自恢睁眼,斜斜地看着她,看得那么认真,吻得那么认真。忽抬手将南玉调一提,另一只手便扶在她腰上往床上一带,将她整个人拉上床,翻身压下。
嘛?啥!毛意思?
南玉调惊愕地瞪大眼,努力确认一拳距离内的那张脸确实属于某封建、教条、古板、传统的时代好青年后,蹦出一句:“那个……您化身成狼得有点突然,容我缓缓。”
竺自恢瞪她一眼,指骨在她额头清脆一扣,疼得她直皱眉,这才坐起来,“快准狠”地捉住南玉调两只脚踝,在她惊愕的目光中,将两只脚丫捂在了怀里,无奈叹息:“你啊——寒症未愈,还光着脚到处跑,当真想抱着药罐子过一辈子么?”
南玉调一时发蒙的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想也没想道:“抱药罐子就算了,你的话,可以考虑。”
竺自恢一怔,有些不确定:“你说什么?”
南玉调那厚度直逼城墙的老脸居然神奇地红了,别开头:“干嘛?我早就光明正大追过你啦!也光明正大表过白啦!想重播——没门儿!”
对面无反应,四周静悄悄。
南玉调小心翼翼转过头来,看到竺自恢一脸被雷劈中的呆样然后在对视的过程中慢慢过渡成一抹隐忍的笑意。
南玉调的老脸啊,居然在这个时候挂不住了,望蚊帐顶:“你伤怎么样了?”
竺自恢的指尖摩挲南玉调脚趾,南玉调的脚心隔着薄薄的中衣布料感受到竺自恢的心跳,重入擂鼓,却慌乱得一塌糊涂。
南玉调偏头,看烛火在灯罩里跳动,很是应景,于是梗着脖子道:“寒症是你害的,所以,以后你要负责给我暖床哦!”
竺自恢低头,抿嘴,微笑的唇形,黑眸闪动,朱砂明媚。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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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妈努力学习荤菜烹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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