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苍茫,屋顶之上,身手敏捷的朝城西的方向飞窜着,矫健的身影,像是在夜间捕食的兽。
城墙的塔楼屋顶处,一袭白色的身影矗立于琉璃瓦间,白色的纱衣,在秋风中被鼓动的森森飘动,衣摆翩飞的老高。
在与此人相距几百米的城墙上,站稳身体。借着朦胧的月色,隐约见到对方,一头雪发在风中舞动,面部罩着轻纱,看不见他的脸,身材高挑、消瘦。一只手提着衣衫的下摆,他并没有朝我的这个方向看。
他不动,但却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凌烈的杀气,我也不动,双方这样僵持着。
“嘎、嘎······”一群乌鸦像是受到惊吓,肆乱的从巢飞起。
浓烈的血腥气传来,刚刚飞起的乌鸦已经面目全非的跌落到树下,沾着血的羽毛在空中飘飞、旋转 ,慢悠悠的着落。
我只看到了乌鸦们腾的全都飞了起来,接着就是鲜血的腥气,然后就是噼里啪啦的都掉地上了。用的是什么武器,作案的过程,不晓得。一切都来得太快了。
我愣然!
“我问你,你怎么会认识贺兰家的人!”“贺兰家的人!贺兰家的人!贺兰家的人!贺兰家······”无休止的回音。
纤柔的语调,魅惑的声音,竟听得我好似灵魂就要出窍般,头晕的厉害。高手就是牛儿,相距几百米,就用上了千里传音,装拽!
“你是谁?!”
虽然心里很惊恐,但仍然故作镇定的反问道。哼,你问我,我就说??!!!
“哼!”略带鼻音的冷哼一声,顿觉身边的温度冷的开始掉渣儿,危险地气息排山倒海般侵袭过来。当感觉到他冰森的视线时,我深刻的理解了什么是双目如电!电的我俩腿发软,脑袋发麻。
也就是手肚轻揉太阳的一瞬,身体冷不丁的僵住,不受自己的控制,腾身飞起,朝着那个蒙面男人飞去,准确的说,是被那个恐怖的家伙隔空封住道后,被吸了过去。生死只在一线间,夜路走的多了,今儿个碰到鬼了,还是个大鬼!
“呃······呜······”还没来得及大叫,脖子已经被卡住。冰凉的大掌,锋利的指甲似乎随时都可以戳进我的脖子。后背贴着那人的膛,被一层冷气环绕。
“回答我的问题,还是说,你想做一只死鸟!”
余光瞟见,他说话时,呼出的气,把轻纱吹得一股一股的。从嘴巴里冒出的气都是冷的,故意放慢的语调,时刻在提醒着他的猎物:主人的时间不多,耐心也不多!
“我怎么会认识贺兰家的少主,你没必要知道!”
“你是在忤逆与我吗?”调调更柔了!
··· ···
忤逆与我,这四个字,很熟悉,很熟悉。刻在了脑子里,永远都挥之不去,永远的恐惧,总是可以唤醒内心最深处,让我痛的信息。
曾经,也有个人问过我同样的话“你是在忤逆与我吗?”
不清楚这个人的面容,我不敢看他。有一些会让自己,抑制不住的恐惧的事,总是会想尽一切办法,去遗忘他,可是,总会在某个不经意间被想起来。方才恍然大悟,忘是忘不掉的,只会随着自己的老去,它的纹路而越发的清晰。欺骗的最后结局,是骗了自己。
有谁会这样高深莫测,有谁会让我一见到就想顶礼膜拜,不是当朝的天子!
“你、你是教主!”内心的情感复杂之极!
“······”
他没有说话,是默认了吗?
“我、我并不认识贺兰银羽,青、青认识他!”
“哪个青?”
“就是那个灭了青峰门的主谋----青!”
“喀嚓”
“啊!!”骨头被浑厚的内力,硬生生的打断的痛楚,让我不由自主的痛喊出声音。
在好几十米高的塔楼上,被身后的人一把扔了下来。
看似轻巧的击中左肩的一掌,我却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身体飞速下坠的过程,周身的道也被奇异的力量解开。
稳稳的站落在青石地面,脚跟一阵酥麻。如果没来得及施展轻功,直接摔在地面上,会摔成泥吧!
“即使瞒天过海,也修要想侥幸逃过我的眼睛,哼!”电光疾驰一般,消失于塔楼。真的是他----九夜。
越是身居高位的人就越容易变态,总是去做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如果认为我暗中勾结贺兰家的,你可以一招毙命啊,我做过的过分的事情,多着哪,既然瞒不过你,那你也可以立刻给我死刑啊。要说是惩戒或是警告,依照这个人的脾气,一掌,太轻了,难道是他变得善良了?不大可能,还是······他有什么想法!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我想的太多了。最近总是容易多想。
几乎是拖着身子回到的驿站,走进客栈的上等房时,大概已经是三更多了。屋子里很静,均匀的呼吸声让我很心安,看来他睡的很好。床榻前,有一张长绒毛的毯子,暂时凑合一宿吧。虽然和崇羲有着一层很亲近的关系,但是实质上,我们和兄弟差不多,至少那种事情没有做过。肩膀还很痛,盘腿打坐,运功······
懵懂之中,我看到了院子里有好多好多的宾客,厅堂内贴着大红的双喜,我是在参加谁的婚礼吗?那么成亲的人在哪里?天空飘着瑞雪,一片祥和,但我却一点都喜庆不起来。人们在笑,在相互的敬着酒,好像看不见我。我为何会如此悲伤,难过?好像打赌时,将一样比命还宝贵的东西给当成了赌注,而结局却是我输了。绝望的心境是我从未体会到的!
在极度的压抑中,我慢慢的醒了过来,心像被撕裂了,脸上也惊出了冷汗。阳光透过窗纸,在地上留下了斑驳的影子。掀开棉被,支撑着站起身,本以为自己会因为昨晚受的伤而虚弱不已,没想到的是,站起身一点都没费力,很正常。甩动几下左臂,活动自如,好吧,迷惑之余,我只能安慰自己,昨天被九夜打断左肩骨头的场景是梦。
我发现我是睡在床上,盖着被子,光着脚。咦?崇羲哪!跳下床,木桌上,茶碗地下压得一张白纸尤为显眼,心咯噔一下,感觉不大妙。
一碗凉茶,仍然保有茉莉的芳香,清秀的笔迹,干练、洒脱:只身一人,闯荡天涯。倚天为幕,以地为席。崇羲笔。
熟悉的墨痕印证了我不好的预感,他走了,是怪我害了落泉,还是说在崇羲的心理,我真的是薄情寡义?
曾幻想过,如果崇羲有一天真的离开了我,我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我幻想过自己会哭吧,当一些成为现实,一点都没有想哭的欲望。只是淡淡的忧伤中,有一丝的无奈,想挽回,却没有去挽回。离开我,是明智的选择。崇羲,愿你一生都活的洒脱。
爱,会成为一种习惯,习惯是依赖。
相逢、相知时的激情澎湃,分别之时,竟是如此的简单,甚至连声道别都没时间去说给对方听,崇羲带走了那匹“踏雪”宝驹。
一个人,走过喧哗的街道,走过无人的郊外野径,深处繁华二心不知,落寞的萧条荒野,南飞的鸿雁,素廖谁人知晓?从后门回到家里,摆设没变,哈哈,才出去一晚上,怎么可能会有变化哪。
将崇羲、落泉用过的,凡是和他们有关的,吩咐吓人,全部都从房里清了出去,扔到后山上烧掉了。
天又黑了,遣散家丁,连门口守卫的教中弟子也被放了假。屋子内,点燃烛火,透过铜镜,查看昨晚受伤的部位,连个青紫的痕迹都没有。将一系列的事连起来想一下,似乎我的身体已经是传说中的不死之身。被割破喉管,没有死,一夜竟恢复如常人。难道大磐涅心经真的是如此的神奇吗?
心中抑制不住的兴奋,虽然知道要遇到的危险远远大过宝藏所带来的利益,但仍然阻止不住猎奇的心去窥探,像是罂粟,闪耀着致命的诱惑。
紧抓住铜镜的手,在因为过分的激动而颤抖着,镜子里,有些模糊的脸,在笑,贪婪、危险。当有了一些能力的时候,野心也会跟着膨胀!
放下镜子,以后我应该是再也用不到它了哪。走进里屋,移开床榻,在脚下左数第三块砖上,用脚尖轻点三下,雪白的墙壁应声后退三尺。手持烛台,走进甬道,转过一个弯,暗红色的厚纱帐从石质的屋顶一直垂落到了地面。撩开帘子,将墙壁上的火把点燃,腾的燃烧起的火光,将密室里的影像毫不保留的展现。
长和宽各二十尺,深三尺半的池子,看起来很像洗澡的。这间密室很小,做工也很糙。此刻,坛子里注入的血已经凝固。脱掉衣服,从台阶上一步一步的走进去,踩在凝固的血块上的感觉和酪很像。除了在练功时,见到血会兴奋外,在平时见到,胃会很难受,很想吐。
盘腿坐于血潭之内,静息冥神,将所有会影响自己心绪的人统统抛开。大磐涅心经----孽火重生的口诀,在脑子里回忆着······一小股接着一小股的微弱寒流,缓慢而稳定的驱赶着体内的燥热,体温的下降,并未感觉到不适,反而是身体越发的清朗。奇异的力量游走于脉路之间······
白天闲暇时间不多,随时都会收到这样或那样的命令,尤其是九夜,他不会平白无故的出现在一个地方,最近会有事情 发生。心里很没底,这个年代,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只能充分利用晚上睡眠的时间,来修炼,这会儿,被打扰的几率会小一些。
血潭内,暗黑色的血,越发的血红,原本凝固成块儿的,也开始散开。
“啪”,清脆的碎裂声,在夜里听的格外清晰。恩?这声音,是从屋顶上传来的!是什么人,这么大胆,不行,在此练功,若是被什么人发现了就是死路。
脑子里,一晃悠出这些杂乱的想法与担忧后,脉路顿觉不畅快,尤其是心口,憋了一大口气。喉咙处,一股燥热、腥甜······赶忙运息,压下翻腾、不稳的暗流。将嘴里的血又咽了回去,短暂的头晕后,屋顶微弱的走动声,还在。
飞出血潭,提起一件长衫穿上,走出密室,将墙壁重新合拢。“啪嗒、啪嗒”,正是这个屋顶,很感兴趣,倒要看看 ,谁会有这等超越常人的胆量,敢私闯魔教坛主的宅邸。冲出屋子,却在经过案头铜镜里,一闪而过的画面,而生生镇住。放慢步子,退了回去。
镜子里的影像也跟着清晰。右半侧脸还好,还是白白净净的,只是左侧的、左侧脸,整个变成了暗青色,这个图案和我刺在青之子脸上的图是一模一样的。
恶鬼一般的暗青色,在背后红色轻纱的背景下,骇人之极,反复从地狱中走出了恶鬼。惊恐之间,猛的向后跌了几步,连呼吸也变得急促。镜子里的那张脸,眉头紧紧的皱到了一块,眸子里满是血丝。
突然觉得脚跟发软,双脚无力支撑身体,一个啷呛,摔倒了椅子上。我吃惊、害怕的不是自己此时丑陋的容颜,这一切,都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大磐涅心经的可怕之处,究竟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大磐涅心经,是给女人量身定制的,女子诺是内力深厚,修炼了必定是高手中的高手。男人的身体为纯阳,修炼纯的武功,定会出现异常。
下意识的了左脸,是冰的,再右边的,热乎乎的,焦躁万分。窗外,回廊上摆的盆景处传来了沙沙声,其细微的响动并非人类可为。指甲在木椅的扶手上,抓出了声响。拍出一掌,房门打开,飞冲出去,一个翻旋跃上屋顶。
月朗星稀,空气清冽。
东厢房的墙角处,一团银白一闪而过。宽袖扬起,翻腾的内力,似愤怒的蛟龙,凌厉的力道如同锁链,快如闪电,瞬间,刚还在跑动的银白色的不明活物已经被宽袖子吸附住,左臂翻转几圈,骤然缩紧的袖口,猛的张开。
左手提拉住不听话的小东西,定睛一看,是一只狐狸,已经断了气的狐狸。
“你、你、你杀了它!!!”声音颤抖的厉害,恐惧有一点,更多的是气愤。
闻声而望,十几米开外,那人身着一身白衣,袖口和领口处,压着淡紫色的宽边;头发扎到脑顶,齐的长度;后颈处还戳着一把折扇,手里攥着一张淡粉色的小手帕,不是小官,就是纨绔子弟。
面容谈不上倾城国色,倒是很清秀,一脸书呆子气,此刻,白净的脸蛋满是委屈,眼睛卡巴卡巴的看着我手里的死狐狸。
“你是谁??为何会在这里?”看这人德行,也不像是杀手之类的,会不会武功都难说。
“呃······”那人赶忙抱拳躬身行了一礼,官腔式的语调:“在下乃天下第一庄----玄玉山庄的少主,贺兰颜也!在下的狐狸从公子您家的后花园里钻到了前院,私闯宅邸,实属不得已。”
“贺兰颜?”
“正是!”男子脸上露出了一丝骄傲的笑容。
玄玉山庄共有三位少主,那位兔儿爷大人----贺兰银羽已经见识过了,不知这位有何神通。
“深更半夜,打扰了公子,真是罪过,那就不打扰了!哈哈哈哈······告辞啦!”说罢,欲转身离去。
“等等,把它还给你!”叫住那个想拔腿就跑的少主,把死狐狸一把扔了过去,好家伙,连人带狐狸一起从屋顶上翻到墙外去了,紧接着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啊?哈哈哈,柳公子在此,幸会幸······唔”
柳公子?这事很蹊跷,神经条件反的绷紧,一个越步,紧跟其后,翻身墙外。贺兰颜正被一戴着面具的男子捂住嘴巴!
“呵呵呵·····”看到这场景,不由的轻笑出声。
那贺兰颜在拼了小命的挣扎着,奋力推开捂着他嘴巴的男子,咳了几声。直起身,直勾勾的盯住我,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指着我,看这架势,很像打算骂遍半条街的泼妇。
“哼!呸!”吐了口唾沫“原来你就是贼人东方啊!哼,果真是魔教的走狗,见到本少主连名号都不敢报!”
没素养、自大、狂傲,最重要的是白痴,和兔儿爷还真像啊,不愧是一窝子的。很不适时宜的刮过一阵风,刚好将遮在左脸处的长发吹了起来,还没来得及伸手遮住。那位正义之士“吱哇”一声,向后连退了二十几步,没站稳,咚的一声闷响摔到了地上。这回是俩手指着我,“啊、啊、啊”的乱叫,而那位戴着面具的男子则快速的抽出宝剑,警惕的看向我。我的威力不小嘛!
“啊!!!!!!!!!!!!!!!!!!!!”
“啊!!!!!!!!!!!!!!!!”贺兰颜俩手捂住耳朵,歇斯底里的叫唤着。
“飞虹少主,您、您怎么了?”面具男一边询问贺兰颜的状况,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我。
“哇哈哈哈哈哈······魔教的人原来长得这么丑,太怪异了,哈哈哈,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样的丑八怪,原来江湖上传言的东方坛主竟是这般模样!着实吓了我一跳啊!嘿嘿······”
看不到面具男的表情。
忽然感觉,头顶上,好像飞过了一群乌鸦,“嘎、嘎、嘎。真丑呀!嘎,嘎、嘎······”余音绕梁。
这绝对是我一生中,看到的最不真实,最为滑稽的场景,一个二十多岁的人,俩腿呈八字的坐在地上,一手指着我,一手捂住肚子,八字腿儿来回的蹬,前仰后合的,嘴巴张得跟烧菜的铁锅一样大,原因就是见到了一个他认为,迄今为止,最为奇丑无比的怪人!
如果不是我出去的一毒针,恐怕他会“哈哈”到天亮。
面具男的动作也很快,一道回旋的剑气,将附有三成力的毒针移向了别处,可恶的“哈哈哈”声,戛然而止。
“东方,你竟然下作到,用如此狠的方法,杀害一个不懂武学之人,简直无耻到了极点!”相距不到二十米,大致可以看清他暴露于空气中的半张脸,唇形优美,竟蹦跶出这么可恶的话来。
“你断袖就不下做吗?”将挡在眼前的发,别到耳后!
“你!”
“我什么我!恩?告诉你,那个白痴,还没有资格死在我的手上!”
“啊?你这混蛋,奸贼,你说什么?”一旁的贺兰颜腾的跳了起来,这回是俩手叉腰,歪着头“你骂我是白痴?”
“是的!”
要忍住,东方,忍住啊,不能跟白痴去计较,否则自己不就和白痴划等号了吗?忍住,忍住,忍住!磨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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