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絮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她以为就她一个外表十岁的小女孩，不去害人，又有谁会来害她？

    隔天她帮着如花收拾衣物的时候，莞老爷竟然派人来叫她过去。

    如花将手上的衣服折好放到小木箱里，她眉间轻蹙，注视着那名传话的婢女，开口问道，「父亲只要雪絮过去吗？」

    「是。」那名婢女低着头回答。

    「妳先下去吧，我与雪絮同去。」如花将那名婢女支使开，转头看着面色犹豫的雪絮，眼睫低垂深思着，「父亲单独唤妳前去，我恐有生变，陪妳一起。」

    「小姐，谢谢……」雪絮咬着下唇，不知道为何，一听到那婢女说莞老爷只要她去的时候，就有种如坠悬崖的恐惧，进府两年，虽然她是如花的贴身婢女，可是莞老爷从没正眼看过她，搞不好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如今却要唤她过去，这不是有猫腻是什么？

    看来如花也想到一同去了。

    雪絮忐忑不安的跟着如花再度来到莞家大厅，果然莞炎煌又出现在主座上，旁边站着莞老爷跟莞夫人，只是昨天他看都没看她一眼，现在却像是要把她剥皮般看哪里好下手。

    「老祖宗，父亲，娘亲，如花在此问安。」如花朝着莞炎煌又是行了一个宗族大礼。

    「妳倒是孝顺多礼。」莞炎煌语带轻笑，俊朗的脸上却有丝洞悉，朝她多看了一眼。「退到一边吧。」

    「是。」如花站起身同样站到莞夫人身边，发现娘亲的脸色惨白灰暗，像是生病，她低声关心，「娘亲，身子可好？」

    「好……当然好……」莞夫人娇美的脸庞上竟是忍耐之色，一时间千头万绪，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女儿说起。

    如花这时发现似玉一脸平静的站在父亲身边，眼里有着不容错认的疯狂。

    这到底是……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如花，妳天生灵气蕴含，有一副好仙骨灵，没想到妳身边的小丫头居然也身怀灵，虽说是末流的五灵，但也比凡夫俗子要好得多。」莞炎煌虽然是对着如花说话，可是他的眼神却没离开还跪在地上的雪絮。

    雪絮不是不想跟着如花离开，而是她现在完全不能动，身上就好像有千钧重压着，手脚直发抖，冷汗直流。

    更让她心惊的是，莞炎煌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死人。

    就算知道了她也有灵，也让她高兴不起来。

    雪絮有种下一秒就要死的感觉。

    「妳叫雪絮？」莞炎煌像是威吓够了，收回神识，暂时解除心灵上的恐惧，「妳空负五灵，汲汲一生也是浪费，我现在给妳选择，可愿用这灵仙骨换取富贵？」

    感到身上的重力消失之后，雪絮才有办法稍微抬头看着主座上掌握她生杀大权的人，「雪絮不明白，请……请大仙明示。」

    因为不晓得该如何称呼，她只好讨好的唤莞炎煌仙人。

    「妳年岁与似玉相同，身形也相仿，又同是女孩，似玉想修仙苦无仙骨，妳空负灵却汲于营生，只要妳同意与似玉换骨，我包妳一生富贵。」像是满意雪絮的讨好称呼，莞炎煌放松了语气，却仍是一副施舍表情。

    换骨？！这是什么？光是从字义上想，瞠大了双眼，雪絮就怕得心脏都要缩在一起，几乎不能呼吸。

    「大仙，如果雪絮同意，可否知道……这换骨……可有危险？」将两人的骨头交换，这是什么想法？她就算再傻也不会傻到认为就像换穿衣服一样简单。

    「不愧是跟在如花身边的，有几分聪明。」莞炎煌嘲讽，意识到她贪生怕死的个，「富贵险中求，妳同不同意？」

    说完马上将神识压在雪絮身上，不正面回答，想要威逼她。

    莞如花不敢相信的看着一脸平静的妹妹，为了能修仙，她居然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考虑，如此损德的事情也……

    「别看了，似玉是铁了心，妳父亲……也向着她……」莞夫人再也看不下去的闭眼转头，她不是不想保下雪絮，只是她又怎么能跟莞老爷、莞炎煌抗衡？

    似玉……一样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从小疼爱娇养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一点也不了解这个女儿，一点也不知道她变得如此陌生……

    越是到了这番田地，雪絮心里反而静下来了。横竖都是死，她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她转头看着莞似玉，与莞如花相仿的娇嫩脸蛋却带着狠心，就算是一脸平静也显得如此挣拧……

    她不信莞似玉不知道换骨的风险，她有莞炎煌护着她，而她什么都没有，就算是死了也没地方讨公道。

    为了一个她心中的目标，莞似玉竟是不管他人命……

    好个女主命！

    「我……」雪絮思来想去，自己拿什么跟一个金丹期的修真者叫板？她即使不同意，要捏死她还不是一手指头的事？也难怪莞炎煌一脸施舍，因为她本不得不同意。

    如果自己明面上同意了，就算是死了，至少也能讨些钱财弥补，这点她还是相信的，毕竟修真者不在乎那点。

    这都是个什么玩意，她虽恨自己如蚂蚁般弱小，却无力改变。

    没想到她这生这么短……不晓得死了能不能回去……

    正当雪絮要点头答应的时候，没想到一道水色挡住了她。

    「老祖宗，如花有话要说。」莞如花跪挡在雪絮前头，阻止了她。

    「妳想求情？」莞炎煌早料到以如花的子，必然会跳出来，他戏谑的说，「似玉是妳的妹妹，难道妳嫡亲的妹子，还比不上一个外来的婢女？」

    「似玉当然是如花唯一的亲妹，只是雪絮尽心服侍了如花两年，如今有难在眼前，如花却什么都不做的话，只怕将来留下心病，再者如花也习惯了有雪絮的服侍，既然她身有灵，就让她继续服侍，处理杂务，让如花专心修练。」如花绞尽心思想出这些合情合理的话，只希望能保下雪絮一条小命，她无法看着雪絮因为似玉的任而断送。

    也不希望妹妹因此损了德。小时候的似玉那么可爱，为什么现在却……

    「姊姊！妳就看不得我也修仙吗！」莞似玉见如花冲出来阻止，一时怒意上头，也口无遮拦，「妳自己有好灵，就见不得我有吗？妳如果真的这么好心，就把灵给我啊！」

    说到底，她就是忌妒了。

    「玉儿！妳在说什么！」莞老爷连忙看了莞炎煌一眼，看他似乎没有生气的样子，才暗松一口气，「如花是妳的姊姊，妳怎么能这么说！」

    「不然她为什么阻止！」莞似玉恨极了，差点就成了，现在莞如花一手，她想动那名婢女就难了。

    「似玉，修道修心，难道妳就过得去自己的本心吗？」如花难过的看着妹妹，希望能劝动她。

    「我有了灵就能成仙，只要我道心坚定，什么都不怕！」莞似玉反驳，却在内心大喊，她是穿越女主，当然不会死！

    「够了。」莞炎煌一声喝止。「似玉，妳要记住现在说的，道心坚定。」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子给人一种仰止的错觉，「不过是末流的五灵，修真也难成，既然如花想要她服侍，就随她。」

    「老祖宗！」莞似玉不甘心的哭喊，难不成她还是必须当个凡人？

    「玉儿！老祖宗答应了会为妳想办法！先别急！」莞老爷按下小女儿冲动的身子。

    「既然道心坚定，等个几天还不能忍吗！」莞炎煌气得长袖一甩，顿时失去身影。

    大厅霎时静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莞老爷安慰着莞似玉走了，莞夫人朝莞如花说了几句也离开了，只剩下莞如花跟雪絮还跪在厅堂上。

    「雪絮，我这也是想救妳，情急之下，妳别怨。」莞如花知道现在雪絮必须跟着她走了，跟家人分离，要不是没有其它办法，她也不想……

    「小姐，我知道，能活着就有希望。」雪絮苦笑，她又不是不识相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如花为了她顶撞了自家的老祖宗，恐怕将来在那位面前，有得熬了……

    「妳不用担心，我会请娘亲多关照妳家人，这两天，妳就先去跟家人道别吧……就说，是跟着我吃斋念佛去了，以后就会回来……」如花也只能尽可能安慰她。

    雪絮听了还是只能苦笑。

    ※

    因为此去也不知道能不能再活着回来，莞夫人因为歉疚把雪絮的契约还给了她，还给了她足够的银子带回家，弥补莞似玉曾动过的歪思。

    雪絮聘了马车赶回家后，告知阿爹阿娘自己将要跟着莞如花去隐世佛寺，等契约满了就会回来，留下一大笔银子，不敢再看春娘哭泣的脸，马上跳上了马车回了莞府。

    不是没想过带着全家逃跑，可是又能跑到哪去？

    与修真者玩心思，只是找死。

    莞炎煌不知道又从哪里找来一个跟莞似玉相仿的小女孩，身俱三灵，虽算不上顶好，可也不是太坏，带回来的时候已经气息全无，想来是不想如花又跳出来坏事。

    为莞似玉换骨当天，莞府的佣人全遣假了出去，莞夫人把自己关在房里没有出现，她跟莞如花被勒令待在莞如花的院子里，不准出来。

    莞炎煌布下了结界，整个过程发出来的鬼哭魔嚎充斥在莞府里，青天变色，整个莞府上头都是乌云密布，不时有金色的细雷击下，可是都让结界挡了回去。

    「天道不容……」莞如花面色如水，看着天雷，掩饰不了的疲惫哀伤。

    雪絮才不会为了莞似玉难过，那是她自己的选择，更换仙骨，窃取不属于自己的仙缘，将来能走多远？

    更何况，她自身都难保了，还管得了她？莞炎煌会给她好过才怪！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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