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松阳也带着芳芳去看那些摄影作品。他一张照片一张照片地给芳芳解释，告诉她如何欣赏那些作品，作品的拍摄地点和时间。他希望芳芳明白她有个很有才华的妈妈。

    “爸爸，这个山坡真漂亮，像彩虹。”芳芳指着梯田照片说道。

    “这不是山坡，宝贝。这是梯田，深秋拍的云南的梯田。”照片宛如一根埋在方松阳心里的线，稍微一拉便扯得他生痛，他仿佛又听到肖小璐对他喊道：“蝴蝶，秀才，我看到一只蝴蝶。就在那里，那是一只蝴蝶。”然后，她举着相机俯身对着梯田“咔嚓”按下快门的同时，身体迅速地坠到了悬崖底下……

    “什么是梯田？”

    “这就是梯田，是开垦在山坡上的田。你看，一块一块的排列得像楼梯。每块田里的农作物都不一样，所以你才会觉得像彩虹。而且，你发现没有，左边和右边的颜色是对称的。”

    芳芳仰着脑袋，瞪着迷人的眼睛仔仔细细地观察着照片，长密卷翘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像个活着的小芭比。芳芳突然兴奋地指着照片：“蝴蝶，这是一只蝴蝶。爸爸，你看，是只梯田蝴蝶。”

    方松阳心里一惊，仔细地看向照片。没错，那是一只蝴蝶。那片色彩斑斓的梯田从远处看就是一只左右对称色彩艳丽的蝴蝶。那的确是只蝴蝶，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像极了当初他送肖小璐的那个发卡上的蝴蝶……就是这只梯田蝴蝶，它间接地夺走了小璐的生命。

    方松阳突然觉得心里的线被狠狠地拉扯了一下，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多少个不眠之夜，肖小璐最后所说的那只蝴蝶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里，飞来飞去。多少次在梦里，他耗尽力气去捕捉那只蝴蝶，只为了不让它在肖小璐面前出现；多少次的苦思冥想，多少回的追根究底……谁知道，根本没有蝴蝶。没有蝴蝶，只有梯田……

    方松阳不能让芳芳看出他的不安，他极力装出一副轻松自然的样子说道：“没错，这是只蝴蝶。我想妈妈太爱你了，特意拍了这只蝴蝶来陪你玩。”

    六

    经过半年的努力，慕子炎终于又让蓝晶灵回到了正轨。现在，蓝晶灵的一切运转顺利，慕子炎让公司的员工对他和蓝晶灵充满了信心，而且也让新老客户对他和蓝晶灵充满了信心。

    但是，慕子炎自己清楚，蓝晶灵正面临着一个巨大的挑战。英国别墅地下室保险柜里所剩的珠宝不多了。没有林蓝和蓝小雨从海里获得珍贵珠宝，蓝晶灵要补充货源就必须跟原石供应商购买，有时候还不得不在拍卖会上以高价购回稀有的珠宝。这样做势必增加材料成本，再加上蓝晶灵的运营成本一直都很高，员工上班都享受着六星级酒店般的待遇。照这样算，蓝晶灵很快就会沦为一般的珠宝首饰公司，平平无奇。

    为了节约成本和减少支出，慕子炎决定精简客户。蓝晶灵只针对特定数量的高端客户销售首饰，不再向中档客户提供服务。业务部每年必须对每个客户进行评估，一旦发现某个客户的购买能力出现问题或者无意再跟蓝晶灵合作，业务部必须发展新客户替补。同时，慕子炎还仔细看了人鱼档案，裁掉了一些工作上表现平平又没有人鱼血缘的员工。

    除了蓝晶灵的工作外，慕子炎一直念念不忘的还有寻找蓝小雨。他一直不相信蓝小雨这么年轻，会一夜之间就没了，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迫使她放弃蓝晶灵和慕子炎返回了海里。半年以来，慕子炎除了工作就是研究海洋、鱼类、船舶和潜水知识。他甚至买了一艘游艇，专门找了人帮忙打理，每次一有时间他就坐上游艇，让他特意聘请的游艇管理员彭建军陪着，在他能够到达的海域里转悠。

    这个周末，慕子炎又坐上了他的游艇，在海面上慢悠悠地航行着。彭建军已经把救生艇放到了海面上，用一根绳子拴在游艇上。

    慕子炎穿上特制的防鲨潜水服，背上空气瓶，坐在船头，又静静地看着海里。他最近特别喜欢看海里的鱼，他发现所有的鱼不管大小，鱼嘴、鱼鳃、鱼尾和鱼鳍摆动的方向和速度都具有一定的意义。他总觉得鱼是会说话的，只是它们不用嘴巴而是用身体说话。有时候，他从一群鱼游过的姿态就能猜出来跟在它们后面得会是什么样的鱼。

    虞士虎、方松阳和张尹杰都坐过慕子炎的游艇，他们都觉得从游艇往下看的时候，只能看到海水和翻滚的波浪，根本就看不到什么鱼。但是慕子炎看得到，他其实也不是真的看到了，他是感觉到了。他能感觉到经过游艇底下或者附近的鱼。例如现在，他就感觉到了有很多鱼迅速从船底下游过去，它们都很惊慌，好像有什么凶猛的动物在后面追赶它们。慕子炎示意彭建军叫操作员把游艇停下，他戴上呼吸器从甲板上一跃而下，直接就跳下了海。

    海里的鱼受到了惊吓，纷纷从慕子炎的旁边游开了。但慕子炎还是从他们的姿势中感觉到附近有鲨鱼出没，他迅速朝着那些鱼逃离的相反方向游去。很快，他就看到了两条鲨鱼，它们姿势悠闲，似乎不是在觅食。

    慕子炎慢慢地游近鲨鱼，潜意识里想测试一下他的防鲨服是不是管用。但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两条鲨鱼围着他游了两圈。然后，他居然从两条鲨鱼的姿势中看懂了它们在交流。

    “是那个人？”

    “没错，就是他，上次我看到人鱼带着他从我附近游过去的，他流了好多血。奇怪！他那时候不是死了吗？怎么还活着？”

    “应该是人鱼救了他。”

    “你敢不敢吃他？我上次差点吃了他，如果不是人鱼赶过去了的话。”

    “吃他？他身上那玩意儿我咬过，咬不烂。”

    “可我害怕的不是那东西，这个人现在跟我上次看到时不一样，他好像有种魔力阻止我吃他，跟那人鱼身上的魔力一样。”

    “怎么可能，他是人，不是人鱼。我们游近点看看。啊呀！可恶，我觉得好难受。”

    “别靠近他。我们走吧。”

    “走！快点！”

    两条鲨鱼很快就游走了。

    “别……”慕子炎想叫住两条鲨鱼，但是他刚一开口，空气管就从嘴里掉了出来，咸涩的海水迅速往他的嘴里钻。他咕咚喝了两口水，赶紧把空气管插回嘴里。还好，他没有觉得很难受。自从那次为了找蓝小雨在“逃花园”的海水里睡着了后，他就再也不怕溺水了。有一次在海里游泳，他居然发现他能憋着气游半个小时了。他当时还以为跟人鱼结婚也会增加在水里憋气游泳的时间呢，但是现在看来，会不会另有原因？

    慕子炎又在水里游了很久，试图找到那两条鲨鱼，但是他没有成功。水里面各种大大小小的鱼从他的身边穿梭而过，他能感觉到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