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爷的手下训练有素,又在西洲战场上拼杀多年,不一时就将整个云王府给接管了下来。云王、孙立文等人统统被严加看管了起来,只待明日天亮就送入都城会审问罪。云王府的一干下人也被关了起来。按当朝例律,造反乃是满门抄斩的大罪,不过当今天子仁慈,若干年前的华王案中,除了直接涉案诸人之外,其他人等都是判的流刑。
小王爷吩咐周显声道:“你拿着我的兵牌,去调一队人马,明日护送你回都城。我让唐零跟着你们”又对唐零说道:“你到业兴去把那薄言族的驯兽师接来,一并作证。”
唐零点点头,周显声却大惊:“王爷,您不亲自押送嘛?”
小王爷嗤笑一声,懒洋洋地说道:“我累了,要在此地歇歇。你去吧,路上小心,别让皇叔给跑了。”木舒影闻言立刻扭头惊异地看着他。
周显声不敢再问,应了下来。
小王爷略过木舒影锐利的目光,又看向慕晨风说道:“慕先生今日又破一奇案啊,好生让人佩服。”
慕晨风拱手道:“王爷过奖了。其实王爷心中早有乾坤,何必打趣慕某呢。”
小王爷轻轻摇摇头:“本王不过是占了个消息灵通的先,这中间的盘错节都是你自己解开的,不愧在江湖上有这么大的名声。”
单既明一直皱着眉头,吩咐完手下好生看押好云王府的下人之后,又问慕晨风道:“慕先生刚才的分析丝丝入扣、条理有致,让单某好生佩服。只是单某还有几个问题一直萦绕心间,希望慕先生赐教。”
慕晨风客气道:“单捕头过奖。慕某一定知无不言。”
“请问慕先生是如何发现假王妃混迹在舞姬当中的?”
慕晨风笑了笑,“本来我也不知道。只是猜测王爷一定是找了个女子来假冒谢家小姐,但是这女子是何身份想要查出来就难了。正巧下午二管家赶着马车要出城门,小王爷说马车之中坐了九名舞姬,我心中一算,那日烟花宴上最后只剩下八个客人,云王又说府中舞姬倾巢而出了这才每人身边环绕一名,这第九个是从何而来实在值得怀疑了。”又补充道:“再细细回想下那王妃的身段模样,便不难得知了。”
“那慕先生如何知道那假王妃身上会有珍珠呢?”
“这个也不难。听玉莲说,王妃对于那把团扇十分喜欢,简直是爱不释手。当时王妃失踪时只有这把团扇一并不见,我就已经觉得奇怪了。我认识个姑娘,家中是做头花的,她说这她这辈子都不会在头上戴任何一种头花。谢家是做珍珠起家的,试问谢小姐怎会对一串珍珠那么上心。再看到丢在尸体旁边故布疑阵的扇面,我便猜测那串珍珠定是落入了假王妃的手中。”
“那具尸首手里写有‘业’字的纸片也是云王故意安排的吧?”单既明又问道。
“确实如此。王爷手中握有方子业好几封书信,不过是撕个角落下来罢了。再者,若真是死者生前拼命抓住的东西,哪里会那么容易就被从手掌之中取出来。”慕辰有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单既明一愣,想起当时确实是自己掰开了那具女尸的手拿出来纸片,非常地轻松。通常人临死之前若是握紧了拳头,不费些力气是掰不开的。单既明有些责怪自己的大意,想起陆轻容捕头对他的评价:“勇猛有余,细心不足”,有些害臊。
“依慕先生来看,这府中的下人是否都参与了此事?”木舒影施施然开了口。
“涉及谋反,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除了从业兴而来的二管家,其他怕是毫不知情。那玉莲也是被二管家利用,故意让她瞧见有书信之事;又知道她心系小王爷,便放出风声说小王爷在小厅喝酒,果然玉莲从房中溜了出来,才给二管家和假王妃金蝉脱壳的机会。说到这,那慕某还要拜谢小王爷从旁相助之恩。”说着慕晨风对着小王爷躬身一拜,“若不是小王爷出言作证,那玉莲怕是会一直说自己绝没有离开过房间半步吧。”
小王爷轻飘飘地说道:“罢了,当年你帮我本王解开画轴中的秘密,本王是欠你个人情的,这厢就当是还给你了。不过,只此一回,若还有下次,本王便杀了你。”言辞凶狠,语气到还平和,看了看旁边秀眉高挑、表情玩味的木舒影,又赶紧补充道:“哼,本王怎么会有心思去理睬个小丫头。”
木舒影得意地笑了笑。
夜已经深了,众人早就疲乏了,正准备收兵各自回去休息,有官兵急匆匆跑来回报道:“周大人,城门外有人自称是忠国公的二公子,急着要进城,还递了玉佩进来。属下不懂辨别,只好拿来给大人过目。”说着递上一块罗瑛美玉。
周显声不敢接,急忙看向颜乔息,颜乔息一个箭步上前接过那玉佩一瞧,惊呼道:“是二哥的!”
小王爷得意地笑道:“如何?我早与你说了,过不了多久你便要乖乖的回家去的。”
颜乔息也不理他,急匆匆就奔了出去。
小王爷又吩咐周显声道:“既然凶手已然抓住了,便打开城门吧。免得怠慢了二公子。”周显声领命下去了。
慕晨风道:“小六与豆腐坊掌柜还在衙门中等着认尸,我这便去与他们会合吧。”
小王爷点点头,“慕先生此番辛苦了,本王一定上书皇上,大大地表彰你的功劳。”
慕晨风哈哈大笑:“慕某乃武林中人,朝廷的恩惠太过沉重,慕某实在受不起。只求个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罢了。”说罢离开了王府。
小王爷眯着眼睛看着他的背影,喃喃地说道:“他倒真是个聪明人。”说着也带着木舒影和许元回藕花小馆去了。
许元以为自己这番定是要徒步回家了,没想到归言大发慈悲,允许她一同乘车,虽是这样她还是战战兢兢的。木舒影问道:“颜二公子怎么突然来了?听说他是个只懂享乐的主儿。此番长途跋涉到殷城,莫非颜家出了什么事儿不成?”
“你当他是来找颜乔息的?”归言冷笑几声,“告诉你吧,他是来寻慕晨风的。颜又松喜爱的一位公子犯了事杀了人了,现在已被抓了起来。颜又松当然认为他是无辜的,可惜证据确凿,捕役府不肯放人,偏偏陆轻容又不在京城,去外地办案子了,急得颜又松不知如何是好。打听到慕晨风在殷城,竟然自己骑马过来了。”
许元一听颜先生还有个二哥,立刻来了神,竖着耳朵听归言叹息道:“忠国公文武双全、威名远扬,可惜三个儿子不争气,老大颜若木出了家,老二偏偏是个断袖,老三虽然聪明却是个顽劣的子,真是可惜啊。”说罢仿佛不经意间看了许元一眼。
许元吓了一跳,立刻垂眼坐好。
木舒影似是想起什么事一般掩口轻笑,一拉许元的袖子说道:“我想起来了,海小青喜欢的那个常穿黑衣的病人就叫陆轻容。”
“陆轻容是什么人?”许元忍不住问道。
“他是都城捕役府的总捕头,是天下所有捕头的头儿,号称没有他破不了的案子。”归言轻描淡写地说道。
“哼,能让海小青青睐之人,一定不怎么正常。”木舒影非常不屑。
归言很是无奈地又叹了口气。
慕晨风和小六处理好豆腐坊认尸的事情,安抚了好一阵子那哭得悲痛欲绝的夫妻才又回到衙门大厅。一进门就看见颜乔息与他二哥颜又松站在一处说话。颜又松面孔与颜乔息一般清秀,真是身形更加瘦弱一些,上好料子的袍子上沾满了尘土,脸色也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挂满了焦虑。一瞧见慕晨风进来,大厅中诸人皆拱手打招呼道:“慕先生。”
颜又松突然眼睛一亮,直直地看向慕晨风,打量他一时之后突然冲上前去,一把攥住他的手,热切地说道:“阁下便是慕晨风慕先生。在下颜又松,久仰大名,神往已久,今日得见,慕先生果然风采如传说中一般。”
慕晨风拱手客气地说道(顺势将手从颜又松的手中抽出来):“原来是颜二公子,失敬了。”
颜又松目光灼灼地看向慕晨风,急切地说道:“听闻慕先生专破江湖疑案。又松唐突想请慕先生去往业兴一趟……”话尚未说完,就被颜乔息打断了,“二哥,慕先生向来繁忙,待到日后他得闲了再相邀不迟。”颜乔息深知他二哥的脾气和喜好,急忙出言阻拦。
谁知颜又松却不依不饶,略带哭腔地说道:“乔息你有所不知,云疏他……他杀人了!我若是不救他他非死不可。若是云疏死了,我还活着做什么。”
颜乔息皱起眉头,一脸的烦躁,“二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云疏若是自己做了孽,也怨不得别人。莫要去打扰慕先生。”
颜又松头一杨,坚定地说道:“云疏他是被冤枉的!云疏不会杀人的!”
慕晨风笑道:“颜二公子何必惊慌,业兴有陆捕头坐阵,必不会有冤假错案。”
颜又松闻言,又一把拉住慕晨风的手,说道:“慕先生你有所不知,陆捕头此刻不在业兴,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啊!慕先生,又松求求你,一定要随我回业兴,救救云疏啊!”
小六见他师傅的手被个白面公子紧紧攥着,不自觉左脸抽了抽。
颜乔息很是尴尬,想出声阻止,却听慕晨风说道:“既然如此,慕某反正闲来无事,去业兴走一趟也无妨。”
颜又松大喜,松开手,退后一步,长身一躬道:“多谢慕先生救命之恩。”
回到藕花小馆,许元眼睁睁看着小王爷进了木舒影的房门。她站了一个晚上,早累的腿都软了,钻到床上便蒙头大睡。
木舒影进了房间并未点灯,站在黑漆漆地屋子里不言不语。归言顺手将房门一关,清冷的月光被拦在门外。木舒影感觉到归言走近他身后,反手一抱,另一只手已经索着将他的衣带解开。归言起初有些诧异于她的主动,后又会心一笑,配合她的动作拉着她慢慢往床边走。待二人躺在床上,已经散落了一地的衣裳。
归言呼吸渐急,刚想进一步亲密下去,只感觉有一双手小心地在他背上摩挲,柔嫩的手指慢慢滑过他背上那些狰狞的伤口,不禁身体一僵。木舒影幽幽地叹道:“你怕我成了寡妇?”
归言停下动作,生硬地回答道:“你为了我而吃素?”
“你当我会害怕别人背后议论我名声不好?”木舒影双臂环抱住他。
“你担心我杀戮太多,死后要下炼狱?”归言心中一软,与怀中人紧紧相拥。
第二日一早,木舒影与归言亲亲密密地打开房门,就见颜乔息拎了个包袱黑着脸站在院中。瞧见两人的模样,脸便更加黑了。他将包袱往前一扔,说道:“欠你的银子这便两清了。我要回业兴去了。”
归言伸手接住,笑道:“算你孝顺,知道为你爹分忧。比你大哥二哥都强。”
颜乔息不理睬他,转身就往门外走。木舒影夺过装满银两的包袱,叫道:“等等。”说着追了上去,颜乔息眼睛一亮,看着木舒影娇若朝露的面庞,听她说道:“我想把阿暖托付给你。”又笑着补充道:“他也大了,不能一直待在我身边,该让他出去见见世面了。”
颜乔息听罢,有些黯然,还是点点头道:“这是自然,我是他先生。”
“还有一事……”木舒影明眸闪闪,有些犹豫。
许元正在叠被子,听见有人推门进来,回头一看是木舒影拎着个大包袱进来了。她拉着许元在床边坐下,恳切地说道:“你在我这儿有多少日子了?”
许元仰头想了想,刚醒来的时候还是夏天,这会儿都穿上冬袄了,于是答道:“怎么也有半年了吧。”
木舒影点点头,语重心长地问道:“你可想永远留在我这儿?”
许元一愣,她在这儿有吃有喝有人庇护,只是就这样过完一生有些太过不甘心了。
“你在我这儿虽是衣食无忧,只是这样你永远都只能是个女配角。若是想成为女主角,想寻找你自己的故事,你就得走出去。若是你害怕,只想如此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倒也无妨,对我而言不过是多双筷子的事情。”
许元脑海中一阵雷鸣闪电之后,看着木舒影的眼睛,坚定地点了点头。
“这便好!我已同颜乔息说好了,让他带你去业兴见见世面。这些银子你拿着,我估着有二百多两,若是省着用能用好些日子呢,就当这些日子给你的工钱吧。”木舒影高兴地将包袱往许元怀里一塞,“快些收拾收拾,阿暖和颜乔息都在院子里等着你呢。”
“阿暖也去?”
“男孩子嘛总是要出去历练历练的。”木舒影眼神含笑,叮嘱道:“你跟在旁边我最是放心不过了,以后一个星期与我写一封信,详细地告诉我阿暖的情况。”说罢笑意融融。
许元随便收拾了个包袱,将银子装好,看了看她住了许久的小屋,心中有千般滋味,又是不舍,又是兴奋,她也终于可以成为女主角了嘛。
推开门,果然颜乔息和阿暖在院中垂手而立。阿暖热情地上前接过她的包袱,说道:“我帮你拿。”许元谢过她,又扭头看向一副无所谓表情的归言和面带微笑的木舒影。木舒影拉着她一同向院外走去,边走边说:“出门在外一切小心。”又压低声音说道:“不论对什么人都不可透露自己的身份来历。记住,什么人都不要说。”
许元点头表示记下了,又担忧地看了看归言,问道:“他便这样住下了?”
木舒影拍拍她的手,畅然一笑:“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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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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