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多么希望我也有那样的能力，然而遗憾的是，我确实不具备这种天才。我明知自己的目光并没有那么锐利, 但我还是要不由自主地相信我自己的眼睛。

    我只能循着我自己的本能走近他，按理说我们应该已经很熟悉，然而在这种地方见到他，却让我不由自主地感觉到紧张，我觉得他是陌生的，处在梦境里怪异山洞中的波德莱尔先生，似乎与我认识的那一个并不是同一人。

    即使是在梦中，我仍然发现我的身体在发抖。

    他没说话，只是转过身子来向着我，似乎在等着我过去。我有些慌张地回头看了一眼梅菲斯特，好像他能给我带来什么帮助似的，但是并没有，梅菲斯特只是表情木然地站在洞口，似乎他的任务就只是把我带到这里，除此以外的事情，就与他没有关系了。

    我走到他面前，他抬起头来看我，然后叫了我的名字：

    “克里斯。”

    听见他的声音，我忽然放松起来。这样的声音和语气是我所熟悉的，即使是在梦里，波德莱尔先生依然是波德莱尔先生，他不会变成别的什么人。

    他对我笑了：

    “你看见我给你准备的鸡汤了吗？”

    我为我不必要的紧张而感到可笑，于是我也笑起来：

    “鸡汤很好喝……你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鸡啊。”

    借着山洞里的星光，我看见波德莱尔先生的面颊似乎有点微红，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在森林里抓到的。”他说，“我从来没做过这东西，味道不算太糟吧？”

    我点一点头：

    “很好吃。”

    我们两个都笑了，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局促。只不过是换了个环境，我们居然就开始像陌生人一样讲话。波德莱尔先生摇了摇头，然后对我说道：

    “今天早晨，走得很急，没能与你辞行。但当我到了森林深处，才发觉这里的事情比我想象得要更麻烦一点。所以我请梅菲斯特把你找来。是为了要告诉你不要担心，也不要到森林里找我。等你梦醒，就去告诉艾萨克，让他把你带到塞希利安城去，在那里等我一两天，我就会去找你们的。”

    波德莱尔先生说的话让我很不安。

    “您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我问，“您为什么不允许我去找您？”

    “森林里很危险。”波德莱尔先生说，“这样的地方，对于像你这样的普通人类来说是不适宜久留的。”

    他的语气很坚决，我想，也许我没法动摇他的决定……我大概应该答应他。但是自从我们开始旅行之后，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分开。我想，我还是应该再争取一下。

    “我可以请艾萨克保护我。”我说，“只要您告诉我您到底在哪里，我就一定能找到您。不管森林里有多危险，只要和您在一起，不就不要紧了吗？”

    他露出那经常使用的那种无奈表情，站起来，揉了揉我的头发。

    “你知道的。”他说，“我不想把你卷进我的工作里来，你只是个人类，你只是个作家。之前我在死之域的时候流了很多血，把你吓坏了，是不是？如果你一直这么跟着我，会遇到更多这样的事情，你还可能会看见我杀人，你肯定不会想要看见我杀人的。”

    他好像又想要把我扔下了。

    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在他面前，我实际上没有一点话语权。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是安杰罗首相请求他带上我的。当时如果他不同意，我们甚至不能真正认识。即使是在当初我强吻他的时候，如果他不是采取默许的态度而是勃然大怒，我现在恐怕已经死无葬身之地。看起来似乎我是采取主动的那一个，似乎是我在主导着我们之间的关系，但是实际上，我们之间的关系到底要往哪里走，实际上全部取决于他的一念之差。

    我感觉自己开始生气了，算不上是生他的气。更多的是在生我自己的气。唉，这么说也不对。这不是谁的错，只要我们在一起，这种关系似乎就没法改变，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他都过分有力，而我始终太弱了。

    “我说过许多次了，我不怕看见你杀人。”我只能这么说，“我要到森林里找你。”

    其实我也知道危险，我也知道我到底去不去找他这件事实际上没什么大不了，但是此时此刻，我必须得这么说，我只能这么说，我要表明我的态度，我要在我们的关系之中夺取一点主动权。

    波德莱尔先生长久地看着我，我对他露出我最坚定的眼神，最终他终于放弃，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你一定要让艾萨克跟在你身边。”

    “一定。”

    “还要告诉艾萨克送信出去，让我在塞希利安待命的手下和你们一起进入森林。”

    “没问题。”

    无论他说什么，我都一口答应，我看着他，眼睛晶亮。

    “我在森林的最深处，就暂时停留在这样的一个洞穴里。”他这样说着，“梅菲斯特制造的梦境与森林的实际状况差不多，你能记住他带你来的路吗？”

    我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这条路太复杂了，我跟着梅菲斯特走了太久，一点也记不清这条路径的具体方位，更何况，这是在梦里。

    他无奈地笑：

    “如果这是在现实中见面，我可以给你一点信物，让你可以沿着法术的路径找到我。不过这是在梦里，这样就连我也没有办法。你只能尽量想办法记住，如果不行的话，到了晚上，我会叫梅菲斯特去找你，把你带到我这里来……这样可以吗？”

    他的话已经说到了这种程度，我就没法不答应。我刚点了点头，就看见梅菲斯特从洞穴的门口走进来，向着波德莱尔先生鞠了一躬：

    “殿下，时间快要到了。”

    波德莱尔先生点点头，梅菲斯特就又转向了我。

    “我们该走了。”他说。

    他拉住我的手，要把我带走。我急急地伸出手臂抱住波德莱尔先生的脖子，在他唇上留下一吻。

    他唇上的气息，和平常的时候没有一点差别。

    梅菲斯特拉住我的手，把我拽出了山洞。我一直回头看波德莱尔先生，他不断地向我挥手。

    我刚刚走出山洞，眼前的世界就开始变得模糊，极为强烈的强光突然在我眼前出现，晃得我只能闭上眼睛，等我再睁眼的时候，我看到的是驿站的白色墙壁。

    波德莱尔先生在我的眼前消失，只留下了那最后的印象还留在脑海之中。

    第 46 章

    这个梦来得太快, 又走得太迅疾，很难真的把它当做是梦。我下意识地从床上坐起，左顾右盼在视野中搜寻波德莱尔先生的影子, 看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其实并不在这里。

    不仅他不在, 梦魔梅菲斯特也毫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