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琬无视顾十二娘焦急的神色,认真地对唐母说:“娘娘,你可得为十二娘好好相看。十二娘也说她自己年纪小不懂事……”她含笑看了她一眼,宽容地说道,“不过在孩儿看来这都不是什么大事儿,有娘娘为她把关,自然会觅得得——意——郎——君——”
她拖着长音,冲十二娘调皮地眨眨眼,看得唐母“扑哧”一笑。
“好啦,娘娘!咱们再不走,烧鹅就要冷掉啦!您可不能辜负孩儿的一番心意啊!”
走了几步后,唐琬突然回头,吓了小姑娘一大跳。
“十二娘,既然你那么亲近表姨,表姨一定会尽心为你挑选的!放心~”
以电视里大反派的姿态走开,唐琬只觉心旷神怡,果然让自己痛快的方法就是让别人不痛快吗?
毕竟是年近花甲的老人了,虽然保养得好,但力比不得年轻人,唐父唐母中秋晚上闹到第二天早上才歇息,结果后遗症就出来了,力不济头昏脑胀,请大夫看过后,歇了好几天又吃了好几帖中药才缓过来。
这几天唐琬日日侍奉在二老床前,陪着解闷说笑,倒是跟顾十二娘碰到好几次。十二娘大概也知道自己把唐琬惹毛了,每次看见她总是一副欲言又止委屈哀怨的小媳妇样,让唐琬看得牙疼。劝自己表示得大方一点不要跟小姑娘计较,可她过不了自己这关。
经过这些日子的冷眼旁观和对记忆中小姑娘的琢磨,她很确定这小姑娘是个给个杆子就顺杆往上爬的角色,不拉紧警报恐怕哪天被她卖了还会帮她数钱!而且对人心的把握和察言观色的能力,唐琬很干脆地承认自己不如她。以前没跟她发生冲突,一个是因为原身懒得跟她计较,看她能逗唐母开心的份上就随她去了,最主要的原因是两人没有冲突,不然以原身外柔内刚的格,十二娘也别想着有好果子吃!
但如果真的要跟她打擂台,唐琬觉得自己日子过得太闲太舒服了才会做这种无聊事。其一是因为她是十二娘的长辈,难道要别人说她仗势欺人然后用自己这片绿叶去衬托十二娘这红花有多善良可怜吗?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的!其二则是因为她觉得她斗不过十二娘啊!唐琬悲催地掩面,她不擅长宅斗啊!
最近几仗十二娘惨败的原因说到底还是唐琬占了主战场的便宜,真的面对面干起架来,唐琬可不敢说自己能赢。
而且十二娘的这种行为她也能理解,弱强食适者生存!十二娘比她更深谙丛林法则,她不过是占了客观因素的便宜。若是十二娘生活在现代,必定会做出一番能让男子汗颜的事业,可惜她此生只能深陷在庭院深深的内院。不过理解不代表喜欢,任谁都不喜欢自己被当做别人晋升的踏板吧?更何况她出阁前虽然和十二娘的关系称不上亲密,也算有些交情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最后结论是,唐琬直接把十二娘当空气无视掉了。她又不求十二娘什么,也不想从十二娘身上获得什么,无欲则刚,费心思理她做什么!
倒是家里的几个女眷问她要月饼方子,这也简单,唐琬很爽快地写给了她们,当然一些需要自己手工制作的辅料方子就没门了,这可是独家手艺。有了方子没烤炉还是做不成的,这个也方便,唐琬顺手把唐钰唐二郎丢出去了,唐二郎虽然平日里嬉皮笑脸没个正经,但真要办事还是很牢靠的,唐琬表示她用的很顺手。有了烤炉没有内行的庖厨也不行啊,一群人又一窝蜂地跑来要厨子,唐琬不耐烦了,府里这么多的庖厨你们光盯着我这小厨房算什么事儿啊?存心给我找茬啊?
其实也不是唐琬小气,中秋过完后,吃到新式月饼的人都对这种糕点表达了高度的赞扬,同时透露了想要将这种新式糕点作为日常食品的意愿。唐琬和唐父唐母一合计,再拉上个唐钰,四人合资开了糕点铺,不计入公中,唐钰被任命为掌柜。说是四人合资,唐父唐母实际上没占多少份额,他们纯粹是去给唐琬和唐钰撑腰去的,免得府里有人眼红想抢闺女的脂粉钱和孙子的零用钱。
不开眼的果然来了!哪家闺女出嫁不陪嫁几个铺子啊,大家族人一多,新妇也多,总有几个人名下有点心铺的。新式糕点铺一出,大家都跑去买新式糕点了,眼看日常营业额不断下降,虽然平日里也不指望铺子能有多少的进项,但看着银子飞走还是不爽,再对照人家新铺子生意的红火,心里就不平衡了。
唐琬也不爽,断人财路是仇敌啊!就因为我的铺子赚钱你就想让我和你们共享?凭什么啊?就是一千年后还没实现共产主义社会呢!
最憋屈的还要数唐钰了,不是素日里关系并不亲近的兄弟过来拐弯抹角地打听□——这些人一向鄙视他,是他为家族的污点,现在却一边缠他一边蔑视他,还是趾高气昂的语气神态,看得他直窝火——就是长辈跑过来假惺惺地告诫他要孝敬长辈,孝敬?孝敬你妹啊!
后来在唐父唐母的训斥下才消停些,也幸好唐父和他两个兄弟关系一直很好,不会因为这种**毛蒜皮的小事不开心,唐父这房仅有的四个儿子也关系好到让人羡慕,不会被人离间,几位嫂子也看得很明白,不会在他们兄弟面前说什么坏话,就是妯娌间有什么别扭,都是放到暗地里的,这次主要闹事的是隔壁两房的庶子。
没有哪个嫡母在自己有儿子的情况下会对庶子视如己出的,一般都是宠着惯着直接养成纨绔子弟,这样对自己的儿子没威胁,但这样这孩子也算是养废掉了。妻和妾,嫡与庶,对立简直是纯天然的,不可调和的。
唐琬和唐钰也算是被殃及的池鱼,不过他们也算是因祸得福,唐父唐母正式声明这是属于他们的私房,不许别人觊觎,以后也不用担心会被归入公中。
“什么?陆大郎上门求见?”
唐琬放下手中的游记,愕然地看向听雨。
“回娘子的话,的确是陆大郎!”听雨臭着一张俏脸,显然对陆游不满之极,“二郎遣人过来问娘子要不要见?”
唐琬重新拿起书,漫不经心地说:“不见!”
“是!”
唐琬抬头看了眼听雨欢快的背影,摇了摇头,直接把陆游上门这事儿抛之脑后了。
没想到晚膳时候,唐母还问起了这件事,唐琬脑子转了转才想起来,她有些不解地问:“白日里二哥哥是遣人来问过孩儿,要不要见见陆家大郎,孩儿没见!有什么不对吗?”
唐母欣慰地看着她说:“我儿做的好!”随即很是愤愤地说道,“当年靖康之难,陆家逃难,东奔西走,颠沛流离。他们家很久之前就迁入京城,如今仓皇逃窜,一时间老宅哪里住得人?而且江南从来关系复杂,陆家怎能站稳脚跟?陆大郎外家是历经三朝的名臣,你爹爹素来仰慕,便伸手扶持了一把。陆家欲稳固两家关系,便用祖传之物钗头凤向你爹爹求娶我儿以结秦晋之好。可谁知如今……我只恨当初看走眼,累得我儿竟遭休弃!”
“娘娘!”唐琬将头靠在唐母肩上,“您无需为孩儿担心,孩儿有您和爹爹疼宠,有哥哥爱护,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傻话!”唐母屈指敲了敲她的额头,“娘娘定会为我儿寻个得意郎君!”
唐琬摇了摇唐母的手臂,撒娇道:“孩儿不要,孩儿陪着娘娘一辈子好不好?”
唐母哭笑不得:“你呀,尽说傻话!”
其实我说的是真的!唐琬在心里偷偷地说,不过她不想再说有关嫁人的话题了,便转移话题道:“娘娘,孩儿今日做了莲蓉酥,您尝尝合不合口味?”
唐母笑眯眯地道:“我儿心思巧妙,定然美味!”
莲蓉酥小小巧巧的,约为两口大小,通体雪白,只表层的酥皮呈现金黄色,同底下的金盘交相辉映,酥皮上撒了少量白芝麻,甜香萦人。
“娘娘,快尝尝!”
唐琬催促道。
唐母把玩着碟内的莲蓉酥,赞道:“如此可爱,让人不忍下口啊!”
“娘子,二哥儿来了!”
说话的是唐母身边的苏嬷。苏嬷是唐母出阁前就在身边伺候的,陪伴着她一路风风雨雨几十年,一直沿用着唐母犹在闺阁中的称呼没变过,也是从小带着唐琬长大的。
自经历糕点铺一事后,唐钰与唐父唐母的关系更亲近了。唐琬归家后,若非特殊事情,她是一直和唐父唐母在正院用膳的。唐钰跟着她混,自然也在正院混熟了,他也不像其他人那样守着规矩一板一眼,但耐不住他是在讨人喜欢,老人嘛,爱热闹,唐钰自然对了胃口。唐父也不像之前一直用看纨绔的眼光看他,现在拉着他下棋书画的次数居多,偶尔还会为书中不同的见解争得面红耳赤,唐父更是一改儒士形象,吼得中气十足。
“孙儿给大妈妈请安!”
唐母忙把他叫起,怪道:“自家人做什么这么多规矩!”
唐钰笑着回道:“孙儿真心亲近大妈妈,自然就想着更孝顺一点,大妈妈就当疼孙儿,受了孙儿这礼吧!”
唐母笑点着他对苏嬷说:“小环你瞧瞧,这一个两个啊,都跟嘴上抹了蜜一般!”
苏嬷福了福身,笑道:“小环恭喜娘子,瞧小娘子和哥儿多孝顺呀!”
唐母转头疑道:“小环你个锯嘴葫芦,今日怎么也抹蜜了不成?”
苏嬷故作委屈地说:“回娘子的话,小环瞧着娘子愈来愈喜爱小娘子和哥儿,都不疼小环了,这可如何是好?自然也要学着小娘子和哥儿些才好呢!”
“你——”唐母笑得直捂口,“你啊你!”指着面前碟子里的莲蓉酥道;“赏你了,这下可不能说我不疼你了!”
“这是姑姑新制的糕点?”唐钰好奇地看着莲蓉酥,“取了名没?”
唐琬从盘子里夹出一个盛到碟子里,推到他前面,说道:“就取了个没甚么新意的名儿,我叫它‘莲蓉酥’。你看看,可有雅致些的名儿没?”
唐钰看着唐琬端着碟子,白皙晶莹的手指比莲蓉酥还要嫩上几分,脑海中突然冒出“掌中玉”的词来。
“掌中玉?”唐琬低声念了几遍,叫了声好,“二哥儿很有文采嘛!”
唐钰此刻方知他已经不知不觉说出来了,了鼻子,没跟唐琬拌嘴,还惹得唐琬不习惯地看了他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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