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闹这么大动静,学校一点也不知道吗?”
葛霓“啊”了一声,笑容纹丝不动。
她轻描淡写地说:“可那不就是捉迷藏吗?”
捉迷藏。
大孩子玩的游戏往往与小孩子们的游戏有异曲同工之处——只不过更复杂、更有噱头。
头天傍晚,骆闻舟跟费渡一唱一和,撬开了小胖子张逸凡的嘴。
张逸凡说,去年圣诞节的“鹿”,就是刚刚转学到育奋的王潇,当时她完全不明所以,躲进了寝室楼的公共卫生间里,躲进去之前,她还毫无戒心地和同寝室的另一个女生打了招呼。
结果不到十分钟,她就被一个参加游戏的女孩闯进来,硬扯着头发拖了出去。
那时王潇还并不知道,她的噩梦已经开始了。
被指定当“鹿”的人,不止是打猎游戏的时候负责躲起来让人抓,还意味着这个人被学校里的“主流”排斥讨厌了,他会成为未来一段时间里所有人都能欺负的对象。
和别的同学产生矛盾,总有顾虑重重——能彻底“得罪”这个人吗?对方的性格会像平时看起来一样好欺负吗?他家里是什么背景,老师和其他人会站在谁那边?他是不是属于某个小团体,有没有自己惹不起的朋友?因此撕将起来也总不能痛痛快快地翻脸,即使心里恨不能把对方千刀万剐,表面上也总得把握一个度。
可是“鹿”就不一样了,是“官方认可”的废物,肯定既没用、又有讨人嫌之处,对付这样的人,是顺应“民意”和“正义”,所有人都会站在自己这边,惊叹于自己尖酸刻薄的“才华”,闲来无事找他来发泄一下,既能解压,又有助于促进和其他人的阶级友谊,一举多得。
“捉迷藏,谁小时候都玩过,”骆闻舟双臂抱在胸前,往椅子背上一靠,居高临下地看着对面精致漂亮的女老师,“不过一般游戏规则是谁先被抓住,下一轮就轮到谁来抓,可能是我见识少,我没听说过谁家的游戏规则是被抓住了就要去喝马桶水的。”
葛霓:“什么?”
“去年圣诞节,王潇在您所谓的……‘捉迷藏’游戏里,被几个同班的女孩拉着头发从厕所里拽出来,她们强迫她去喝公厕里马桶的水,王潇拒绝后,被您‘团结友爱像一家人一样的’学生们在女生寝室楼的大堂里扒光了衣服,供人围观。”
骆闻舟把一个文件袋扔在葛霓面前,几张照片的一角露了出来。葛霓猛地抓住自己膝盖上的手包。
“这是当时学生们中间流传的照片,葛老师想看看吗?”
葛霓掀开文件夹,只看了一眼,就猛地伸手盖住了,脸上的从容镇定终于荡然无存:“这……这也太……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件事,那时我还不是他们班主任……我回去一定要……”
“高一上半学年,王潇因为熄灯落锁后仍在寝室楼外游荡,被巡查老师抓住了十多次,学校因为屡教不改,直接给她记了处分,”骆闻舟盯着女老师的眼睛,“作为班主任,别的您不知道,这事您总该清楚吧?”
葛霓:“是……这件事我……”
“那我就奇怪了,葛老师,一个整天夜不归宿被处分的女生,为什么你方才告诉我,她‘老实文静’?”
葛霓勉强一笑,苍白无力地辩解:“我、我是怕在警察面前说三道四,会对孩子有不好的影响……”
“那您可真是认真负责,感动中国——那您知道王潇为什么专门在熄灯以后出去散步吗?因为经常有人在快要落锁的时候,把她的床褥和换洗衣服从窗户外扔出去,如果她出去捡,拿着钥匙的女孩就会把寝室门和楼门上锁。”
“为什么这孩子宁可挨处分,也不肯告诉老师和家长?因为她知道学校是谁的地盘,也知道老师的态度,她被人拳打脚踢的时候,有个老师就从旁边过去,却对她视而不见!”骆闻舟完全不给葛霓说话的机会,目光森然射向她妆容整洁的脸,“葛老师,您说您这种败类同行应该怎么处置?”
葛霓:“我……我……”
监控外的陶然震惊地看向费渡:“什么玩意,这是真的还是老骆诳她的?”
费渡翻着育奋中学整个高一年级的人名单,头也不抬地说:“真的——要想不被所有人欺负,就得依附于某个有‘权力’的同学,成为‘奴隶’,否则下一年还得当‘鹿’,被选中的孩子大部分都是性格软弱,家庭条件也很一般的学生,你知道,这样的孩子在普通的环境里也会被或多或少地孤立——牺牲这些不会反抗的人,剩下大多数人会得到一定程度上的心理满足……”
陶然的声音变了调子:“心理满足?”
费渡抬头看了他一眼,见纯洁善良的陶副队五官都快从脸上飞出去了,忍不住笑了,随即笑容一放即收,他说:“心理满足——有些孩子是跟风者,觉得‘我合群,我和大家同仇敌忾,人人都讨厌她,肯定是她的问题,她活该’,还有些孩子更聪明、更清醒,他们会觉得‘我有掌控力,我不是这个学校里的底层,欺负她、孤立她,我的人缘会更好’——有王潇这样的靶子,学校里的秩序会非常稳固,确实也会更团结,最开始建立这个秩序的孩子真是个天才。”
陶然一脸“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的震惊。
费渡自知失言,不动声色地往回找补了一句:“讽刺意义上的——昨天和我们透露这些事的孩子说,今年他们选中的‘靶子’是夏晓楠,夏晓楠比王潇幸运,因为她不是普通小姑娘,她比较漂亮。”
陶然被他糊弄过去了,皱着眉思量片刻,他说:“也就是说,冯斌因为暗恋夏晓楠,背叛了他所属的小团体。”
“王潇和其他两个男孩是忍无可忍的‘奴隶’,张逸凡也喜欢那个漂亮小姑娘,刚刚花钱买到了加入小团体的资格就得知了这么个消息,很受打击,干脆在圣诞前夕一起出走了。”
陶然:“他们要干什么?”
“冯斌临走时不是还留下了一封信吗?我猜他们是想曝光这件事,”费渡说,“先用出走引起社会关注,然后在合适的时机,通过媒体把育奋中学里的事曝光出来,没想到冯斌这时候被杀了。”
“不……等等,”陶然冲他做了个略显慌乱的暂停手势,“你等等,你的意思是,他们本想曝光这件事,结果冯斌一死,就谁也不敢多嘴了——也就是说,冯斌的死跟他学校的同学脱不开关系?他的同学,一个上中学的熊孩子,已经会杀人灭口了?”
费渡把目光投向监控。
葛霓被骆闻舟逼问得崩溃了,这会涕泪齐下,固若金汤的体面也一溃千里去也:“我只是个领工资的小老百姓,学校里的很多学生非富即贵,有时候我们真的没法管,只能睁一只眼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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