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桑晚秋几乎没怎么合眼,翻来覆去地琢磨,待到有些困倦时,望望外面的天色,却已是快要亮了。
早上吃过饭,桑雨塘安排仆从把连夜给他们俩收拾的行囊搬上了马车。看着大包小包堆满了车厢,桑晚秋既感无奈,又满心暖意。
阿三主动要求跟去,好在路上照顾他们。桑晚秋原本也有这个意思,所以最后就定了他们三个人前往。驾车的自然还是乔大娘,她的技术过硬,最能让丁玉瑾几个人放心。
事不宜迟,三个人和留下的人简单告了个别,就出发了。
西隐寺位于洛河县境内,距离京城有两天的车程。乔大娘驾车稳当,对路线又熟,所以比着其他赶路的行人,他们早了大半天就到了洛河县。
西隐寺每日只上午接待香客,所以,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好好歇息一下。
马车停住后,桑晚秋第一个撩起帘子下了车,抬头一看,面前这处宅院完全没有半点客栈的模样。
“这里是……”
“嘿嘿,”阿三扶着丁子如下了车,在一旁嬉笑道,“这是我们公子早年买下的院子。”
“早年随着娘亲四处走动,后来又接手了几处店铺,赚了些钱,便选了几个小镇开了分铺,可巧就有洛河县。”丁子如这几句话说来,并无半点炫耀之意,倒叫人愈加起敬。
桑晚秋这两天里难得地第一次笑了出来,“子如的才华实令桑某仰止!”
丁子如红着脸轻啐一口,笑骂道:“油嘴滑舌!”
进了宅院,几个人依着丁子如的安排去到各自的房间,沐浴完毕后都小憩了一会儿才回转客厅用饭。
用过晚饭,又到了休息时间,几个人都有些疲惫,丁子如更是一路犯困过来的,反正四下里并无他事,索各自回房接着睡了。
只有桑晚秋又是一夜无眠,睁着眼等天亮,生怕错过了时辰,不能进寺。
翌日一早,几个人起来快速地收拾了一番,便直奔西隐寺。西隐寺建于西山之上,虽山势较高,却并不陡峭,除了丁子如,其他几个人爬着都不算太费力。
两个多时辰之后,几个人互相搀扶着终于到了山顶。因为出发得早,这时候的寺门前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香客。桑晚秋举目望去,居然在人群中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小福——”
小福正愁眉苦脸地坐在寺门口发呆,听见有人叫他登时便吓了一跳,待看到是桑晚秋几个人时,赶忙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拉起桑晚秋的手就往寺里拽。
“小福,哎,哎,小福,你这是怎么了?清儿呢?”桑晚秋被他拽着胳膊拉扯得有点莫名其妙。
小福狠狠瞪她一眼,吼道:“我家公子辰时三刻就要剃度了!再磨蹭就真的什么也来不及了!”不顾自己已经红了的眼圈,小福拽着她继续往里走。
桑晚秋一哽,半天没有回声,任由他把自己往寺庙的后院拖去。
“阿弥陀佛,后院乃是佛门清静地,女客止步。”两个锃光瓦亮的脑袋上点了香洞的和尚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师父,求求你们开开恩,我们是赶着去里面找我家公子的!”小福松开桑晚秋,转过脸对着两个和尚又是拱手,又是鞠躬,苦苦哀求。
两个和尚纹丝不动,把通往后院的过道遮挡得严严实实,两章不苟言笑的脸,让人无端地便生出惧意来。
“桑某要找的乃是我未过门的夫郎,一找到人我们就出来。两位大师若是不放心,大可随行左右!还望两位大师能够成全在下的一片拳拳爱夫之心!”桑晚秋说着提起衣摆跪了下去。
两个大和尚见状同时点了点头,闪身避开她的跪礼,复念声“阿弥陀佛”便各自退去。
小福拉起桑晚秋,拽着她继续往里走,虽脚步一如刚才的急促,手上用的力道却小多了。
两个人赶到后院静室的时候,寺里的住持正慈眉善目地站在门前微笑着,等他们走近了,住持如那两个大和尚一般,念声“阿弥陀佛”便退去了。
桑晚秋顾不上琢磨他们这些古怪的行为,一马当先推开静室的门,看到佛龛前跪着的人儿那消瘦的身形,心中一阵酸楚。她毫不迟疑地疾步走过去,将他搂紧了怀中。
小福抹抹泪,悄悄将门给他们带上,然后守在门外,祈求佛祖保佑他家公子千万别再想不开了。
静室里的两个人依偎良久,桑晚秋才鼓起勇气开了口:“清儿,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难道你并没打算娶丁公子,我那天醒来听到的、看到的,都是幻影?”苏清说着挣开她的怀抱,站起身走去窗边。他生怕自己再在她的怀中多停留一刻,便会改变了主意。
“是真的,我是准备娶他……”
“那你还来这里做什么?去丁家做你的乘龙快媳吧!”苏清怒喝道,“难道你还想当面跟我说,你移情别恋,不要我了吗?”
“清儿!谁说我不要你了?谁说我移情别恋了?是,我是喜欢子如,但是这是一个月前我才发现的。我会娶他,但是我一样想娶你!我知道,我曾经许过你,今生只你一夫,在这一点上,是我背弃了誓言,你要打要骂,甚至给我两刀,我都绝无二话!但是,求你,求你不要离去!没了你,我,我……”桑晚秋说着忍不住掉下泪来,声音哽咽得吐不出话。
“你还会娶我?还要我?”
桑晚秋拼命点头,好半天才缓过来,道:“当然会娶,而且我也从未说过不要你。清儿,你和子如都是我的夫郎,我会准备一场盛大的婚礼,风风光光地一同迎娶你们过门!”
“他,丁公子,愿意和我平起平坐?”
“他愿意。其实,如果没有唐晚珍的暗算,我和他也许还是不可能的……”桑晚秋把红鸢楼里发生的事简单讲述了一遍,“所以,我要对他负起责任。清儿,原谅我吧,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下次!如果我桑晚秋日后再有对不住苏清的地方,就让天打……”
“别说,我信你!”苏清紧张地跑过来捂住她的嘴,不让她把毒誓说出口。
桑晚秋一把拉下他的手,攥到手心里,“你,原谅我了吗?”
“唉,怎会不原谅……我原本以为你的一心人变成丁公子,不再要我了,便心灰意冷地出了京,想着我这些年的经历,一时间百感交集便厌了世,想着常伴青灯古佛以赎罪,来生投个好人家……可是这西隐寺的住持不肯收我,说我六未净,尘缘未了。这几天,我跟着寺里的师父们一同作息,心里平静了很多,只是夜间却总想起你。想起你对我说的那些话,便常常辗转难眠,怨气早就不知跑哪里去了。”
桑晚秋拉着他的手贴到自己的心口上,“感觉到了吗?这里有你。以后再不许胡思乱想,更不许不声不响地就溜走!不管有什么心事,都要跟我说,我是你的妻主啊,是你的倚仗。我爱你,远胜过爱我自己。我们要不离不弃,答应我!”
“嗯。”苏清鼻子一酸,眼泪流了出来,滴在桑晚秋蓝色的衣衫上,晕开一朵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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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柳暗花明又一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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