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破孩儿在发现下一个小花样前基本起不来。
柳长洲就没那么好说话了,他看了看陆含章在灶房吊儿郎当得拎着刀切白萝卜的背影,站起身直接把那小兔崽子从被子里提溜了出来,快刀斩乱麻得给他套上衣服,抹了一把脸,直接扔出了大门。
他游手好闲得晃到厨房,往陆含章边上一靠,一本正经道:“跟你说个事。”
陆含章把菜刀往案板上一剁,双手撑在灶台上,挑了挑眉,开玩笑道:“别跟我说你不爱吃萝卜,我不接受。”
柳长洲默默的盯了他半天,伸出食指勾了勾,示意他把耳朵凑过来。陆含章嗤道:“幼稚。”但还是服服帖帖得凑了过去,嘴角抿着笑等着听柳长洲能说出什么花儿来,结果……他等到了一记巧劲十足的手刀——柳长洲不知道抽哪门子疯,一下子把他劈晕了。
柳长洲一手接住歪下来的人,一手捂住了自己脸,心里自我鄙视了好半天。他昨天想了一整液,要如何带着这人去见自己那鸡飞狗跳的爹。这本来是一件极为简单的事,但也许是因为越是在乎一个人就越容易手忙脚乱,这窝囊废愣是没想到别的办法,想来想去,只有一个馊主意——直接劈晕,不打照面最好。
他把陆含章抱在臂弯里,跟端一盘儿菜一样端到了衙门里,毫不客气得一脚踹开了柳江的卧房门,不尴不尬道:“抓紧时间,等他醒了我就完了。”
柳江的眼睛勉强能看到他那倒霉儿子怀里横着一条人,看不清脸,不过这口气和这姿势基本也就够他知道许多信息了。他示意柳长洲把那人放在床铺上,随口道:“你就没想过这是你爹第一次见自己儿媳么?”
柳长洲一脸见鬼的表情:“给自己留点儿脸,别逼我跟你断绝父子关系啊我告你说。”
柳江在成为一个药师以前是个名副其实的毒师,所谓是药三分毒,杏林里又久有以毒攻毒之说,所以毒与药原是同宗。他的针灸与艾灸之术可能略逊一筹,但用毒用药方面却首屈一指。
当年他那做为收山之作的最后一种毒,是他毒师生涯里最难缠的一种,不会马上使人致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只会潜藏在人的体内,不现任何端倪,但一旦机缘巧合有了毒发的条件,那毒便会很快蔓延开来。并且他说的确实是实话,就是没有解药。那毒才刚出世,除了可以封死中毒之人的经脉以外,他连中毒之人究竟还会有什么别的下场并不十分清楚,更谈不上解药了。
柳长洲大气不敢出,静立在一侧看着柳江为陆含章把脉,他一边觑着他爹的表情,看到他露出来的半张脸一直没出现什么变化……当然这半张脸可能本来也没有什么变化,都是褶子一大把,一边又忍不住顺着柳江方才那句话往深里想了想,确实,这也算是,咳咳,那什么,媳妇儿见公婆了。
柳江把完脉,松了口气,语气轻松道:“还好。”
柳长洲大概是被虐惯了,听到他这么讲还不太能相信,一时有些发懵。这种感觉有点儿像饥肠辘辘到了极点时,天上突然砸下来一张脸盆大的馅饼,砸得他忍不住要掐着自己脸确定是否是一场梦,砸得他忍不住心花怒放。
柳江刚要说什么,门口闪进来一个身影,朱点衣招呼都不打一声,径直坐在榻上,触上了陆含章的脉。她丝毫没诚意的解释道:“你继续,我来偷师的。这明明是个病入膏肓的人,分明只能等死,你要能医好他,我以后见面管你叫大师。”
从南疆道华容这一路,朱点衣和柳江暗自较量了一路,这两人彼此都自以为天下第一自己第二,彼此不服气,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柳江长年独居,没个人听他把肚子里那些干货倒腾出来,这一碰上一个不服气的,简直一刻钟都忍不了,和这个花瓶一样的后辈掐了个鸡飞狗跳。
“在外行人耳里,‘病入膏肓’这几个字就相当于在一个人身上戳了个‘必死无疑’的印记,但在行家里手看来,‘膏肓’其实就是病变触及心包,不是治不了,只是治起来有些棘手而已。”
讲完这番话,柳江转身在他昨日从衣服上卸下来的瓶瓶罐罐里扒拉了半天,扒拉出了七只瓶身稍微素净些的瓷瓶,一字摆开在桌子上。他又取出了一只碗,一脸严肃的将那七只瓶子里的药水按照某种比例倒进了碗里。那些药水分为七种颜色,混合在一起最后竟然成了某种极像血液的东西。
因为他眼睛上还蒙着纱布,导致他简直是匍匐在桌子上完成一系列动作,明明四十不惑的年纪,身上愣是多了厚厚一重七老八十、六十杖乡的人的重重暮气,举手投足间都是一股厚积薄发的苦味儿,仿佛消失的这几年都完全浸泡在药罐子里。他的背影早已谈不上挺拔,后背的蝴蝶骨高高耸起,有些鸡骨支床的意味。
柳长洲静静得立在他的背后,百无聊赖得想,等这事儿结束,他就是绑也要把他这爹绑回去。肉体凡胎的一辈子才多长?被他这么一走,就是七八年的光景。当年似花的绿窗人早已朱颜不在,还有谁耗得起似水流年?
不过他越看越觉得有种读话本子的即视感——太不靠谱了,看上去十分荒唐,他就算再怎么是门外汉,也从没听过随随便便把药混一起就能奏效的事情。他不知道柳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从头到尾柳江一句话都没多做解释,只自顾自闷头进行手下的动作,把柳长洲憋得够呛。
朱点衣若有所思得看了半晌,仿佛嗅到了某种惊天动地的大计划来临前的阵阵硝烟,猝不及防的上手去扯陆含章的腰带,扯松了腰带还不够,还顺手豁开了陆含章领口。这寡妇的概念里似乎早就泯灭了男女界限,不过她确实还不知道在她离开去南疆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柳长洲有些牙疼,他男人,当着他的面被一个女人这么冒犯,换了谁都要发作一番。然而他好像知道“关心则乱”这个道理,只是忍着一肚子内伤,十分窝囊的再次选择视而不见了。
柳江端着那碗血呼啦啦的玩意儿放在了床头的小凳子上,把自己袖口悬在了碗口的上方。没一会儿,小红从他袖口里爬了出来,毫无悬念的掉进了那只碗里。只见那只被瞻老头评价得一无是处的蜘蛛在药水的液面上稳稳得漂了起来,现场即兴表演起了轻功水漂。那圆滚滚的身体居然一点儿一点儿膨胀,变得比方才要肥了许多,没一会儿就从樱桃般大小胀到了婴儿拳头那样大,通体深红,跟一个人血窝窝头似的,同时碗底的药水也逐渐减少,最后只剩了碗底。
似乎在小红不被人注意的地方藏了无数道褶子,被这些饮进去的药水完全撑开,撑到了眼下这个样子。
柳江轻手轻脚地捏起小红圆滚滚的身子,似乎生怕一用劲就把那小家伙捏爆,小心翼翼地放到了陆含章的心口上,又伸出食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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