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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八章 婚姻是个狗东西

    “特地来过中秋?”南玉调抬起头,眉梢挑了挑,“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毒六爹爹?”

    毒六浅笑道:“顺便带个好消息给你。”

    “哦?我很期待。”

    毒六从怀中取出一张喜帖,递给南玉调:“日子是七月末,知道你没办法参加,还是亲自写了个贴,让我带给你,告之一切安好。”

    烫金的大红喜帖,俗气地宣告一段俗气的婚姻开端,却是许多人一生最幸福的见证。娟秀的字,一笔一划,“紫钗”二字紧靠“高品超”,这个舍弃了原来姓氏的女子,如今终于找到归宿了么?南玉调的指尖沿着字迹缓缓滑动:“婚礼热闹么?”

    毒六看着她嘴角含笑:“很热闹。”

    南玉调呆呆地问:“夜总会派人去了么?”

    “嗯,柳生、碧桃、玄沙、金玉他们都去了。”

    “新做的嫁衣呢?赶上了么?”

    “赶上了,紫钗穿着很美。”

    南玉调想了想,忽然有些伤感:“那傻丫头……一定哭了吧?”

    “哭得很厉害呢,坐在轿子上忽然嚷嚷‘不嫁了’,说要和大家一起等公子回来呢。”

    南玉调“哈哈”大笑两声:“果然暗恋我吧!”忽又安静下来,“以后……没什么事就尽量不要找她了,高品超是皇甫慑的死士忠臣,她夹在中间会难做的。就这样吧,她一定会幸福的。”

    毒六一动不动地看着南玉调,眼中的温柔仿佛要溢出来了:“是,她一定会幸福的……高大人待她很好。”

    “那当然!”南玉调收好喜帖,用力拍了下毒六的肩膀,“高品超胆敢有一点对不起她,我就让姓高的全家陪葬!”

    毒六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啊!”

    南玉调一把挽起毒六:“今儿个老百姓呐真呀么真高兴,今晚不醉不……归……”一转头,女太监不知啥时候全跑得没了影儿,瞿珏跟格子丫也都退到角落里望天装隐身。再一看,瞧见竺自恢玉树临风地站在那盯着自己瞧,眼里那抹白光跟狼的牙齿似的森然。南玉调心一下子就虚了,松开毒六的手臂,讪笑两声,“哎嘞——前面的小哥长得好帅哦!”

    竺自恢一声没出,只是冷笑着朝南玉调缓缓伸出手来。那意思很明确——哥很狂躁,你马上过来。

    南玉调死命地眨着眼睛:“十五月亮十六圆,看呐看呐,花前月下好心情,大家喝……一杯……啊!”

    只见竺美人双目微微一眯,影子一晃,人就到了跟前,天生微笑的唇形毫无笑意地开合:“我以为,夫人醉意已盛,是时候回府了。”说完拦腰将南玉调扛起,塞进了轿子里,回头朝瞿珏凉凉地扫了一眼,“殿下,请务必好好招待我们的贵客。”

    瞿珏嘴角抽了抽:“哦……你放心去吧……”看着轿子摇摇晃晃地启动,他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无游呐——温柔点……”

    轿子里南玉调点点头,柔柔弱弱地拉着竺自恢的袖子晃了晃:“听见咯——温、柔、点,人家身子骨很娇弱的说……”

    竺自恢额头的青筋狠狠地抽了一下,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你!哎……”终究不能把那脸皮堪比城墙的女子怎么样,只好一把拉进怀里,紧紧地拥抱,“不许再亲别的男人了。”

    南玉调埋在青竹墨绿的怀中闷闷地问:“六六都不行?”

    “不行。”

    “他是我爹,亲我爹为什么不行?”

    竺自恢脸抽:“毒六不是你爹。”

    南玉调:“那柳生也不行?”

    “不行!”

    “他是我娘呢……”

    “……他不是你娘!”

    南玉调嘟着嘴,闷闷地问:“白毛总可以吧?”

    “白毛?”

    “你爹啊。”

    “……!”竺自恢觉得自己就快崩溃了,“你亲我爹做什么?”

    南玉调想了想:“好歹是个爹嘛……”

    黑暗中,天生微笑的唇确地找到了那气死人不偿命的嘴,堵了上去。温柔的男子发了狂,用牙齿突围,用舌尖侵占。女子口腔中有桂酿淡淡的香,一丝丝环绕,一点点纠缠,一寸寸过渡,坏心眼地眯眼笑着,抵在竺自恢膛上的手指偷偷比了个“v”的手势。

    “只有我,只可以是我……明白了,嗯?”额心抵在额心,男子如是说。

    “哦……”女子低低喘息着,然后还非常死猪不怕开水烫地补充一句,“所以,连你娘也不能亲?”

    “好!很好!”竺美人暴走了,“回府再收拾你!”

    好!很好!南玉调在心中奸笑,瞿珏说签王要去侯爷府裸奔呢……

    桂花盛开的夜,暖暖香味,微醺醉人。

    毒六在瑞城只待了三天,与南玉调商议了组织在东珠的拓展部署便匆匆离去。

    百里一战,虽没能将左相至于死地,却着实消弱了左翼势力。济善堂打着王子之名救济灾民,让瞿珏在民间名声鹊起,拥护皇权的王党逐一纳入瞿珏麾下。如此情势之下,瞿珏继位只是时间问题。为防节外生枝,南玉调不再手势力纷争,并将安在东珠各处的商会更加深地隐藏起来。

    欧阳若素八月末死在牢中,原因是畏罪自杀。其实她罪不至死,有个位高权重的父亲,她更没有理由自杀。所谓“畏罪自杀”,不过是某些人取人命的手段,到底是谁,南玉调没有问,也没有去猜。

    瞿珏一脸悲伤地对左相说:“小婿无能,终究还是保不住若素。相国大人若是心里不痛快,就把气出在小婿身上吧!”

    左相红肿着双眼,忍得青筋突起:“殿下言重了,殿下金龙真身,臣岂敢有丝毫不敬?是小女福薄,没有机会再侍候殿下了!”说完,便甩袖离开。

    瞿珏看着左相离去的背影,脸上的哀伤瞬间褪尽,有的只是坚硬的冰冷。

    欧阳若素的离去让王子府的**彻底清空,王子妃的高座长期悬空,如今也不得不迅速将人选定下来。于是瞿珏与格子丫的大婚便在十月提前举行。

    这场婚礼来得很仓促,却无比盛大。一个是东珠未来的王,一个是统领整个江湖的武林盟主,东珠国全国欢庆的同时,新娘一身七尺凤尾拖拽的华丽嫁衣也将整个大落都带出一层喜气洋洋。北巘、西贡两国都派出有头有脸的人前来庆贺,江湖上大大小小百来门派的掌门几乎都来了。

    如果将江湖势力倾斜东珠带来的各种猜忌忽略不计的话,这场婚礼,真可谓普天同庆。

    只是南玉调并没有参加最后的宴席,她给瞿珏重新染了头发后便悄悄离开了。

    竺自恢在海湾的白塔上找到她,她面朝大海,浅浅地微笑,很久很久,竺自恢听见她轻细的嗓音仿佛从海的那一边传过来,缥缈的像梦一样不真实——

    “之之,我们都回不去了呢……原谅我们的任,请一直,幸福地怀念……不要忘记,不要痛苦,我们都很好……”

    原来,之之真的是存在的么?

    竺自恢走过去,指尖细腻地划过女子掌心杂乱的掌纹,十指相扣,并肩而立,视野里便是对方所看到的全部。

    十月过后,天气一天较一天凉起来,南玉调每天睡觉的时间也一天比一天长。她是生慵懒的人,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所以侯爷府究竟有多大,她到现在还没全部走过。

    朝中局势日益紧张,拥护瞿珏的王党崛起之迅速连东珠王都恐慌起来。竺自恢待在书房的时间越来越长,瞿珏的眉心也越皱越深。侯爷府和公主府的戒备越发森严,皇里的禁卫军增了一批,又换了一批,易永康赫然已是其中一员。

    南玉调百无聊赖地拨弄着酸枣,支起头漫不经心道:“这么一来,是要兵谏了?”

    “嗯。”瞿珏埋头扒饭,口齿不清道,“拖久了皇爷爷心脏可受不了,你都不知道现在里那气氛,现在一有人站出来说有事启奏,皇爷爷就得抽个半天,都晕过去好几回了。”

    “那你还兵谏?你这一出兵,你爷爷不非得气个半死过去?”

    “长痛不如短痛!”瞿珏喝两口汤,把喉咙里的饭给咽了下去:“再说,不逼他退位,我怎么赶得及在你结婚之前登基?我不当皇帝,难道还真让无游拿只手拿只脚去平定圣心,然后让你嫁个残废?”

    “嘛嘛~~”南玉调拿筷子戳戳饭,“其实,婚礼推迟也没关系,反正我又不在乎名分什么……”

    “不行。”竺自恢斩钉截铁地打断南玉调的话,语气不重,却不容反对,顺手夹了块**丁放到南玉调碗里,“你不在乎,我在乎。再者,皇上近些年上了年纪,人亦愈发多疑,为巩固皇权,不知折损了多少忠臣良将。现下正是左右两相权势最弱之时,天时、地利、人和,最佳时机不容错过。”

    南玉调瞧瞧瞿珏,又看看竺自恢,叹了口气:“反正气的是你们祖宗,我跟他又不熟……”

    竺自恢一把握住她的手:“玉调,偶尔你也不妨试试不去烦恼一切,都交给我就好了。”

    南玉调“嘿嘿”一笑:“奇了怪了,那你怎么不找个白痴来喜欢,这样不就全权依赖于你了?”

    竺自恢又好气又好笑:“真是何事都说不过你。”顿了顿,瞧见南玉调几乎没有动过的饭菜,又问,“最近胃口不好?”

    南玉调耸耸肩:“没啊,胃口很好,吃零嘴吃太多了。丫丫给我从西贡带来的果脯不知多好吃,真怀疑是不是加了罂粟,好吃得让人上瘾。”

    一听到“丫丫”,瞿珏这才咧出个大笑脸:“是吧?哼哼,不愧是我老婆,就是有眼光!”

    南玉调连连点头:“听说她昨儿又北上了?”

    “嗯。你生日不是快到了么?她说去给你取个超的生日礼物,你一定会爱死的。”瞿珏洋洋得意。

    “嗯~?”南玉调猫着眼,朝竺自恢眨了眨,意味深长地开口道,“我很期待呢——”

    竺自恢垂眸轻笑一声:“玉调尽管期待。”

    或许真的可以期待一下,来到这个世界的纪念日。多少年了?十七年,整整十七年了呢。去年的生日在哪过的呢?哦——去年的冬至,是与皇甫慑大婚的日子呢。前年的生日在哪过的呢?在夜总会胡闹了一夜吧。再前年的生日在哪过的呢?在为栈道的事忙通宵吧?

    终于,终于有一天,可以在亲人身边,在恋人怀里找一次自己存在的证明了么?

    是谁说,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是谁说,当惊喜中的惊大于喜,就会变成惊悚?

    竺自恢依旧行程忙碌,四更起练功,五更进早朝,中途回来陪南玉调睡个回笼觉,然后再回议事。南玉调依然睡到晌午才睁眼。炉火烧得旺旺的,她还是怕冷地将自己用厚重的裘衣裹住,慢条斯理地往厅里走。

    冬至,本就是隆重的节日,又是她的生辰,府里一早就忙活起来了。于是忽然变得有些微妙的气氛和厅中多出的几个女人也被南玉调理所当然地忽略了。

    下了一夜的雪,虽不大,外头却也积了寸把厚。肚子有些饿了却还没到开饭时间,不想等,南玉调便想着去厨房看看。岂料刚跨出门槛一步,一个温良绵软的声音就从厅堂角落穿过来:“妹妹请留步。”

    南玉调顿住了,妹妹?有人叫自己“夫人”,有人叫自己“主子”,在这侯爷府里却从未有人叫过她“妹妹”,一瞬间,不知从哪涌来一股不安与烦躁。南玉调蹙眉回首,见来人一身锦衣,盘着妇人的发髻,笑容标准得就跟礼仪小姐似的,很显然并不是府里的丫鬟。

    那女人走到南玉调面前,缓缓弯身,端庄地施了一礼:“妹妹年纪最小,又未正式过门,尚不知是何名份,妾身斗胆倚老卖老自称一声‘姐姐’,希望妹妹不要介怀。”

    说着,又走来个梳妇人发式的女子,朝南玉调屈膝一福:“侯府规矩,府中女眷未得侯爷准许平日里不得随意出入珍园。早已听闻妹妹甚得侯爷宠爱,是个玲珑佳人,我等羡慕,却一直无缘相见。如今得见,确实……”那女子上下打量了南玉调一眼,“确实秀外慧中。”

    最后走来的女人看上去年纪最大,神色也最为恭敬谨慎:“听闻今日是妹妹生辰,我们姐妹几个特地前来贺喜,并预祝妹妹早日与侯爷行天地大礼,正式过府,搬入珍园,一同好好侍候侯爷。”

    什么情况?南玉调眉梢一挑:“你们谁啊?”

    那三个女人互看了一眼,第一个女人道:“妾身惜兰,得圣上钦点,有幸服侍侯爷。”

    这时,婢女送来早点,诚惶诚恐地端上。南玉调也懒得换姿势了,就这么站着门口,直接舀了一勺。

    第二个女人接着道:“妾身媛儿,是皇上赐给侯爷的侍妾。”

    南玉调张嘴喝了一口燕窝粥。

    第三个女人道:“俾侍桑梓,是侯爷的内侍女官,侍奉侯爷,承蒙侯爷不弃,得一‘侍妾’之名。”

    南玉调“咚”一声扔掉勺子,问丫鬟:“谁让做的?”

    丫鬟头也不敢抬地答道:“侯爷吩咐,夫人起身后先用一碗燕窝粥温暖脾胃,一刻钟后再用其他……”

    “那么你去告诉他,以后不用做这么恶心的东西了——倒、胃、口。”南玉调淡淡地开口,然后拢拢袖口,合好衣襟,侧首朝那三个女人笑了笑:“三位说完了?”

    那三人愕然地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南玉调硬冷地唤了声:“飞星。”

    一身黑衣的飞星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垂着眼帘,面无表情。

    南玉调一脚跨出大厅:“备马。”

    飞星迟疑了一下:“这些天外头不太平,侯爷说……”

    南玉调蓦地侧过半张脸,凉凉地开口:“你听我的还是听他的?”

    飞星喉头一堵:“……您……要去哪?”

    南玉调:“入,面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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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到凌晨四点,我容易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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