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舅舅又过去几天,天气渐渐的热起来。黄芝也在院里住下来。虽然大家都没什么好脸色给他,但他也习惯了。再怎么样,在嫡哥儿这里当差还是轻松的。贴身的事都是嬷嬷在做,外面的事都是青芝在做。李可虽然不理人吧,但也不会动不动就打骂。黄芝毕竟也还是个年轻的哥儿,在院里过了几天的好日子,就叨念嫡哥儿的好了。在跟别的小侍郎说话,也说着嫡哥儿的好,在二嬷嬷那里回话也只回些寻常的话。闭口不谈李可那些在院里的坏毛病。
“好热啊---”李可穿着薄衫躺在竹椅上,青芝给他拍着扇子,“青芝啊,我为什么不能把衣服脱了啊。”李可扯着自己的长袖说,夏天还要穿长袖太悲剧了吧。虽然现在的夏天没有多热,大概只有三十一二度,但穿长衫还是热啊。李可怨念,为什么我连男人的福利----夏天打赤膊都被无情的剥夺了。“主子,我给你扇着风呢。”青芝不冷不淡的说,“你穿得还是最轻薄的面料,要不,你回屋待着。”李可嚎叫,“屋里风都没有,像蒸笼一样,我要成人包子了。”青芝摇着扇子,黄芝远远的走来,“主子,你来尝尝这冰镇的酸梅汤,我刚刚从厨房里端来了,可冰着了,来,喝了下下暑气。”李可半抬头,“你就只拿了我的啊。你们吃什么。”青芝接过来,“这个现在是府里最紧俏的东西,有的你的吃就不错了,还要谢谢黄芝呢。你就吃别管我们了。”李可含了一口,鼓囊着嘴说,“一人一口,记得送去给嬷嬷啊。”青芝坳不过,只好做罢,一人一口分了,最后还留了一大口给李可。人人鼓囊着嘴,相视一笑。
“青芝,太嬷嬷请嫡哥儿过去祠堂,你和嬷嬷也一起来。黄芝就不用了。”一个中年侍郎过来传话。嬷嬷疑惑,这不年不节的去祠堂干什么。虽是这样想着,但嬷嬷还是和青芝合力,把懒骨头—李可扶起,给他穿好衣服,整理好仪容,嘱咐黄芝看家。三人就往祠堂走去了。
到了祠堂,不用嬷嬷掐,李可就神起来,好凉快啊----李可振奋了,这府里还有这么凉快的地方。等三人全进了祠堂,有侍郎就把房门关了。太嬷嬷和老爷和二嬷嬷做在上位,也不见什么侍郎嬷嬷。李可见了礼。太嬷嬷开口说,“采萍,你记着,这些都是妙哥儿院里这几年应得的东西。”嬷嬷顺着他的手望去,盘子里装的银锭子码的整整齐齐,还有一柄玉如意,十几件首饰,还有一些上好的布匹。嬷嬷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应是,太嬷嬷又说:“舅老爷送来的东西,都已经分完用掉了,我让人折成银子也放到这了,那里有明细,你对一下。”嬷嬷弯腰点头。迎着李可疑惑的眼神说,“可可,我这几年不在府上,你爹也是个不管事的,让你受了委屈了。那个狗眼的账房,嬷嬷已经把他赶出府了。”李可装作乖巧的说:“我没有觉得委屈。”嬷嬷怜惜的说:“你二嬷嬷 ,我已经说过他了,他没有事必躬亲,让底下的人怠慢主子。嬷嬷也已经罚他了。”李可嘴里说不关二嬷嬷的事,心中却在说,屁了,要不是这二嬷嬷默许,那些个奴才给他几个胆他也不敢对主子怎么样咯。
“你怪我吗?”一直没说话的老爷开口说。不知道怎么回话的李可求救的看着嬷嬷,“李妙可,你怪我吗!”老爷执拗的问着,“从你出生后我就没抱过你,没和你说过话,以前你和你嬷嬷住一起,你不理睬我,后来,你嬷嬷死了,你还是不理睬我。现在你大了,随时都可能挂着李府嫡哥儿的名出嫁了,我只想,你怪我吗?”李可望着眼前的男人,儒雅的气质,遮不掉眼角的疲态。听说他总是在妓院里流连,身子应该也不好吧。李可突然有种冲动,“我怪不怪你,不重要吧!”望着满室的疑惑,李可说,“我以前一直以为我是没有爹的。我是嬷嬷一个人生的。嬷嬷总是不说话,也不爱笑。天天拿着串珠在佛像前跪着。我曾近偷偷溜出院玩,在别人口里我才知道原来我是有爹的。原来他们都说我嬷嬷是个神经病,是个傻瓜。为了置气,辜负自己的大好青春。”李可陷入恍惚感,“我很想跟他们说他们说的不是真的。我嬷嬷不是神经病,也不是傻瓜,他虽然不和我说话,但我知道他晚上在我的床边唱歌,唱着唱着流泪。那时我小,我不懂那意味着什么。
我七岁的时候,我听见有人和嬷嬷说话,那个人说,你这么痛苦,为什么不干脆死了算了?嬷嬷说,我不能死,可可还小,我死了他怎么办?那人说,既然你这么舍不得你孩子,可是也没见到你对你的孩子多亲密。嬷嬷说,我也想和他亲近,可是只要看他一个时辰,看着他肖像他的脸,我就会记起那些不愉快。我就会想让我撕心裂肺的那个时刻。我就会哭的不能自以,我就不得不离开他周围。说话那个人是谁,我忘了。但我记住了嬷嬷的痛苦。
从此以后就知道,我嬷嬷活得生不如死,都是因为我,他才不能死,不能解脱。虽然我才七岁,虽然我舍不得嬷嬷,但我还是决定要快点长大,因为,我不想嬷嬷那么辛苦。”有人上前想来抚慰李可,却止步。李可满脸是泪却不自知。只是看着同样无声流泪的老爷,继续说:“十岁生日那天晚上,我跑去和嬷嬷一起睡,我揽着他的手,要他告诉我我爹是怎么样的,嬷嬷先前不想说,我就跟他说,‘嬷嬷,我已经长大了!你宁愿要我在别人口中得知我爹是多么不堪吗?在别人口中知道我嬷嬷原来是个傻瓜吗?’
嬷嬷哭了,但他却是笑着和我说,春花似锦的街道,他和他第一次的见面。他笑着说我爹是个很英俊的人,穿着华衫,却在和他眼神交会的那一刻撞翻别人的菜篮,要多傻有多傻。他才情横溢,写诗,在他的阁楼下读着。出门游历回来,会先巴巴的跑过来献上路途中买得小玩意小点心。嬷嬷说着,好像回到那个时候,脸上神采飞扬。我就问他,‘既然你们那么相爱,又成了亲,为什么会弄成现在这样。那个人我见过,他在花园里搂着别人的腰,笑得肆无忌惮,而你,却在这屋子里终日的不见天日。嬷嬷沉默了好久,他只是说你爹并不坏,我,可能有点傻吧。我们算是在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只是无奈,对感情的看法不一致。才这样的情深缘浅。”
李可停顿,老爷已经把脸埋进手心,看不出神色。“我问他,你恨他吗?你怪他吗?嬷嬷说他恨过也怪过,但终究是看开,看不开又能怎样。只是他再不愿意回头。他宁愿留着记忆在最美的那一刻,也不委屈自己在人太多的感情里转不开身。他还说只是觉得对不起我,还让我别去怪你。”李可望着眼前的男人突然心中涌起无限的同情,“你爱我嬷嬷的吧!被嬷嬷这样放弃了,你很不甘心吧!所以夜夜笙歌,流连花丛吧。已经这么久了,嬷嬷不怪你了,我也不怪你了。你,也放过你自己吧!”
见没人留自己,李可慢慢的走出祠堂,抹抹眼角的泪,这是谁的泪。青芝走向前想去扶他,他有太多疑问想要问他了。李可是谁,谁也没有青芝清楚了,可是为什么那一霎那,李可说的做的都像是原本的主子。难道。。。青芝不敢多想。李可回头对青芝笑一笑,身子一软,在日头下晕倒。“快来人啊------”
李可醒来的时候还晕晕乎乎的,有点像是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才睁开眼,青芝就上前小声的询问,“主子,你感觉怎么样?”李可眨眨眼,没说话。青芝突然很紧张,左右看下,小声的说,“李可?”李可确定自己没有穿回去后,全身兴奋紧绷后的放松有种懒懒的感觉。“我是李妙可。”青芝在他头上敲打一下,“醒来就喝药吧!”李可望着床顶,“你刚才希望想来的是谁?”青芝的手一顿,说,“我也不知道。那你刚才希望醒来的地方是哪里?”
李可说:“我也不知道。”青芝把药端给他,“你今天在祠堂真是把我吓到了。不过,大概再也没有人会怀疑你的身份了吧!”李可捏着鼻子,苦着脸把药喝下去。“别说你,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嘴巴不受控制的说这些话。我是被附体了吧!这种感觉太恐怖了。”青芝接过空碗。李可把手放在脑后,“怎么办?你们的正派主子来了又走了,看来只有我这个假主子和你们一起过了。”青芝回头看他,“这样也挺好的。”李可瞪圆了眼睛,“挺好?”青芝点头“挺好。”李可笑,心中的那点不确定和不安全感都不翼而飞。也笑着点头,“恩,是还挺好的。”青芝见他一脸放松,于是说,“嫁人还是要嫁的。”
李可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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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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