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没了声。沈小涵感到他原本笔直的脊背，却俶而弯了下去。

    她赶紧离开他的怀抱，就只见他右手死死地摁在胃部，额头的汗液开始聚集，双眸直直盯着地下，嘴唇也由暗红变为了灰白色。

    ……

    扶着一个比自己高出十几公分，因疼痛而浑身颤抖的男人，爬上一幢没有电梯的公寓，本不是一件容易之事。刚一进屋，顾亦禾就直直地躺倒在了门廊处，勉强背靠着鞋柜，面部因缺氧而变得红里透紫，却一直紧咬着下唇，希望以此来克制胃部传来的灼烧般的痛感。

    “老顾…老顾你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沈小涵扶着顾亦禾的下颚，他的汗液就从她的指尖滑落下来。她被吓坏了，慌乱地掏出手机，却被顾亦禾原本一直摁压在胃部的大手给制止。

    “我没事…不用叫救护车…药在茶几上，你帮我……拿来就好。”

    说这几个字似乎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他深吸了一口气，仰头靠在墙上。

    “老顾…那个癌胚抗原的检测…”沈小涵匆匆跑去拿了药过来，却已经哭得眼泪和着鼻涕，止也止不住了。“那是什么意思？”

    她刚刚在茶几上看见了散乱的几张检测报告单：

    十二指肠粘膜糜烂，诱发胃十二指肠溃疡，并发上消化道出血……

    顾亦禾仿佛渐渐换过了神来，斜着眼望了望跪坐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沈小涵，最后竟笑了。“之前我也以为我要死了。但是今天检查报告出来…事实证明，阎王觉得你还离不开我。”他的手臂伸过来，将她紧紧地揽入了怀里。

    沈小涵却对他这番草草的解释并不满意，只焦急地问道：“为什么——”

    “刚刚，是因为她的表弟住在楼上……那个拥抱，只是因为她要回北京了…我跟她……”平时处变不惊的顾亦禾，在此刻却慌张得跟个犯了错的小孩子一样。

    “笨蛋，大笨蛋！我不在乎这些！我是想问你，你病了为什么不跟我说？！你跟我去医院好不好……”

    “别…要是又惊动了我姐，又要被她骂死了。”他叹了口气，将手边被子里的温水一饮而尽。

    “但是我真的好害怕……”

    她的话还没说完，顾亦禾的唇却已覆了下来，他柔柔地轻吮着她软糯的双唇，双手则将她脸颊上的泪水，一点一点地拂去。与他接吻了那么多次，她却第一次在今天有某种不同的感觉。那种感觉，似乎夹杂着些许思念，些许珍惜，和些许歉意，随着他嘴里那股有点呛喉的烟味，直冲她的脑海。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咳…咳咳”

    本就因长时间接吻而感到窒息，烟草的呛鼻气味一钻入她的气管，顿时令沈小涵咳嗽起来。直到她的手掌轻轻推了一下顾亦禾的胸膛，他才有几分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她被亲吻得微肿的嘴唇。

    沈小涵有些许羞赧地抬眸望着他，却霎时瞧见他额前耷拉着的被汗液润湿了的发丝，还有刚刚才恢复了点血色的面庞，不由心脏又有几分抽痛起来。“还疼吗？”她将手贴上他的胃部。

    “好多了。”他答道，表情似乎很轻松的样子。

    “我之前怎么…从没见过你抽烟？那不是会刺激你的胃病吗？”她小心翼翼地，试探地问道。说着又用手指捋了捋他湿漉漉的额发。

    “我知你不喜烟味，放心，以后我都不会再抽了。”

    沈小涵隐隐觉得他在回避些什么，但既然他不愿提及，她也只好不再追问。监督他冲了凉后赶快上床休息，自己下楼，在半路的凉亭处，与早已在那儿站了许久的顾亦墨碰面。

    十点过的小区里，行人已经相较之前减少了许多。顾亦墨所站的位置，恰好是白光路灯只照得到一半的地方。哪怕是还未走近，沈小涵都清清楚楚地体会到了这位姐姐身上的那种无奈至极之感。

    “亦墨姐姐！”沈小涵乖巧地走过去，唤道。出于对顾亦禾身体的担心，趁着他不注意，沈小涵还是偷偷联系了顾亦墨。

    “哎，那呆子还是不愿意上医院去？”顾亦墨踩着双高跟鞋，猛地踱在大理石地砖上，“是想气死我还是他爸？”

    “噗…不知道为什么，他说什么也不愿意去。”沈小涵第一次听人把顾亦禾叫做“呆子”，一下没忍住，捂嘴笑了起来，“不过现在他好多了，我已经逼他上床休息了。”

    可能这世界上也就只有此二人能彻底降住他吧！她思忖到。

    “哎，还好我从同僚那儿打听到，他这次出血不算严重。他啊，就怕住个院把他宝贵的科研时间给耽误了。”顾亦墨伸手扶在沈小涵肩头，言语末了，还叹了口气。

    “科研？姐姐，教高中的老师还需要做科研吗？”连沈小涵自己都觉得这个问题太不靠谱了。

    顾亦墨闻言，怔在原地望着沈小涵好半晌，愣是一言未发。

    “亦墨姐姐？”

    顾亦墨一下又恍然大悟般，道：“原来那呆子一直没告诉你呀？嘿嘿，他一定是想等开学了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沈小涵皱眉，她似乎猜到了什么。

    “小涵，你之前是不是给他说过‘希望他还能继续做你的老师’？”顾亦墨笑吟吟地道。

    “我虽是这样希望的…但当时不过是想跟他开个玩笑而已。”

    “可是那呆子没有把你的希望当作玩笑哦~”

    直到这时，沈小涵才明白了老顾最近频频“失踪”的原因。

    早在今年5月，顾亦禾获得了z大有机化学博士的学位，可由于恩师的突然辞世，再加上带毕业班的责任重大，就暂时将进入高校任教的计划搁置了。

    后来高考结束，顾亦禾向教务处递交辞呈，本已有几家大型制药企业和研究所向他抛出橄榄枝，他却因沈小涵那句“玩笑话”，而选择重回z大，拜入另一名师门下，从事生物化学与分子生物学的研究。

    儿子的研究领域总算与医学沾了点边，还着实让顾老爷子高兴了好一阵。当年顾母突发心脏病，顾亦禾直接放弃了已拿到手的名校offer，又因与老爷子常常意见向左，故不仅申请保研时刻意回避了医学方向，还在毕业后一声不吭就跑去高中教书，以求活的潇洒自在。

    直到他发现他爱上了自己的学生，并且他需要有充足的资本来谈给她一个安稳的生活环境的时候，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这么我行我素下去了。

    而照顾亦墨所说，顾亦禾最近既要面对繁重的科研工作，又要彻底结束与前任的所有纠葛，还得对沈小涵小心翼翼地保守这个秘密，压力大到抽上了烟，最后却将老病根引发了。

    沈小涵听到这里，一阵莫名的感动与歉疚在她心尖翻腾。这个男人悄悄为自己做了那么多，却对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