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我们惊疑不定的时候,一个披黄色纱衣的少女漫声吩咐道:“你们快给贵客换衣梳洗,莫要耽误了时辰。”她身材高挑,鬓旁斜着一支莲花形状的簪子,顾盼之间的倨傲神态,一看就是个惯于发号施令的人。
她一声令下,手下的女孩们立刻行动了起来。此时我身上穿着的水干装,还是为了混出源家而偷偷换上的,经历了一天的折腾已经又脏又破了,换一套新衣倒是正合我意。看着换下来的衣服,想到今天早上我还安坐内庭,和小川、藤原一起悠闲地品茶赏景,现在却身陷敌营、生死难料,短短一日光景,前后差别之巨让人感叹不已!
衣服很快就换好了。上身是白色的长衣,下身是大红色的裤子,看着镜子里的人影,我不禁想起了《犬夜叉》里的桔梗女士——这不是日本巫女的标准着装吗?
过了一会儿,茶茶也已经梳洗完毕,两人对视一眼,正应了那句俗话“小巫见大巫”。刚才服侍茶茶换衣的就是翠子。我不知道方才她们两人私下交流了什么,从翠子的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倒是茶茶显得有些紧张。这样的情形让我越发不着头脑了,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比起我来翠子更信任茶茶。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让我的外表看上去只是个不到五岁的黄毛孩子呢?翠子的偏倚是正大光明的,丝毫没有顾忌我的感受。我想她甚至不觉得一个孩子也有“感受”这种东西,但是,我有,特别是那个抢走了本应属于我的关注的人是个我看不上眼的女人。在这种心理影响之下,茶茶的紧张看在我眼里就是缺乏魄力、没有担当的表现。我想,如果是我的话,一定能做到泰山崩于面前而面不改色!
“琉璃姬大人,两位贵客已经更衣完毕。”翠子对那个领头的少女说。
原来她就是翠子口中深受船主人器重的琉璃姬,那个样子看上去的确圣眷正隆。
“嗯,这样打扮起来,还有几分模样。”她抬着下巴扫了我们一眼,慢悠悠地说,“走吧。”说着转身领头向外走去。我们两位“贵客”急忙跟在她身后,一路朝甲板走去。
从船舱上到甲板,必须登上数级台阶。茶茶走在我前头,上台阶的时候突然一脚踩空,“哎哟”一声压把我撞倒在地上,痛得我直抽冷气。周围的人忙上前来扶,茶茶挥开她们,亲自把我拉起来一个劲儿地道歉,还关心地问“哪里摔疼了”,我揉了揉屁股,咬牙说:“没事!”
这场小小的意外就这么过去了,谁都没有注意到我的手中多了一张折叠的纸条。这正是方才是茶茶佯装摔倒的时候,趁机塞给我的。
会是翠子传达给我的讯息吗?这个假设刚冒出来,就被我自己否定了。翠子认为能帮助她的的人是茶茶,而我只是个胆子很大的小孩子,她不可能冒着暴露的危险给一个孩子下达什么重要指示。那么,这个纸条只能是茶茶自己要给我的。问题是船舱里没有纸笔——我理所当然地认为纸条上面一定有字——她是什么时候写下这个纸条的?
等等,如果是茶茶拿出来的纸条的话……
啊,原来如此!茶茶给我的不是传话的小条,而是一张纸符!明了之后我又有些困惑,搞不清楚她塞给我一张纸符有什么用。纵灵仆之术我是一窍不通的,除了一个例外——龙眼。那个圆圆的小东西本名“鬼吞丸”,本是茶茶的得力手下,被我耍无赖强要了去还给它起了个类似干果的名字。也不知道这小家伙现在哪里,过得可好?
伟大的灵王陛下好像回应了我的想法,只见一个白色的圆球凭空出现在我面前,距离鼻尖只有几厘米。我“啊”地惊叫一声,引来众人侧目。
“怎么回事啊?”走在前头的琉璃姬看到我们三番两次地闹出动静,有些不耐烦。翠子也回头暗中瞪了我一眼,那意思,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应该是警告我别给她添乱。
看看大庭广众之下悬浮在半空中的龙眼,我咽了口唾沫,说:“没事,可能是方才摔倒的时候伤到脚了,刚才有点疼,现在已经好了。”
我表面装傻,心里则忍不住仰天大笑:她们看不见,她们竟然看不见!
想来也是,龙眼是隐迹藏形、偷听壁脚的利器,还能隐蔽灵压,会施个障眼法有什么奇怪的?可是为何茶茶也看不见它呢?难道,它已经认我为主了?
这一从天而降的奇兵让我心里安稳了不少。反正没人看得到,我就把龙眼大大方方地放在肩上。
琉璃姬忍下怒火,扭头走上甲板。她最讨厌不守规矩的人,在她看来,那些扰乱秩序的人都该死。在她的严酷管理之下,这船上的少年哪个不是谨守规则,不敢走错一步路,不敢多说一句话。她这样做一方面是出于秉,另一方面也是对手下人的变相保护——要知道,伴君如伴虎,他们的主人有时比猛虎还要可怕。今日那个蠢材珍姬自作聪明去讨好主人,活该遭受这飞来横祸。这样想着,她偏头看了眼低眉垂目跟在身后的翠姬,皱了皱眉头。
虽然说她们这些“人”已经活了很久,早就看淡生死,但亲姐姐在眼前横死而面不改色……心冷至此,让人感到很不舒服。
就这样各怀心思的众人登上甲板,早就有一班人在那里等候了。我打眼一看,最先认出了那个俊逸挺拔的黑色身影。
“白泽!”
可惜,那人仍然毫无反应。虽然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但我心中还是不免有些黯然。
没关系,我对自己说,以前都是白泽保护我,这次轮到我保护他了。我是大人,要坚强些才行,白泽还指望我去救他呢!
白泽身后是一队穿着白色狩衣的少年,个个都像安培晴明的复制品,不同的是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器具,有白色大麻做的拂尘,有华盖,有铃铛,也有外形像笙一样的乐器。紫衣人就站在白泽身边,两人似乎很亲密的样子。然而,当我看到白泽脖子上细细的银色锁链的时候,我不禁勃然大怒——
这厮怎敢如此羞辱白泽?!他当白泽是自家养的宠物狗么?幸好白泽此时没有自觉意识,不然……我牙咬得咯咯作响,心道:很好,很好,紫衣某人,这下我们俩的梁子算是结大了。
在我关注白泽的时候,茶茶也在焦急地寻找九淳一的身影,可终究还是失望。
九淳一不在甲板上,与白泽关在一起的小川和藤原也不知所踪。
计划全被打乱了。
我垂下眼睑偷偷瞥了一眼翠子,她脸色有些苍白,两眼漆黑如墨,沉沉地盯着紫衣人看了一眼,接着低下头,神情波澜不起。
她是什么意思?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她的计划能赶上现在的变化吗?也许茶茶是知道的,我却什么都不知道,这种一无所知的茫然加上白泽被人挟持的困境,让我的心情滑向恶劣的边缘。
龙眼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心理变化,用它浑圆的身子蹭了蹭我的脸以示安慰。
“主人,人已带到,请示下。”琉璃姬一改之前的倨傲,极恭敬地说。
紫衣人先看了看茶茶,嘴边浮起一丝嘲讽的笑容,接着看到我,眼中的兴味变浓了。
“含苞欲放的花儿……三十年之后又是一个香姬,到时候又会怎样搅乱一池春水呢?”他微微地笑着,如果不是见过他杀人的手法的话,那笑容甚至让人如沐春风了。
他一边看着我,一边抬手抚摩着白泽的脸颊,手指勾起一缕散落在前的浅褐的头发在鼻端轻嗅,低语道:“怎么办,突然有点舍不得了。”
被调戏的白泽一脸无辜地面无表情,或者说因为面无表情而显得更无辜。看到这一幕,我淡定的脸色终于维持不住了。
脑内君甲:这是对我的挑衅,对白泽的亵渎,实在太可恶了!
脑内君乙:天哪,我看到了什么?!强攻强受?不不不,美攻诱受?
脑内君甲:事关白泽的尊严……
脑内君乙:锁链,虐恋情深,我喜欢!哎,你们继续啊,不用在意我吃人的眼光……
脑内君甲:……
也许是被我过于不含蓄的眼光破坏了气氛,紫衣人轻咳一声,放开白泽道:“人都到齐了,便出发吧。琉璃,你驰前开路,翡翠,看好客人,若有闪失为你是问。”
“嗨!”二人上前领命。翠子——我才知她真名叫翡翠——领着她手下的几名少女跟在我们身后,名为看护实为押运,琉璃姬则瞬间原地消失了踪迹。我顺着紫衣人的目光向上看去,发现琉璃姬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高高的桅杆顶端,黄色的衣裙随风漂荡,如桅杆上升起的一面小旗,白嫩的双手快速翻动,结出一串法印,如一只玉蝶在前翻飞。可惜我离得太远,看不清她的动作。
如果有望远镜就好了……
正这么想着,龙眼忽然一动,伸出触手环住了我的右眼。我吓了一跳,还以为这小家伙在跟我胡闹,正想伸手拂开,却发现眼前的景象突然被放大了,琉璃姬的衣裳发饰都看得清清楚楚,好像正与她面对面一般。
好神奇,龙眼竟然还有这样的作用,我真是捡到宝了!
琉璃姬结出最后一个法印,双掌急速向前推开,掌心浮现出一个金色的六芒星的印记。看到这个印记,我下意识地抓紧了脖子上戴的墨玉坠子,只因这个图案和坠子上的几乎一模一样!这是巧合吗?
只听她娇叱一声道:“升起来吧,碌碌宝船!”与此相呼应的是甲板轻微的颤动,伴随着“呼呼”的喘鸣声,好像野兽喉间发出的低鸣。接着,整个船身在一股骇人力量的推举之下平缓地向上升起,最终完全脱离了支持它的水面,悬浮在半空的雾气中。
不顾翡翠姬的阻拦,我跑向船舷探头向下望,不可思议地看着湖面离自己越来越远,岸边的祭台变成了一个白色米粒大的小点,高高屹立的真理之塔看起来就是一一点的电线杆,云雾缝隙中隐约可见墨绿色的小山丘,那是可以登览九家全局的大奥山……带着水汽的凉风从下而上吹来,大船停顿了一下,发出一声低吟,转向真理之塔的方向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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