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日之间,我的相公便成了他人的夫君!
到了薄亦光府邸,见到焦急等候的刘齐与丑女,我才知道薄亦光出手相救实非其本意。
原来邱祥如今在魏通门下做了个驯马师,今日他在大司马府门口看见我和季子山,哦不,如今应该叫他季幽,被押进府,便去叫薛放向薄亦光求救。无奈左等不来右等不来,便假意要禀告胭脂马之事想闯进府内,我那时在花园内见到的人便是他了。
薛放如今是铁甲营校尉。铁甲营乃是近年来薄亦光亲手培养的一支军队。薛放担了些职务,也算得上是薄亦光的亲信。可薄亦光是什么人,想他一个小小.女所出的公子,如今却能得到膝下无子的陈王后的欢心,捧他上位,岂是肯为了两个无名小卒出手的人。恰巧刘齐与丑女也上门求薄亦光出手相救,并且答应只要能救下我们,便入世做他的门客。如此这般,这薄亦光才看在两方人马的面子上,做了个顺水人情。哪知道到了大司马府,他一眼便认出了季幽,平白得了个便宜。
刘齐说到这里,竟似带了些责备地看了我一眼,道:“真没想到,季公子竟是高义君。你当初说那些私奔的话,想来也是骗我的吧。”
我听着心里委实难受,哑口无言。丑女轻轻一撞刘齐的胳膊,对着我说:“担惊受怕了一整天,你也累了,赶紧休息休息吧。”说完,便推着刘齐走了,好像低声责备了刘齐句什么,我并未听清。
和衣倒在床上,我脑中忽而闪过季子山在漫天繁星下吻我的片段,忽而闪过他在腊梅下靠在我肩上的脸庞,忽而是他在水中向我伸出的手,我迷迷糊糊睡去,只觉得眼角有点什么悄然滑落……
出人意表的是,我竟然在薄亦光处拿回了我的包袱和工具箱。
他将东西还给我的时候,突然问我:“你欠我的钱何时还我?”
我异常莫名地看着他,他竟有点失望,道:“本公子如此风流倜傥,难道你竟毫无印象?”
我上下刷了他一遍,深深觉得,人与人果然还是要讲缘分,我与此人两次碰面,都在心情极度郁闷之下,委实给不了他好脸色。冷着脸说了句:“那马是你自己抢着要给钱,与我何干!”便抢过他手中东西走了。
他在我背后嘿嘿笑着,无比自恋的冲着我喊:“你果然还是记得我的!”我不禁翻了个白眼,无语凝噎。
再见季子山已是三日之后。
当他身着祥瑞紫杉袍,头戴玛瑙镶金冠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竟然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站在我面前,眼中弥漫着淡淡的哀伤,看了我良久,开口道:“娘子…………”
我的心如被针扎般的缩了缩,抗拒地抬手阻止他说下去,道:“高义君莫要如此唤我。民女实担不起这个称呼。”哽咽了一下,终道:“以往不过权益之计,还望君上赎民女唐突之罪。” 说完深深一礼,心碎一地。
他踏前一步扶上我的手,声音中的伤痛明明白白:“娘子,你听我说………”
我再也按奈不住!我可以为他生,可以为他死,可我尽然连他的真名都不知道!他明明有个国色天香的娘子,却在这里情真意切的唤着我,他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我猛地甩掉他的手,伸出一个手指戳着他的膛,厉声质问:“季子山!哦,不,季幽!你堂堂卫国高义君,前呼后拥好日子不过,干嘛要死到我不周山来!你死到不周山就死到不周山,干嘛要跟着我来建钊!你跟着来便跟着来,为什么要同我一起跳崖!你跳崖就跳崖,又干嘛要救我!你救我就救我,干嘛还要来招惹我!你明明已经有了娘子,还来装什么情圣,说什么只爱我一个,说什么欠我一个婚礼!你到底是存的什么心!如今你身份大白,而我就是个天大的笑话,可你还在这里口口声声叫我娘子,你到底要干什么要干什么?”说道痛处,我心中难受,不停用双手捶着他的膛,双眼肿胀无比。
季子山一言不发,只无比心痛的看着我,在我捶他的时候,将膛凑上前来,一把将我紧紧搂在怀里,任我在他怀中挣扎,只是死不放手,贴着我的脸颊不停在我耳旁念着我的名字:“魅生,魅生,我的魅生……”
我再也忍不住,他的怀抱那么熟悉,身上尽是我闭上眼都记得的味道,我好想他,不由得紧紧揪着他的前襟,嘤嘤哭起来,边哭边嘟哝道:“子山……”
他紧紧抱住我,轻轻拍着我的背,仿若那次半夜将我叫醒哄我别哭时候一般,温柔又无比心疼。
但听有人惊讶的在他身后喊了一声:“君上!”我抬头去看,是看起来略略有些陌生的阿夏。
季子山依旧保持搂着我的姿势不变,用我并不熟悉的语气说道:“何事?我不是说过不要跟来么?”
阿夏低声道:“要不要写信告知公主,君上在此处落脚?”
他沉吟片刻,冷冷道:“不用。无须多事。”寥寥几字,隐然透着一股威严。
我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看着他冷峻的面容,突然觉得,他似乎并不是我的季子山!
这是季幽,高义君季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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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义君的名头果然响亮,这几日薄亦光府前车水马龙络绎不绝,皆是些慕名而来的达官贵人,携眷带女好不热闹。我虽不大在府中走动,却也被那些偶尔撞见的莺莺燕燕姹紫嫣红晃花了眼。
突然觉得,季子山,哦,不,季幽不让阿夏去给瑶华报信,很是有些掩耳盗铃。就如今这厢这动静,长着耳朵的恐怕都知道了。
我已经几日未见到季幽,却经常在别人的嘴里听见他的名字。
那日去探丑女,穿过花园小径,一路上不过行了数百步,迎面而来的几拨女子口中,莫不是谈论着当红炸仔**高义君季幽。这个说季公子文采斐然,刚做的那首诗实乃意境俱佳,那个说高义君果然谦和有度,方才尚替我拾帕;这个道季公子子真好,一直在对着我笑,那个道高义君博闻广记,我问什么他都答得上来。我一路上越听脸越黑,自觉已经憋大不住,转过一座假山,却听山背后传来一双男女对话。
女的道:“小女子听闻君夫人似乎颇难相处,可是如此,君上?”
我步子生生顿住,下意识的将身形隐在山后,暗觉得似乎有些不该,但脚下却实在挪不动半分。
要知道如今这地方除了季幽还有哪个君上?想不到他几日不来见我,原来是在此佳人有约。
季幽温润的声音响起,乍闻之下我竟微微有些失神:“这些都是传言罢了,其实吾妻子极好,待人亦很随和。” 是么?我不由得回想小时候见过的瑶华,似乎,那零星的记忆中,并未带给我那种感知。
那女子闻言,语气中带了一抹娇羞问道:“那,君夫人并不介意高义君再添新人喽?”
我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凝神屏气。
季幽似乎轻轻笑了笑道:“那倒未必。吾妻曾警告我若是纳妾,要仔细我的皮。况且幽自忖心并不广阔,只容得下一人,所以并无其他打算。”
我紧紧靠着背后假山,一时间哀伤与愤怒齐涌,心痛与失望共举!若是将这情形换到数日前,我或许会乐得立马冲出去亲上他几口,可如今听来,真是莫大的讽刺。几日前我还在那儿挡着西瓜子那朵烂桃花,如今方知自己才是那正经的狐狸渣!
原来我魅生与这些满园的莺莺燕燕竟然没什么不同,都念着一个有了娘子的男人!唯一不同的是,那些莺莺燕燕是明知山有母老虎,还要向那虎山行,而我是不知山有母老虎,一知就打退堂鼓!
是,我魅生脸皮是有三尺厚,你若不爱我,我可以追到你爱我,你若不要我,我可以黏到你要我,可我魅生亦有底线。我爱的人只能爱我一个,我要的人亦只能要我一个。
生与君同,死亦相随,独不与人分君宠!
子山,我默默地在心中同我的子山告别,不由泪洒衣襟:从此萧郎是路人…………
.
丑女看到我的时候似乎微微有点吃惊,上来拉着我的手关切的问:“发生了何事,怎的这般面色?”
我了面皮,无所谓的笑了笑。我不常照镜,实也无所谓如今这面皮是什么颜色。倒是丑女的面皮,我需要仔细斟酌一番。
那日被撞破我偷听刘齐与她的情.事,我曾许下诺言,终有一日会替丑女改颜,好让他们结成连理。如今我拿回了工具,刘齐又已做了薄亦光的门客,若是再拖下去,怕是不妥。
仔细过她的下颌额头,觉得这次或许要费上一番功夫。拿支笔画了她大概的面部轮廓,我细细的给她讲哪些地方要削骨哪些地方要磨平,哪些地方又要垫高。
丑女听得脸色刷刷的变,我不停地安慰她其实也就做完了有些疼痛,改颜的时候服了药是没有感觉的。
听得咕噜噜轮子滚动,却是刘齐来了。他拿着那张图看了眼,微微皱眉,道:“其实不用改那么多。改成这样,倒似换了个人似的,我不习惯。”说完去拉丑女的手:“就如今这样,其实很好,你又何必介怀。我喜欢你的时候,你便是这副面孔,换了一副,你就不怕我不喜欢你了?”不知为何,我心里微微一动。
丑女闻言抿着嘴,虽不语眼里却是满满的情意,想了一回,才看着刘齐道:“那就略微改改,如今这样我怕人家说我配不上你。”
刘齐叹道:“有何配不上的,我自己都不过是个瘸子。”伸出手将丑女一缕落发拨到耳后:“这么多年,没有你怎么会有我,你的心你的好,我比谁都清楚。你配得上我,也只有你配得上我。”
看着两人脉脉温情相对而笑,我悄悄退了出去。实难承受!
百无聊赖在府中乱走,心内郁结竟然没有记下来路,兜兜转转了大半个时辰,我才终于发现自己迷路了。
我看了看周遭,一个独门小院,冷冷清清,连个下人都没有,门前稀稀拉拉种了几株叫不上名的草,叶子稀稀拉拉并不好看。我鬼使神差的踱了进去,见内里一间小屋门微掩,忍不住好奇,推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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