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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宛珍传 第 28 章

第 28 章

    第二十八章女人的能量

    一九八九年夏天,由于政府计划重修东城河,要把东城河建设成市中心公园,周围民宅勒令拆除。这其中包括宛珍辛苦多年建设的院落。

    沿着东城墙,南从文昌阁,北到小东门,整条街靠河一边所有的房屋墙壁上都被城建大大圈了一个白灰字“拆”!

    宛珍坐在院子里,一边晾晒自家淹制的咸萝卜干条,一边望着自己辛苦多年,一砖一瓦,一树一花建设起来的温馨小院子。不知何时,泪,一滴两滴地掉在地下,摔得粉碎。

    这两年,事事不顺心。

    自从摆上地摊,丈夫的气神一天不如一天了。宛珍懂得丈夫的骄傲与委屈。这样摆地摊的生活,是当年的李忆亭宁死也不愿意苟活的方式吧。可是,为了自己和孩子们,当年意气风发,风度翩翩的李忆亭,愣是挺下来了。宛珍怀念那个刚调进派出所意气风发的李忆亭;怀念那个因破案而负伤卧床休息,却在老所长来探望时谈笑风生的李忆亭;怀念那个初受命组建阜城八家影院治安工作忙得头发数天不理,却志得意满的李忆亭;怀念那个因为帮助人而开怀畅意的李忆亭;怀念那个抱了小洛溺爱微笑的李忆亭;独独不忍看见现在眼前这个一脸萧瑟,埋头修车子赚钱的李忆亭。

    一路看着丈夫的愤怒、丈夫的伤心、悲哀、无奈、淡漠、再到现在这样麻木的表情,宛珍的心,又疼又无奈。

    孩子们也不再欢笑,宛珍突然觉得自己老了。只想这样守着小院,把孩子们熬大。等孩子们大了,一切都会好的。宛珍从来没有丧失过信心。但现在,赖以生存的小院要被拆除了。宛珍无论如何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

    宛珍正低头想心事,突然门哗啦一声被人推开了,院子里三三两两涌进来七八个人。

    这架式,只有五六年前,城卫队满城打狗时出现过。

    那次五六个人追自家的狗花子,从街道追过小东门,一直追到家里,几个人趴在自家床前,拿着长棍往床下捅李洛最心爱的好伙伴花子。不料花子非常机警,见跑回家都不能避难,在床下冲几个人猛一龇牙,吓得冲在前的两个年青人一缩,花子比电还疾,迅速从床底下窜出,抢门而逃。

    城卫队的人没打着狗,正要发脾气,正巧派出所有两个老朋友来看忆亭,看见宛珍又气又怕的站在一边发抖,不由冷了脸,刚往前一站,还没开口教训,几个小年青已经一遛烟扛着长棍跑了。

    不会又打狗吧?

    去年花子生了一窝小狗才几天,不晓得谁用下了药的包子喂它,可怜的花子七窍流血一命呜呼,临死前爬回家来。

    早晨宛珍开门,瞥见地上奄奄一息的自家花狗,忍不住抱起来,花子却早已气绝身亡了。疼得几个孩子抱了狗,哭得死去活来。

    也许它是恋家恋主吧,在临死一刻还拼命爬回家来。

    也许,是它不放心它刚出世的六个可爱的小狗仔。

    小狗仔出生才几天,眼睛还没睁开,一个个胖乎乎的小身子,在窝里饿着哼哼直叫,眯缝着眼睛,到处找妈妈。看得宛珍流泪。

    那会儿也没见过瓶这种东西,宛珍弄来饭它们不会吃,弄来粥也灌不进嘴里,急得没办法,抱了小狗,拨了自行车上的**皮芯,一点一点往里灌米汤。

    最后六个小狗仔只活下来两只,为了怕孩子们看了伤心,宛珍忍着泪,偷偷把小狗仔和花子安葬在房后河边的大理花下。骗三个孩子,小狗都送人了。

    想着这些伤心事,宛珍不由面容一戚,猛想起还站着一院子的人,连忙站起来道:

    “干什么?你们?”

    “俺们是某某委某某办的,你们这是违章建筑,知道不知道?政府现在要修河,造城心公园。要求你们限期拆除,怎么还不拆?!某委早有公文贴出来,你们没看到?”

    其中一个约四十出头年级,窄头小眼的中年男人领着人冲着宛珍道,一副颐指气使的神情。

    “怎么又成违章建筑了?不是前些年市里出了文件,说七九年以前建的房子都不追究了吗?”宛珍忍不住接口道。

    小眼中年男没想到宛珍一句话就把以前的文件搬出来,正好堵了自己的话,也怪自己说话有漏洞。不禁气皱了眉。

    “你谁家媳妇,咋这么不会讲话,这是咱们某委某科新上任的牛科长,专管你们这块拆迁工作的,你得罪牛科长,不想得赔偿了?”旁边一位白衬衫男道。

    “噢,原来是牛科长啊,你老看看,俺们在这儿住这些年了,哪能是说搬就搬,说拆就拆的呢,总得给俺们时间找房子搬家吧,再说了。一城墙人家都没动,你们凭啥先来叫俺搬?”

    “这不是正动员着吗?总得有第一家吧,你们今天就是动员的第一家,说吧,搬不搬吧。俺可知道你们这号人,心里还存着个侥幸心理,以为吵几年这事就过去了,以前可能,这次俺牛某人管事,绝对不会,趁早打消念头,老老实实搬家,别给脸不要脸!”牛科长拿着烟,对了身边殷勤递过来的火柴点着了,抽几口,又对着宛珍说。

    “谁给脸不要脸了?你个大领导咋说话这么恶心人?你这不是骂人吗?”

    以前为了拆迁事务,也有一些建委的工作人员来街道开群众大会,那些来的人,不管是领导还是一般工作人员,大多笑容满面,拿着文件,认真有礼地给宛珍他们讲解政府的工作思路,以及拆迁方针政策,一看就是依法办事,据规章制度做工作的党的干部,象牛科长这样张口就骂人的干部宛珍还是第一次碰到,不由恼了。

    “就骂你了,怎么着!你要是要脸,老早就搬了,也不用俺来费事一家一家催你们!”牛科长指着宛珍的脸道。

    “好好好,俺们不要脸,你大领导要脸,俺今儿个就不搬了!这是俺的家,俺凭什么要搬。”宛珍气头之下,倔劲儿也上来了。

    “你说不搬就不搬?就凭你。小张小王小李小刘,给俺掀摊子!先把院子里这些花草给扯了,再把树给砍了!”

    “现在?”听着牛科长的话,几个跟在身后的年青人一愣,看了看新科长的脸色,大家只好挽了袖子,往院子中央走去。

    “俺看哪个砍!”宛珍呼地冲上去,一把搂着树!

    “要砍就先砍俺,把俺砍死了,再拆俺的家!”宛珍双眼愤怒地死盯着牛科长……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此时站在宛珍面前这位新官上任不足三天的牛科长,只怕早就入土为安了。

    这院里闹起来的时候,早有闻风而来的邻居,三三俩俩挤在院门边议论,有几个素来与宛珍交好的妇女闯进来,大声吵嚷。

    “青天白日,你们这是打家劫舍,还是为民办事啊?有你们这样的工作人员吗?他家男人没在,就她一个女人家家的,你们这几个汉子闯进来,是想抢劫啊,还是想杀人放火啊?就算要拆除,要搬家,总得容人家收拾了家什搬走啊,整条街都没搬呢,凭啥欺负一个男人没在家的女人?再说了,你们建委原来不是说发放安家费吗?不是给找周转房吗?啥都没给,八字没一撇呢,你们就上门,强逼着人家搬家算咋回事啊?”

    “啥安家费?啥周转房?那是你们这些人异想天开,自己提的,建委啥时答应过?啥时同意过?”牛科长鼻子冲着天呵气。

    “答没答应那是局长说了算,也不是你牛科长说了算,再说了,上次赵局长来,还说这事正在研究,咋就说俺们异想天开了呢。”

    院外的邻居们越聚越多,大家七嘴八舍议论纷纷,甚至有人在小声咒骂牛科长是日本鬼子猪头小队长,那模样跟当年进村的日本鬼子有一拼。

    牛科长见宛珍搂了树,哭得象个泪人似的,几个妇女言辞犀利,有理有据,院外的人们越聚越多,议论声越来越大,自己这个新官上任打算放的第一把火算是放错了时辰地点。

    “这个事儿,俺们局里讨论了再定,可俺告诉你们,院外的也听着,这条街是铁定要拆的!劝你们不要抱任何幻想,不要等着望风头!”

    牛科长带了人走了。

    人群议论着,渐次散去。有三四个邻居搀了宛珍,又拧了毛巾给她擦脸。其中一个道:

    “***,这些哪是人啊,简直就是一群白眼狼!宛珍你也真是,骂你你就听着,你不会回骂吗?得罪他怎么了,他敢少给一毛钱赔偿,俺敢告到市政府!”

    大家又围了宛珍劝慰半天,才渐渐散去。

    是年冬至,宛珍家的院子还是被城建拆除了。

    空有一身文武艺的李忆亭,经历了失去最爱职业、妻子生病、创业受挫、兄弟反目、忍辱求生种种磨难,终于在夫妻辛勤建设的家园推倒那一刻,神不支,一头栽倒,旧疾复发。

    女人,一直是弱者的代名词,可是,没有人知道女人的承受力到底有多大。当生活由男人们理所当然扛起的时候,女人总是温柔微笑地依在男人身畔,劳侍奉,但当生活压力来袭,前有夫病,后有子女绕膝,这时候的宛珍,突然暴发出强大的能量与承受力,这就是东方女的灵魂深处的力量,是生命的力量。

    站在正全面拆除的东城墙路上,在乌烟障气的飞灰尘土中,宛珍望着自己辛苦数年,蝇营狗苟,凭着一双手建设出来的家园,泪,擦也擦不干。

    朦胧的泪眼望出去,忆亭最爱的菊花被一双双毫无感情的手拨扔,忆亭最爱的金鱼池被一锹一锹砸破,一尾尾活蹦乱跳的金鱼随着水草流在地上,张着嘴,拼命地乱蹦。

    老槐树被砍了,槐树下孩子们最爱的秋千架破了,残了,踩坏了;房子,俺的房子,每一捶都似抡在宛珍的心上。

    在东城墙居住了整整十年,这十年,是宛珍迄今为止,人生最幸福的一段日子,虽然头几年一砖一瓦建设家园是毕生最劳累的一段日子,虽然经历了忆亭失业再创业的挫折,经历了物质贫乏、生活磨砺,人生最艰苦的岁月,还差一点一病撒手人寰。可是,这里,毕竟是属于自己的小天地,是自己在人世间唯一的一块乐土,在这里,宛珍生儿育女,侍花弄草,享受天伦;在这里,宛珍努力干活、心照顾儿女,生活有无限希望。

    现在,这一切,都随着房屋的拆除而倒塌,但,宛珍心里有一个信念,没有倒塌。

    对幸福生活的追求,对家庭温暖的追求,对拥有自己小窝的追求,永远也不会倒塌。这种植在内心深处的希望的火种,是谁也无法拆除的。

    在邻人的帮助下,宛珍把忆亭送了医院,把五岁的眉儿暂时寄放在邻居家,宛珍领了小洛小可两个孩子,收拾家什,整理箱笼。

    破家值万贯,一锅一铲,一勺一碗,对宛珍来说,都是宝贝,都是不可丢失的生存之本。

    家里也没什么太值钱的东西,除了前几年生活条件好时买的一台十四寸黑白电视机,就是自己那台蜜蜂牌缝纫机了。

    拉过借来的板车,李洛和李可一左一右扶着家什,宛珍在前边,紧紧抓着车把,奋力向小东门方向拉去。

    又租回王嫂的房子了,原以为搬出来,不会再搬回去,没想到隔了十年,又回来了。

    还是那两间小房,十年不见,小院没有什么变化,房子更破旧了。

    王嫂还是那么一脸和蔼的微笑,还是那样一句话。

    “宛珍,有事儿你说话。”

    穷人之间的友谊,单纯而温暖。

    安顿好子女,又忙忙做了热汤热水送去医院照顾忆亭。

    待忆亭稍好了些,把棉被垫在板车上,趁着孩子们上学时间,宛珍把忆亭从医院接回家。邻居王嫂帮着宛珍安置忆亭,又帮着宛珍做饭,临走不忘交待一句:

    “宛珍,房钱你不要着急,俺不等它来衔口垫背,啥时有啥时给,千万不要再急病了。现在这个家都指着你哩。”

    宛珍谢了王嫂,看忆亭喝了药,咳嗽好了一些,关了门。一个人奔了市建委。

    女人,在灾难面前暴发的智慧,是常人所不能想的。

    在此之前的宛珍,让她在人前说几句话,她都会红了脸,让她去新上任的街道主任家坐坐,她都会踌躇再踌躇,感觉不好意思。

    可是,如今家破宅毁,夫病子幼,生活无着,宛珍除了这个办法没有其它法子可想。

    宛珍沿着人民路,一路往百货大楼方向走。一路走一路问:

    “大姐,打听一下,建委怎么走?”

    “大爷,能跟你问一下建委咋走吗?”

    不知道问了多少人,宛珍终于踏进了市建委办公楼的小院。

    沿着小路,宛珍进了楼。

    宛珍不说话,看见人就象没看见一样。她是怕人问她?怕人轰她吗?不是,此时宛珍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她全凭一股子劲儿冲着,直奔局长室而去。

    近年来,陪着李洛温书,宛珍颇识了不少字。

    宛珍盯着每间办公室门头上支出的小牌子。

    “资料室”、“财务科”、“勘察设计科”、“人事科”、“城建科”……

    宛珍一个门都没有敲,直到看见“局长室”三个字,她才伸手敲了两下,不等人应门,直接推门进去。

    办公室里有两个人,正对坐,指头夹着烟卷,讨论问题。

    宛珍突然推门进来,把两个人吓了一跳。

    “你找谁?”其中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穿一身藏蓝工作服,长脸细眼。搁下烟,定了定神,问宛珍。

    “俺找局长。”

    “你找哪个局长?”

    “俺不知道找哪个局长,俺就找管事的局长!”

    看着宛珍跑得发红的脸,一对倔强的眼,又听她说的不伦不类,冯科长忍不住笑了,若是平时,他一定冷着脸,公事公办把来人轰去城建科。也许刚听了老局长对他的肯定,冯科长心情大好,又觉得宛珍语言滑稽,忍不住想看看,这个莽撞的女人到底有何事,跑来找不认识的管事局长。

    “呵呵,一定又是为住宅拆迁的事来的。”冯科长扭脸对着桌对面那位方脸,浓眉,年约五十开外的老先生笑道。

    “这位大嫂,你家是哪儿的,找局长啥事?”年级大的那位温和的问道。

    “您是局长吗?跟你说管用吗?”宛珍全凭一口气提着。

    “呵呵,管不管用你说说看。”

    “人都说建委管事的局长人好,五十多岁了,最体谅老百姓的苦处,那就是现实活生生的包青天。”宛珍喘了口气道,凭着女人的敏感,宛珍多少感觉到这位年级大的比年轻的官大,又坐在局长室里,保不齐就是局长大人,可自己又不知道他姓啥,只好信口胡说。

    “俺虽不敢说冤,俺就是来找局长大人评评理,原来告示说的好好的,要给迁移房,要发补偿款,凭啥啥都没定呢,就强拆房哩?”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更何况宛珍一看就是本份的居家妇人,一脸的善良可欺,这样的人但凡说出一句半句奉承的话,效果惊人。

    “赵局长,看吧,俺没说错吧,一进门俺就知道又是为拆迁的事来的。最近牛二毛那家伙也不知咋整的,净是上局来告状的。”冯科长眼红牛科长的位置不是一天两天了,那可是个肥缺,比自己的政策法规科,天天开会,听上头指示,上传下达文件强多了。

    “您就是赵局长啊,赵局长啊,你不知道,你天高皇帝远,下头百姓可苦坏了,赵局长啊,偶一家五口人,他爸病在医院,孩子们又小,你说一点赔偿不给,迁移房没有,就把房子扒了,这不是要了俺一家人的命吗?这马上十冬腊月天啦,你叫俺们上无片瓦,下无半砖,叫俺们咋活啊。呜……”

    “大嫂啊,别哭别哭,有话好好说,快坐着。拆迁这个事,是市里定的,俺们建委不过是个执行部门。国家现在大发展,市容市貌还是要的,你说对不对?东城墙那条河,早年能洗菜洗衣,到处是荷花,现在呢,什么样了?走过去都闻着臭!所以说市政府决定要改造环境是为全城老百姓好,也是必须的,说这些你可能都不懂,政府的工作要不要支持哩?”

    “俺懂,俺也没说不支持政府的工作,拆可以,可是,总得容偶找房搬家吧,就这样拆啦?政府说话都算话,那先前动员大会时说,保证不让大家流落街头,给拆迁房,给补偿款,地呢?钱呢?啥都没有,就把个房给推了,大局长,换了你一家人,大冬天的没了房,也没个去处,你咋处?”宛珍没有被局长的话牵着走,宛珍知道自己嘴笨,知道自己脑子没有别人转的快,宛珍就坚持一条,你说啥,俺都听,俺也都理解,但说一百个样,你得给俺解决问题。

    冯科长帮着赵局长劝了宛珍半天,又说这事已经交给城建科专管,这事应该找城建科,宛珍不去。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宛珍死心眼认定,除了这个赵局长,谁也不是能解决问题的主儿。

    “大嫂,迁移房、赔偿款的问题,俺们已经上会讨论通过了,可能城建科那里还有些程序要走,你先回家等着,保证不会不给的,政府哪能干让群众受损的事儿呢。”赵局长被宛珍缠得脑袋疼。

    “俺不知道有啥程序要走,俺小老百姓啥都不懂,就知道一条,政府是人民的政府,俺相信政府,俺也相信政府不会叫俺们小老百姓受苦。可赵局长,俺家实在困难啊,这房子拆了,俺不象其它人,有个父母投奔,俺跟俺男人,都是自小没爹妈的孤儿,现在又带着仨孩子,你叫俺们投奔哪儿啊,赵局长,你是大善人,你是大青天,你能看着俺一家在雪地里哭吗?赵局长。”宛珍落泪,自己被自己说哭了。

    赵局长搓着手站起来,在屋里踱了几步,冯科长老早一边不响了,假装帮赵局长整理书柜,时不时,不显山不露水地,帮衬宛珍一句半句,他希望来闹的人越多越好,最好把赵局长气得拿下牛二毛。

    “冯仕光,你去城建科看看,牛二毛在不在?”赵局长解了衣扣,透了透气,这个牛二毛,净给俺添乱。

    “好,局长,俺顺便再帮你沏壶茶。”冯科长拿了茶壶下楼。

    晚上,孩子们都围着小木桌在灯下写作业。躺在床上忆亭捧着手里的七千多块钱,正在认真地看一张公文信纸:

    “阜阳市某某区某某号李忆亭同志,据阜阳市人民政府第某某号令第七条规定,按市政府拆迁规定以及补偿标准,依据某某日建委测量数据,今交付拆迁安置补偿款项共计七千五百六十九元整,签收人:李宛珍”

    忆亭不相信宛珍居然只身闯了建委,还带回了这样好的消息。

    灯下的宛珍,已经由一下午的兴奋,变成了后怕。坐在忆亭床前的小板凳上,瑟瑟发抖。

    如果当时那位局长发怒,如果当时不是那位冯科长帮着说了两句好话,如果当时没有找到牛科长,如果牛科长找借口不给宛珍处理。如果赵局长找来牛科长后就不管这事,如果有那么多如果,今天,不知道会是什么样一个结局。

    宛珍不知道,对于赵局长来说,宛珍这事不过是小事儿一桩,不值得他动怒。

    赵局长找牛科长当场处理这事,不是为宛珍,也不是想手这事儿,而是借这个事儿给牛二毛敲个警钟,听说牛二毛自从接管城建科以来,家里换了彩色电视机,买了洗衣机。初中没毕业的儿子朱小毛也进了阜阳城最好的单位电业局工作了。

    宛珍不知道这些,只知道这个赵局长,真是个好人,今天多亏他,也感谢老天保佑自己,没有出什么乱子。

    边忙家务,边一五一十把下午发生的情况告诉忆亭,又劝忆亭不要生气,好好保养身子,政府总是好的,个把恶人成不了气候,自有天报。

    “听说赔咱们二分地呢,地点还没定,估计在城外,唉,不管咋,能给咱块地,咱还能盖房就行。”宛珍叹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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