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小治，依旧是不知道很多事的那个十三岁的小孩子。

    尽管她在商事人情里、可以很准的抓住别人心理的每丝动向念头，尽管据枝节点滴、推理出人心事态全局是她的长项；可是在对待自己的问题上，她依旧是那个会常年忽略自己所需所想、甚至强迫到去催眠自己一无所知的小孩子。

    可是一切事情背后的真实含义，你即便敌得过当时的装傻、甚至也敌得过真实的无知，可你绝对没有办法敌得过经年之后、因重新梳理而刮出的真相。

    即便你依旧是无意探知一切，那些你曾刻意忽略的一切含义，也会在你梳理旧枝末节时，自己就那么不受控制的跑出来叫嚣着要让你看个明白。

    所以当多年以后，小治在江明笙婚礼前一天赶回来时，相对幽幽而坐良久后，江明笙问她，还记不记得她们初次同桌吃饭的样子时，小治有那么一瞬间的恍神。

    然后在江明笙提议说再过一次过往岁月时，因为忆起的旧日时光而愧疚丛生的小治、也就顺从的答应了。

    那天的她们，也是如小治十三岁那年第一次在江明笙家里吃饭一样的调皮打闹。甚至于那些属于童年孩子式的无忧快乐感，也在她们的打闹里就这么点点滴滴的又回来了。

    只是在小治习惯的没忍住先啃起那盘、因江明笙多年厨艺而愈加好吃的青椒炒蛋时，才出了点意外。

    “江小治，你要是现在有本事把你那句话再说一次，我随你怎样！”

    二十九岁的江明笙、不再是十二年前那个一在自己调戏下，就要红了双耳和脸颊的稚嫩少女了。而当她似笑非笑的坐在矮桌旁丢出的这句话，反倒让小治有跳起来逃跑的冲动了。

    “你炒我容易，可是炒出来你是准备搭着什么才能吃的下去呢？毕竟我这般皮糙厚的呀。”

    尽管这么多年过去了，可小治依稀记得自己大概就是这么说的吧。不甘于败给江明笙那副吃定她不敢说的诡笑模样，咬了咬牙，小治硬是在面孔微赤的情况下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真是要命啊。小孩子时说着没有歧义的话，怎么今天说来就硬是感觉味道怪怪的呢！？

    吃！？怎么吃？！如何吃下去！？！真是的，那时的自己真是没话找抽嘛。

    正当小治因为这话而感觉牙齿微酸浑身不自在、抬头却看见江明笙依旧如当年一般立刻潮红了的脸时，一下子得瑟劲又上来了。

    “哎，江明笙，你怎么还那么容易脸红啊？难道是因为你自己说的任我怎样的条件，所以现在在那想你让我吃的样子，所以脸红了？！”

    看着在自己的话里、脸红的越来越离谱的江明笙，小治笑的也就愈发放肆了。只是在这笑脸背后小治也有止不住的酸涩生出来。

    原来无论多少年过去了，自己依旧如当年一般，只有在这个人跟前才能完全的放松自己、做到没有任何顾忌的放肆。

    没有理由、没有借口可以说明自己的这种无来由的依着信赖心理。只知道，这感觉、好像生来就摆在那里一样，然后等某一日遇见那个人了，就一下子把那块空着的信赖感给转化为了实际。

    即便后来的彼此、改变再多，这种最初就有的感觉，也依然是经年都未曾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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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看着江明笙发窘而大笑着的小治，很快也就笑不出来了。甚至因为江明笙在脸上红色攀到极顶前甩出的那句话，小治还立刻因为先前的大笑陡停、没有及时顺过气而大咳起来。

    江明笙说：“你不是说好奇一个人，是喜欢她的开始么。你不是问我是不是对你好奇么？你现在有胆倒是再问一次啊！”

    “江明笙你是不是对我好奇啊？人家说，好奇一个人好像是喜欢他的开始哎。”

    小治也记得自己当年是这么调戏江明笙的，甚至于自己还因为这调戏得逞而心情大好了好久。可是摆在十二年后的今天，让她再开口说出这么句话来，她却是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了。

    不只因为她已经不是那个、总是让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了，更是因为知道了太多过往的她，实在没有那种无谓态度可以让自己在明了一切后，还能当这句话只是句简单的调皮玩笑了。

    “啊。。。嗯。。。呃。。。”

    在小凳子上左转右动想避开江明笙视线的时候，小治只能以这无意识哼出的喃喃和音来堵住一切开口的可能。

    “记不记得那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你啊，聪明起来那么聪明，偏偏有时候又什么节制都没有。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对于身边的人会有什么影响，也不会好好对自己。不会把握住自己想要的，躲避想要你的；不会争取自己喜欢的，绕开喜欢你的。你啊，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却还是没变过呢？！”

    是轻嗔、是慨叹。江明笙的话、跃过十二年的光再在耳边响起的时候，说话态度成熟了很多，意思却仍是没有变。

    而小治看着面前这个两眼柔和注视自己的女子，想表达的东西在舌尖上转了一圈、终究又咽了回去。

    低了头看着面前依旧是跟当年一模一样的两菜一汤，想想刚刚那些画面重合的对话场景，一时竟就那么生了荒凉感来。

    是啊，即便她们两个再怎么把现今变做当年，可毕竟、现在不是当年了。不说别的，光说她们两个身份就是那最大的改变了。一个不再是手掌两家的少年，另一个也即将入室别家。

    有些以前没有讲开的话，换了更有身份条件约制的十来年后的今天，就更是说不出来了。

    “没变、不好吗！？”

    说不出其他话来、那么就只能这么喃喃着岔出这句话做婉转回折。忆起曾经的那两个少年一起生活的场景，再看看如今各自南北的两人，小治一时就那么失了所有嬉闹的心情。

    然后看着江明笙在自己话问出后、也显落寂的愣怔样，那些先前无法说出口的感受，就这样在心底愈发显出酸涩的意味来了。

    罢了。

    江明笙，我们真的都不再是我们，这已经不是想不想的事情了。而今时的我即便真的顺了你的意、把你想听的话说出来了，你又真的能安心一点、放开一些了吗？！还能再改变些什么吗？！

    而若既然什么都不能改变。

    看着面前这一片犹如时空颠倒重来的场景什物，还有那个坐在对面的人，小治只觉得自己心下的悔叹、正在淤积的迅速。

    可是真的已是什么都不能改变了啊。那么，江明笙，就让我用你最后的憾叹余念、来拓一副旧时光景映画给你吧。

    毕竟，除此之外，我也是真的没什么能给你的了。除了，我愿你好的心思它一直都在而已。

    【三十六】 画外又将聊意写在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