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会结束后,一行人又在聚乐院的庭院中游玩了一会儿。这花园的风格和我我平日所见不大相同,到有点江南园林的味道,山石花木变化无穷,好像一副立体的山水画一般。
见我喜欢这庭院,白泽盛兰殷勤地介绍说:“小雅的眼光不错,这庭院是按照普化大师的手稿设计的,颇得大师之真意。”
他不提醒倒还好,一想起普化二字,我的心情顿时一落千丈。
白泽马屁拍到马蹄上还不自知,继续道:“我这里还收藏着许多大师的画作,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宝,多少人想一窥真容而不得。但是如果小雅求我的话,我还是可以考虑的……”
“你说什么?”我猛地停下脚步。
“……呃,我是说,如果小雅想看的话,舅舅二话不说就……”
我一挥手,“前一句。”
白泽想了想,“很多人想一窥真容而不得?”
“不是,再往前。”
“那是……价值连城?”白泽的脸一下子黑了,正色道:“小雅,你怎能有如此市侩的想法?大师的真迹的价值绝不是能用金钱来衡量的。这些宝贝若是流落到不懂得欣赏的人手里,平白玷污了吾等的贵族之魂。”
我眼角一抽,说:“你不用紧张,我又不会抢你的!我只是受你启发,得到一点灵感罢了。”
至于是什么灵感,白泽没有追问,可能是怕他一问又会把我的心思勾到他的宝贝上去,所以干脆主动转移话题。
“若说这庭院之美,瀞灵庭中各具千秋,但排的上十大景观的,唯有源家的千樱院和……”白泽用扇子对着走在前头的两人点了一下,说:“千叶家的枯山水石庭。”
哦?原来就是她家,有此机缘,以后定要上门拜访才是。
赏完园景,白泽菊爱邀请我们在院中的水榭中用餐。食物无甚特别之处,倒是饭后进上的甜食和点心味道不错。
转眼时近黄昏,日落西山,大家相互道别,兴尽而去。
白泽以源家的距离远我一个人他不放心为理由,护送我回家,直接无视了随行的一干侍女和侍卫。我默许了他的行为,因为明白他这是有话想跟我说。
天光逐渐昏暗,侍卫点起了火把,跳动的火光映着白泽脸,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晴不定。
“小雅,你是不是生舅舅的气了?”他弯腰看着轿子里的我。
我的回答就是“唰”地把小窗关上。
“……”
白泽沉默了一会,又从外头把小窗一点点抠开,露出一张微笑的小白脸。“小雅是不是还为起名字的事生气呢,气舅舅不帮你?”
我哼了一声,观察力倒是挺敏锐的嘛。其实帮不帮忙倒还在其次,我耿耿于怀的是白泽对我的故意隐瞒。
“舅舅不是不想帮,而是更愿意相信小雅的能力,这么点小事怎么难得到咱们小雅呢?”白泽用哄小孩吃糖的语气说,“就算是有什么万一,舅舅也已经做好准备了,不会让小雅吃亏的。唉,其实舅舅已经给小雅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可惜现在用不上了。”
哦?这样的话,还算他有良心。
“你给我想了个什么名字?”我问。
“花童子。”白泽满意地说。
我忍……
忍不了!
顺手把随身带的荷包砸到他脑门上,只听白泽发出“哎哟”一声惨叫,我“啪”地拉上窗门,决定眼不见为净。
小小的窗门阻隔了白泽的絮叨,也阻断了外面的光线,狭仄黑暗的空间让我觉得有些憋闷,于是把另一边的小窗拉开透透气。
一阵凉风吹来,让我不禁打了个寒战。轿旁侍卫手中的火把忽明忽暗地闪烁了几下,倏然熄灭了。
“咦”白泽突然放慢了脚步。
“怎么了,白泽大人?”侍卫长闻声问询道。
“奇怪的感觉,似乎……”白泽低语片刻,对侍卫长道:“停轿!”语气中竟有一丝难得的凝重。
轿子立刻停了下来,我掀起门帘探头张望,只见天空月明星稀,高墙之上鳞次栉比,平坦的街道上静悄悄的,除了我们没有一个人影。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纳闷地问。
白泽没有回答,转身对着我们来的方向高声说道:“鬼鬼祟祟跟踪我们的各位,请出来吧。”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所有的侍卫都“唰”地拔出了腰中的刀,利刃在明亮的月光下闪着寒光,戒备着看不见的敌人。几个侍女聚集在我身边,侍卫长则持刀护卫在我们身前。
又一阵风吹过,周围安静地可以听到侍卫长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正当我开始怀疑是不是白泽神经过敏草木皆兵的时候,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一道蓝色的光破空而过。攻击来得如此迅速,以至于当我回过神来,侍卫长魁梧的身躯已经轰然倒地。
“呀啊——”侍女们尖叫着抱成一团。
“公主殿下!保护公主殿下!”几个身手敏捷的挺身面向蓝光来的方向,余下的几人摆开阵势,将我们护在身后。我恍恍惚惚地被夹在众人中间,看着侍卫长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身下渐渐溢出一泓深色的体。
又是一道蓝光划过,霎时刀兵相击之声回荡在空气之中。众人心头一凛,迅速相互看顾一遍,却发现这次并没有人中招倒下。只见站在最前方的白泽一翻衣袖,将一只冰蓝色的羽箭甩到地上。被在地上的箭在月光下幽光一闪,化做一缕白烟消失在空气中。
“你们是什么人?行刺源家的公主意欲何为?”白泽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沉,冷静地语气中带着隐忍的怒气,“不说的话,是要逼我亲自动手吗?”
风停了,从城墙的影中走出两个白衣人。
两人一样高矮,一样打扮,连容貌也一模一样,看上去都是十二三岁的孩童。诡异的是其中一人背着一把比自己身高还要长许多的大弓,另一人则双手抱着一柄细长的剑,看上去像是两个顽皮的孩子偷了父亲的武器玩打仗的游戏,但在场的众人没有一个觉得好笑。
“刚才箭的,就是你吗?”白泽冷冷地看向那个背着弓箭的童子。
“是。”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和表情毫无变化,仿佛是一架人形机器。
“理由呢?”白泽又问。
“我们只是执行主人的命令,取源家公主的命而已。”那孩子平淡地说,冷漠的语气让我不寒而栗。
我到底惹着谁了,是谁非要置我于死地?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做啊!脑子里乱纷纷地滑过一个个人影,春日,母,秋子,凉子,一之濑……
仿佛感应到了我的不安,白泽瞬步到我身前,用身体遮挡住我的视线。
“有舅舅在,小雅不用担心。”白泽盯着敌人说,带着不容质疑的温柔。闻着他头发上散发出的熟悉的香气,这一刻,我忽然眼眶发热,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我才不用你担心,”我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要发颤,“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呵呵,我是需要小雅担心的人吗?”在这种一触即发的时刻,白泽竟然还有心思说笑。
话音未落,另一名童子动手了。
我只看到他滞留在原地的残影,下一秒,那把长刀的刀尖已经刺向白泽的面门。眼看就要致白泽于死地,却生生被挡在了几寸之外,看得我胆颤心惊。
仔细一看,那挡住凌厉剑势的武器,竟然是白泽手中的折扇。纤细的扇骨与锋利的剑刃形成强烈的对比,似乎一条简陋的堤坝,随时会被汹涌而来的洪水吞噬。
然而堤坝没有被吞噬,反而是洪水退缩了。两者角力片刻后,持剑的童子借力反身一跃,跳出十步之外。我的心还未来得及落回原处,就见他俯身加速再次出击。这一次,他的目标不是白泽而是我身边的侍卫。
众人早已严阵以待,但是他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左右挪动时身体轻盈得好像没有重量一般,几个回合下来,又有一名侍卫倒下。白泽的身法也有了变化,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功夫,似乎是武术和空手道的结合体,迅疾的招式招招紧逼,让那童子一时无法□。
战况似乎有所好转,我擦了擦手心的冷汗,眼角的余光却突然撇到一个移动的白影。糟了,我怎么忘了还有另一个人!
“小心!”我急忙喊道,祈求白泽能立即发现那个已经拉弓搭箭的身影。
白泽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一边用扇子格挡着对手的长剑,一边警惕地向弓箭手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随时准备以一敌二。那童子偷袭的意图已经暴露,威力也必然大大减低,我稍微放下心来关注白泽这边的战局。
可是我放心得太早了。
幽蓝的箭尖转过一个微妙的角度,对准了我的方向。我眼睁睁地看着那道蓝光扑面而来,如一只猛兽张开骇人的獠牙。快逃,快逃开!内心绝望地大喊,身体却笨拙地停留在原地。时间变得凝滞,眼前的景象以慢放的姿态展示着死亡的瞬间——白衣童子面无表情的脸,白泽猛然睁大的眼,温热的鲜血喷溅到脸上的触感……
然而,没有疼痛。
挡在面前的身体抽搐了一下,倒在我的怀里。
“……”我睁大眼睛看着怀中侍女年轻的面孔,突然发现我居然叫不出她的名字。脑海中残留的唯一印象,只有今日在白泽家客厅的一次随意的对话:
——有没有准备礼物什么的?
——请您放心,春日大人已经备好了。
“……为什么?”我失神地喃喃道,“为什么?”
为什么要挡在我面前?为什么要为一个本不认识你的人去死?为什么如此随意地放弃自己的生命?
“公主殿下……请您……”她用最后的力气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头无力地垂下来,手臂滑落到地上。
我张着嘴,没能发出一个字。
我颤抖得太厉害,以至于甚至抓不住她的手。
我听见白泽喊我的名字,也感觉到他把我抱在怀里,远离了血腥的味道。
我看见白泽一叶叶打开手中的扇子,另一只手四指并拢拂过扇面,用耳语般的声音低低地说道——“展开吧,风花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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