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丽番外之西莲工作纪要)
三十,三十一,三十二。
我再次清点了尸体数目,核对无误,朝刑影点了点头。他狞笑着将火把抛下,登时火海连天,四周尽是体烧焦的味道。刑影享受地用力嗅嗅,佝偻着脊背凑过来:“西莲大人,殿下又发脾气了?”
我警告地瞥了他一眼:“不该知道的,莫要问。”
他“嘿嘿”一笑,作了个辑,几乎把整个身体都弯折起来了:“小的谨遵大人告诫。”
待鬼冢的火熄灭,这常年焚烧尸体的大池子仅剩灰烬,我才离去。
殿下确实生气了,却并非因生气而要这三十二人的命。王子妃难产,殿下闯室,毒六接生,这每一点都足以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殿下自然不允许今夜所发生的一切有丝毫泄漏,只是当前王子妃昏迷不醒,殿下不得分心,故而我自作主张,灭口今日产室涉及者三十二人。
念及之前去接南的那批人,加之后来挑衅妄为者,自南入境,暗部秘密清除竟有近百人之多。此等肮脏事殿下自然不会让南知晓,只是我惘然,以南之智……当真全然不知?有时我常会想,南自入以来,不愿见人,是否也是尽量避免更多的人不得不被除去呢?
行至王子府寝殿,殿中烛火通明,空气里还飘着除不尽的血腥味。殿下侧卧帐内,虚圈着双目紧闭的女子,我猜想,若是南就此不醒,殿下会不会杀了府中所有人……亦或者,迁怒整个大落?
“把他搬走。”殿下头也不抬道。
我愣了愣,偏头,瞧见倒在地上的青衣男子,劲瘦的指尚且执一支竹节狼毫。我走过去,探了探他的脉息,不似昏厥,也非熟睡,只觉沉沉浮浮,若隐若现,复抬头回道:“尚有脉息。”
殿下不耐地双眉一蹙:“废话!”转而道,“按他的方子拿药去,你亲自督药,出了差错便就地自裁罢!”
“是。”我移开毒六,见其身下压着一份药方,密密麻麻列示着药品、煎药事项、用药时限。将药方收入袖中,架起毒六,刚跨出门槛便听到一声细嫩的嘤咛,方才想起殿中婢女、奴才全数清除,这小世子没了人照顾。转头,垂头问帐中:“殿下……这小世子?”
“妈呢?”
“已清除。”
殿下盯着榻上的小裹儿沉默了许久才道:“速寻一批妈过来,你好生甄选。”
我有些担心,小声问道:“此事怕至少需两三天方可完成,不知这几日,小世子如何吃食?”
殿下又呆了许久,忽扬起床榻上一方香包一把砸了出来:“两三日不吃会死么?会死么?!如此无用,死了也罢!还不快去熬药?快滚——”
我抬头瞧了一眼床上闭目不醒的女子,终是退出殿外。
卯时(早5点至7点),第一帖药熬好,遂速速送去殿中。至寝殿,忽闻一阵淡淡腥膻之味,房中窸窸窣窣之声不断,方一转过屏风,正见殿下嫌恶地皱着眉,一手提着小世子的腿,一手拎着块锦帕胡乱地擦拭着小世子的身体,见我在此,猛一松手,将锦帕扔掉,恼羞成怒:“混账东西!再瞧本挖了你的眼!还不过来把这脏东西弄干净!?”
殿下端走了我手中的药碗,我思虑良久终是不忍说出了口:“殿下……洗手……”
我瞧见殿下挺直的肩线颤了一下,继而放下托盘,逃也是的冲出大殿。不知为何,突然之间,我想起南说过的话,她说,其实有的时候妖孽还是挺可爱的……可爱么,想这世上除她之外,再无人会说殿下是可爱的。
红纱帐中,那女子尚未醒来,榻上皱巴巴的锦缎中,小世子懒洋洋地睁了睁眼,不哭也不闹,他眉心一点细小的朱砂却尤为刺目。我不敢想象,殿下是如何看待这个孩子的。
辰时(早7点至9点),司食送来早点,殿下吃了两口便不愿再吃了。小世子大约是饿了,先是依依呀呀一阵,久无人敢上前,慢慢便哭了起来。殿下的脸色愈发糟,沉着脸问:“毒六醒了没?”
“太医道,毒六蛊毒发作,尚不知何时能醒。”
“没用的东西!”殿下啐道,转而又瞧了瞧哭声愈发响亮的小世子,吼道:“再哭就堵了你的嘴!”
新来的婢女尚有几分胆色,敛着眼小声道:“许是饿了,喂点粥水大约是可以的。”
殿下敲敲桌子,思量片刻,让我抱了小世子过来,又对那婢女道:“你喂。”
那婢女闻言欣然凑近,刚执起小勺便被殿下喝住:“用本的勺子。”那婢女愣了愣,赶紧换了方才殿下用过的勺子,在粥面滤了一层米浆,吹了吹送到小世子唇边。小世子眼睛倒没睁,只寻着香味凑过来,一嘴儿一张一合咂巴砸巴把米浆含进嘴里,两腮帮子鼓了鼓,那模样犹是逗人。
那婢女瞧见小世子这模样,禁不住笑叹道:“不愧是殿下的孩子,真可爱。”
我心中暗自一惊,不敢抬头。
却不料一道红影罩过来,投下巨大的影子:“是么?你再喂喂,让本好生瞧瞧。”
那婢女便又舀了一勺米浆,递到小世子唇边,然而小世子一张嘴凑过来的时候,她又把勺子移到另一边,小世子跟着勺子转,她又换了边儿,如此逗趣几轮,乐得呵呵直笑:“殿下,您瞧,多有趣。”
我心中更凉了。
殿下似乎也轻笑了一声:“好玩么?”
“好玩呀……啊!”
银光一道,血溅三尺。一截断臂跌落,那僵硬的手指还捏着一只银勺。那婢女脸色苍白地跌坐在地,嘴里汩汩冒着血,不可置信地望着殿下。殿下甩尽剑上的血,冷声道:“一个奴才也敢戏弄本的世子——哼,死不足惜。”
清理好婢女的尸首,我又去煎第二幅药。途经桃园,见兄长大人静立树下,双袖盈风,目向远空。我上前屈膝拜服:“西莲见过祭司大人。”
兄长颔首微笑:“莲儿还是如此生分呐。”我不答,他缓缓移开“视线”,似不经意问道,“王子妃殿下可好?”
心中隐约有些不安,答道:“有殿下相伴,当是无忧。”
我瞧见兄长的眉心微微一紧,却在形成褶皱之前又倏然平展,笑颜如昔:“如此甚好。”说罢,负手离去。我不懂,方才那转瞬便逝的蹙眉是何意思。南曾问过我兄长的事,我说兄长向来如此和善,不曾改变。只是我不曾告之,幼年时兄长从不唤我“莲儿”,他是和善却漠然的预言者,向来只是亲疏得当称我“西莲”,然这一声声“莲儿,莲儿”近些年却唤得越发温柔宠溺,我不知这意味着什么。
午时,去王子府送药。却不料正见殿下抱着小世子,用指尖沾了玉米羹来回点在小世子左右唇角,惹得小世子不停扭头张嘴去舔。
……
“殿下……”
殿下瞧见我来,忙一把提起小裹儿,将小世子放到一边,板起脸来:“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药端来!”
“……是。”
毒六于三日后醒来。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更瘦了。他醒来后,第一时间便赶到王子府,给南把了脉,修了几味药,方才松了口气。小世子这些日子大约真的饿得慌了,哭闹起来。毒六赶忙抱起小世子,眉心皱得紧巴巴的:“怎的如此瘦弱?”
婢女们不敢答,殿下只哼一声,躺进帐中,细细亲吻女子的额角。
我瞧见毒六瞬间冷了眼神,瘦长的骨节白得有些发青,他冷声道:“殿下若是容不下这孩子,大可以交给在下照顾,何必故意虐待孩子?莫非殿下以为,孩子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南便会一心侍奉殿下了么?”
帐中人一顿,沉重的气息瞬间压下,红影厉风闪过,转眼殿下便已掐住毒六的脖子:“你说什么——嗯?!”
毒六被掐得脸色发紫,眼神却无丝毫动摇:“在下……说错了么?”
殿下气得体内真气大乱,眼看就要痛下杀手,却又不知想到的什么,忽就松了手,背过身去:“滚!都滚!”
毒六冷哼一声,抱紧小世子,大步离开。
我暗自记下殿中所有人的模样,这九人,又将成为鬼冢的新魂。
几日后,南终于醒来,给小世子取了个小名,叫做“六月”。六月,不知是意喻出生于六月,还是为感谢毒六的救命之恩。总之,殿下对于这个名字,有些闷闷不乐,一个人在皇陵练剑,满园子都是凌乱的龙掌花花瓣。
“其实,殿下……是六皇子,六殿下呢……”不知为何,我要说这样的话。
飞舞的银蛇停了下来,我瞧见殿下惊愕地瞪大了双眼,纷纷扬扬落下的嫣红花瓣中他一脸讶异,继而孩子气地咧嘴笑了起来,忽上前一把将我抱住:“没错!一定是这样!一定是因为本排行老六,所以起名六月!哈哈!”
殷红的袍,这天地间最艳丽的色彩,淹没我的视线。殿下大笑而去,我却像被钉在了原地,久久不能动弹。原来这便是他的怀抱——让人窒息,如此具有侵略,即便只是一瞬,也足以夺走所有……我不解,这样的怀抱,我已难以承受,而付出一切的百倍浓烈,南又是如何承受的……
南不知从哪听说了前些日子小世子挨饿的事,意外地没有暴跳如雷,只是一股脑将殿下的衣物尽数丢出殿外,不许殿下再靠近寝殿。妈也被全数打发走了,听说是要亲自哺育小世子。
殿下进不来寝殿,又不放心其他人照顾,更不甘心让毒六日夜进出,只得命我贴身照顾南。我不解,南既无实权,也不懂武功,殿下为何就因她一句话便不敢进殿了呢?
小世子每隔一个半时辰就要喝一次,南本就身体初愈,每每一躺下便有被小世子折腾得要起来,数日下来,神总不大好。毒六劝说让妈代劳,被南一口否决。她道:“老娘的儿子干嘛要去扒别的女人口?瞧她们长那样子,他今后长大了想起来还不恶心死?要是从此厌恶女人,走上了断袖的不归路那怎么办?”
毒六汗颜:“这么小,他记不住的……”
南不以为然:“你怎么知道他记不住?你又不是他。再说,老娘就记得……”
毒六眉梢一跳:“你……记得?”
南不知想到些什么,打了个抖:“我恨巨ru……”忽低头,凶神恶煞地戳戳小世子鼓囊囊的脸颊,“喂!小鬼!你给老娘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穿的?是不是穿的?是不是穿的?嗯——好吧,你给我听好,就算你是穿的,这辈子也注定只能给老娘当儿子!”
毒六在帐外无言以对。
小世子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懵懂地瞧着南,手舞足蹈地“咯咯”笑起来,吐出几个泡泡。南顿时大叫起来:“西莲姐姐啊——帕子!拿帕子呀——”
我瞧了眼窗外的人影,递了方锦帕给南,对毒六道:“先生,天色已晚,您请回吧。”
给小世子洗了澡,在南的药茶中添加了少量的迷药,方才服侍南她入寝。殿下无声无息地闪入帐中,将南和小世子圈入怀中。我落下帐帘,退离。
一个半时辰后,我猜想小世子大约醒了,便端了子粥进殿。却不料殿中烛光微亮,殿下抱着小世子坐在案前,用一支小勺喂小世子吃着蜜糖水。见我端了子粥进来,殿下抬眼示意我放下粥。我放下粥,殿下舀了半勺,自己先尝了尝,蹙眉道:“扇凉些。”
“是。”
小世子有了吃,很安静,漆黑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殿下,时不时砸吧着小嘴。有粥水沾到嘴角,殿下拿指尖去抹,不料被小世子一口咬住,大约以为是tou,起劲地吮起来。殿下竟也不恼,弹了弹小世子尚未长牙的牙床。
哄睡了小世子,我在殿外守夜。寅时,殿下忽然提着小裹儿跑出来,压低着嗓子:“赶紧!赶紧!”
我一瞧……小世子竟然尿床了!襁褓湿透了不说,连殿下的袍子上都印着一大片尿渍。我赶紧接过小世子,抱去榻上,将襁褓拆开,正准备命人打热水来,却被殿下阻止。他指着帐内安睡的女子,摇了摇头。我懂他的意思,他怕人多吵着南。
殿下连如何照顾自己都不会,更是从未服侍过别人,此刻却挽着尿湿的衣袍,洗棉帕,一手笨拙而又小心翼翼地擦拭小世子的身体。一手捏着鼻子。这模样,看着让人发笑,又无端端惹人鼻子发酸。
我不禁想,一个女子要修几世的福,才能得到这个男子的真心。忍不住别过头瞧一眼纱帐,忽觉那女子是睁开眼的。再定睛一看,却又只看她安睡的脸。错觉吧,当是错觉。
小世子这一闹,等清洗完,换了身干净衣裳,天也快亮了。殿下抱着小世子重新放进南怀里,附身吻了吻女子的唇角,迟疑了一下,又吻了吻孩子的额头,为他二人盖好被子,如来时那般,无声无息地离去。
我望着殿下的背影,在床边怔忪许久。然一转头,竟见南已坐了起来,眼中全无睡意!
“王子妃殿下……”
南淡淡瞧了我一眼,低头抚着小世子的脸颊,许久许久,忽然开口道:“神啊,我忏悔。”轻若耳语。
次日,南招毒六进殿,不许任何人进入。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只是毒六走后,小世子的眉心的朱砂痣被一枚墨色“十”字刺青代替,只是那十字有些奇怪,上长下短,竟是个逆写的“十”。
殿下重新入住寝殿,谁也没提起那晚的事。
据说城中有些异动,我重新回归暗部的工作,去鬼冢的途中,经过祭祀殿。兄长在殿前观星,双目洞深,忽而清浅一笑,带着我看不懂的苦涩,以及若隐若现让我不安的冷讽。我听到他喃喃而语:
“十字,逆位么……你在忏悔什么呢?”
彼时已是七月盛夏,荼靡花开。殿下不再杀人,净手酿荼靡酒,南怀抱小世子,躺在花架下,笑意温软。小世子眉心无人解意的逆十字,并不能影响他成为西贡国的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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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确实拖了很久,修修改改n次,最后还是决定推翻原本温馨风的萌妖篇,顺应前后文走剧情党路线嘎~~~~~
本文中番外只是因叙述人不同而编入番外篇,实则内容还是正文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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