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耀妹子在秋游后的第二天就生病了,发烧烧到38.9度却神无比之好。
神好到让她自己都蛋疼的各种绝望。
结果在窗口看到坐在花园里低着头看着地上泥土的高永夏。
大冬天去秋游这种事情已经不值得吐槽了,但是想想高永夏难得露出这种表现,郭耀妹子一边想着自己果然是好心啊希望别到时候没好报就成了……裹着棉被带着抽取式纸巾拿着手撕面包走到了自己的花园里。
高永夏对于郭耀穿过栅栏中间,递过去的手撕面包,默默地接过去,然后恶狠狠地一口咬下去,接着还没咀嚼咽下,就继续一口咬下去。
郭耀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没带水来了。
“喂,你是笨蛋吗?当心噎死了。”
当高永夏捂着嘴,将嘴里囤着的那一团面包全都在郭耀眼里完全是不可思议的艰难咽了下去之后,眼角带着不知道是被自己的动作还是自己的心情折腾出来泪花,坚定不移甚至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我绝对……要将今日的耻辱全都还回去!”
有时候,表达内心愤怒之情的表现并不是咆哮,而是如同高永夏这般,从喉咙口发出夹杂着懊恼愤恨还有极端尖锐情绪的低声誓言。
郭耀妹子看着他转身走人的背影,感慨一句“诶呀呀,那握拳的双手手指甲会不会抓破掌心了啊……”
她并不知道一个围棋棋手,有志于成为职业棋手的围棋棋手,手指甲都修剪得整齐又极短。
而且食指指甲的磨损,和中指最上面一截指腹的老茧,让人在仔细注意之后哑然失色。
一个半个月后放寒假的某一日,她正好在窗口边上往下看去,结果看到站在花园里撕着面包慢慢吃着的高永夏。
他以为自己家花园里的泥土很好看吗?
郭耀妹子撇了撇嘴角,揉揉头发,从窗口跳下来回到房间的书桌前继续努力的写着寒假作业。
‘好坑爹好负心的世界!’
郭耀妹子一边这样内心呐喊,一边奋笔疾书。
事实上幼年期接触到的糟糕事情,是人一辈子抹不掉的影。
小时候在祖国接触的方块字到了异国他乡看到那一连串和鬼画符一样的文字,郭耀甚至在这地方呆了好几年都有那么一个恍惚看着那些鬼画符发愣,然后在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在心里慢慢的将这些鬼画符的韩文翻译成中文。
晚饭时郭妈在楼下喊自己女儿去吃饭,但是郭耀回了一句“我要写作业别吵别吵!”然后就被取消了晚餐的用餐权。
写完作业后,各种失意的趴在窗口希望能灌一肚子的西北风吃饱的郭耀,居然又看到了高永夏站在花园里的身影。
饭后消食吗?
郭耀妹子咬牙切齿的想着这个吃饱喝足……就算没吃饱但也绝对喝足了的冷艳高贵的混蛋,但是又转念一想——
该不会,他从下午就一直站到现在吧?
一想到这里,嘴角一抽,为自己这种各种不切实际的想法纠结一把。
但是,揉揉头发,各种纠结。
啊啊啊,还是下楼去吧。
于是下楼,跑到花园里去。
看到郭耀出现在花园后,高永夏就已经朝着两户人家花园间隔的栅栏处走了过去。
“面包。”
他将一个显然完全冷掉了的手撕面包递了过去。
看到他的手穿过栅栏,将握在手心的面包袋子伸到了她的面前。
“之前的回礼。”
“得救了!”
因为拒绝晚饭而过了饭点只能饿肚子的郭耀妹子,内牛满面的拆开包装撕扯着面包往嘴里塞去。
我们没有选择。
事实上,郭耀和高永夏都没得选择。
之于前者,是不得不呆在异国他乡死死融不进去慢慢掰着手指熬着日子等着虚无缥缈的回国。
之于后者,大概就是——
“我八岁才开始学围棋。”
高永夏事后各种蛋疼的觉得,自己干嘛要给一个从小就和自己不对盘的人说自己的故事。
但是,当时就这么顺风顺水说了下去。
“并不是最好的学围棋年龄,但是我有这个天分。祖父也为我找人脉求到了现在的老师门下。”
然后,不知道是要让吃着面包偶尔支支吾吾一声“嗯嗯”表示自己有在听的郭耀记住,还是让自己记住一样,语气无比坚定的说道。
“我一直都是最优秀的。无论是在研究生里面,还是在定段赛的时候。我一直都是第一名。”
好不容易艰难无比的将嘴里的面包咽了下去后,郭耀妹子用一种“你是傻瓜啊”的表情看向他,“我又不下围棋。”
“正因为你……”高永夏各种暴躁了,后来转念一想又泄气了,“算了。”和这个吃货较劲啥?
他真是果然在寒风里吹了好几个钟头的冷风才会有这种神经病一样的举动。
不,果然是在自己居然在寒风里吹了好几个钟头冷风的决定做下后,自己就不对劲了。
不,他只是为了还之前那个由面包欠下的人情而已。
“不过,不知道你和韩光比起来,到底哪一个比较厉害呢。”
郭耀妹子着下巴随口一说。
“谁?”
“和你一样,都是职业围棋的棋手。哦,还和你一样都是在去年定段的来着……”
在身后的屋子里传来郭妈的喊声,“小耀,你给我跑哪里去了?当心又吹出病来了!”郭耀感觉挥挥手,谢过高永夏救命的面包后,赶紧跑回屋子里去了。
不过,韩光这个中文读音的名字,倒是在高永夏的脑子里留下了一个印象。
那么,目前的韩光少年正在做什么呢?
在围棋研讨会上再次被没收了一个手机的韩光少年,内牛满面的看着手机离开自己手里后,狠狠瞪了一眼其实很无辜的芦原弘幸。
“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了你我还不是要挨骂?”
眼神交流一番后,韩光少年发觉自己一直当成亲弟弟对待好到捧在手心都怕摔了的塔矢亮居然都不在。
“小亮呢?”
这个问题,很快得到了回答。
于是韩光站起身,很抱歉的和自己的老师打过招呼后,去玄关处穿好鞋子,跑出塔矢宅冲向了目的地。
“塔矢老师?”
芦原很无辜的朝着自己老师的方向看去寻求答案,但是坐在一旁的塔矢行洋,只是闭了闭眼睛,然后说起了现在他们应该做的正事。
在厨房倒茶的塔矢夫人叹了口气。
韩光,也是个才十四岁的半大孩子呢。
旦那,还真是……舍得啊。
有舍才有得。
这才是世界的真理。
所以看着塔矢亮和一个不知道哪来的小鬼走到围棋沙龙的背影后,韩光三步并作两步赶紧追了上去。
开玩笑,他可是看着小亮从两岁连拿围棋都才刚刚算拿稳的时候看着他一点点成长到现在的,怎么可以被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小混蛋刺激一次再刺激第二次?
而且他背后跟着的那个戴着乌帽身穿白色狩衣的家伙,应该是灵吧?
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棋室里去后,韩光连和收银台前的市河小姐招呼都来不及打一下,就赶紧跑到了最后面的那个对局桌边。
滚你丫的以大欺小算神马事情?
有本事和同样活了几千年最近十几年前才非法偷渡去投胎的哥来下啊!
韩光丝毫不觉得自己双眼中冒出的绿光是不是吓到了对方的那个小鬼,但是塔矢亮显然也没见过露出这种恨不得吃了对方表情的韩光。
不过——
“等等,这一次……”“小亮。”
从小到大一直耐心极好地逗着几乎差点被塔矢夫人当成自闭小孩心疼对待的小亮说话的韩光,估计至今为止是头一次打断对方的说话。
“不是以前说约定好吗?一次和一次。”
这是在塔矢亮第一次和绪方次下互先执黑输掉后,一个人坐在边上看着棋盘抿着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时,韩光少年各种不爽的护犊子心态冒出来了。
结果在拼搏厮杀挣扎一番后,因为一时忘记了现在围棋的规则中,在日本执黑的一方要给执白的一方贴五目半的缘故而惨遭落败半子的韩光少年一脸纠结的拽着同样输棋的小亮,拿着一把从塔矢夫人那里厚着小孩子脸皮弄到手的硬币,跑到外面去用硬币调戏路边无辜的自动贩售饮料机去了。
于是那个时候,在塔矢亮自己都不知道要问什么的“为什么?”的时候,韩光少年很有义气的将抱在怀里的灌装黑咖啡分了一小半给小亮抱在怀里后,在两人慢慢地走回塔矢家的路上时回答道:“因为,好歹我也是看着小亮你长大的,有好得对手的话,那么我也要去和他下一次!”
“一次,和一次吗?”
“是的。就是这样子!”
韩光少年看着知一反三的补完这一点的小亮,笑得一脸灿烂。
瞧就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长大的娃哟~这得是多乖多听话多懂事的一个好孩子啊……被一个活了几千年的老鬼欺负真他娘的他自己都看不过眼了【凸】
“但是——”
似乎没想到从以前小时候一直被贯彻到现在的约定,居然会成为了现在阻挡对局的因素。
只是片刻的迟疑,韩光少年已经坐在了棋盘一边的椅子上。
他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看向那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带着个身穿古装的千年背后灵来欺负自家小孩的死小鬼——背后的那个背后灵。
“我叫韩光。中国人。你呢?”
“我叫……进藤光。”
‘喂,佐为,这样可以吗?’
‘小光,让我和他下棋。’
不会错的。
他刚才的眼睛,是看向站在小光背后的自己!
“互先吧。……而且,是在日本的话,那么就按照日本的规则来吧。贴目五目半。”
“……嗯,好。”
韩光不介意自己抓一把白棋的棋子搁到棋盘上。
最后结果是,韩光执白,进藤光执黑。
“请多指教。”
“嗯,请多指教。”
身穿白色狩衣的藤原佐为握紧了手上的那把五骨蝙蝠扇。右手缓缓地指向棋盘上——
那么,“十七之四,左下的小目。”
于是,这场由一个借着12岁小学生的千年鬼魂,和披着十五岁少年皮非法投胎的千年鬼魂之间的对局——正式开始。
而这个时候,郭耀妹子正舒舒服服泡在浴缸里,浑身舒坦的长舒一口气。
伸出手拿起搁在浴缸边上的那本诗经,随手翻到之前卡上书签的那一页。
随后咳嗽两声,清清喉咙,朗声念道:
“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
“麟之定,振振公姓,于嗟麟兮。”
“麟之角,振振公族,于嗟麟兮。”
念完之后,郭耀妹子内心一边想着‘这是毛玩儿意啊求真相!’
内心呐喊完了看下面的翻译注解,立刻脑袋上挂上了大堆大堆的黑线。
我勒个去,我身边有这种人吗?
赶紧看下一篇下一篇!
就在不知不觉间,所谓的命运齿轮已经不知道转到神马鬼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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