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破晓,黎明的火光,将略微发黄的窗纸,染得微红。
这一夜,我虽然是睡在火炭盆旁的毯子上,不过睡的很踏实、安稳,没有被子盖 ,一样挺暖和的。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撩开阻隔在里屋和外屋之间的帘帐,透过半透明的床纱,床榻上的人睡的正熟。
推开房门,深秋特有的清冷之意袭来,打了个机灵。
院子里,落满了发黄的叶子,家丁正在打扫。见到我直勾勾的盯着院子,神色木讷,小家丁放下扫把跑了过来,小心的问道:“家主可有何吩咐??”
抱拳作揖,点头哈腰的,墨蓝色的短褂子,肩头处,已经洗得发白,天都这么冷了,还赤足的穿着草鞋,脚冻成了紫色。他讲话的时候,嘴巴一张一合的冒出白色的哈气。
“管家哪?”将他从头到脚的打量一番后,才缓缓的问话。
“管家在给您烧洗澡水!”
“哦”
“这会儿十有八九已经烧好了,”小家丁看起来有点兴奋,老感觉他身后的尾巴在不停地晃。
“恩。”
“家主早!”细嫩的嗓音,听起来会很舒服,婢女们也起来了。
“早!”在院子里和他们搭讪了几句话,脑子明显的清醒了不少,这才注意到自己邋遢的样。头发估计会被喜鹊当成自己的窝,衣衫上又是泛白的灰尘,又是干涸的血迹的,本来衣着就有些暴露,还被撕开了好几个口子,昂贵的料子,被糟蹋了,在瑟瑟秋风中,忽闪忽闪的飘着。
“家主······哇哈哈哈哈·······唔”枫荷的脸色很可怜,那种憋不住的想要爆笑,却在关键时刻被捂住嘴,惨啊!
“哇啊!”又是枫荷!牟足劲儿捂住枫荷嘴巴的春杏,一个劲的朝身旁的小家丁使眼色,还不时的朝我傻笑。
晨光像是为他们三个涂上了一层金粉,十七八岁的年华,天真无邪的脸,笑起来那么真。也就是一瞬,心里感到一阵暖,或许这种感觉就是,所谓的家的温馨吧。
“春杏啊,你去准备一下早饭吧,恩······”思考一下,正常的早饭都该准备什么,他们三个登时愣住,小家丁的嘴巴张得老大。我从没有正经的吃过早饭,想来想去,早饭,当然不能太清淡“恩······虾仁汤,米饭、酱**腿、东坡肘子,水晶脆骨,恩······恩,这些吧,就这些吧,应该够了!”
“哇,家主,你今日真是胃口大开啊!”枫荷那丫头的表情特别诡异“家主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枫荷特麻利的,腾的就挣开了春杏钳着她的手,跳兔一样跳到了我的跟前。
“没有啦!”我低头看着她,完全不明白她为何会有,站在我跟前相隔不到一拳距离的地方的这一举动。
她盯着我看了好一会,一旁的春杏用手肚按着太阳,看似很痛苦的样子。
在从上到下,从下到上,绕了我几个圈,把我满身都看成筛子眼儿之后,枫荷终于开口了“家主,你多久没-------------洗澡-------------了????”
枫荷用纯洁的大眼睛,纯洁的看着我“还有,衣服几个月没换了?还有,家主,天这么冷,你为什么不穿裤子?”
我:“早起没睡醒,一迷糊,忘穿了,再说我打算去洗澡的!穿了也要脱下去,为何还穿?”
枫荷:“昨天半夜的时候,你也没穿啊!”转过身去,看着春杏,要得到肯定的回答,自言自语般,“不过家主昨晚很神勇啊,虽然,不穿那啥,打起架来很不方便,不过家主的表现的确很让人意外啊!”
看着枫荷抓头发的样子,春杏脸红的样子,小家丁低头的样子,我觉得身上起**皮疙瘩了!!!哀哉,这群孩子看什么不好,非得看家主······
“恩,来了客人,去准备一套衣服吧,男款的,白色的,个子差不多到我的肩膀!”迅速转移话题,安排好任务,赶快闪进东厢房的浴室中。
反手关好门,听到身后窃窃的私语。
“枫荷,你胆子可真大,敢这样和主人说话!”声音故意压得很低,生怕被人听到,是小家丁。
“就是啊,万一把主人惹生气了,看你怎么办!我那么给你使眼色,你都没看到,还在自顾自得胡说!”话语上,有几分严厉,但更多的是出于关爱的担心。
“你们想的太多了,我从来不认为家主会严惩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外界的流言蜚语,我也不认为都是真的!”有些沙哑的嗓音,是枫荷。“家主惩治的人,都是该死的。我们虽然是家主的仆人,可是家主对我们是很有礼的,况且,我只是说了真话。也许,主人和你们想的并不一样!”
“好啦好啦,散开吧,我们该开工了”
春杏很适合时宜的哄散了他俩。
厢房内,弥漫着热气,有一些窒息的感觉,身体也暖了许多。
正在浴盆旁舀热水的管家转过身,微微一笑:“家主今儿起的真早!”
“恩!是挺早!”
管家将手指探入冒着热气的浴盆,“恩,水温正好。”
“你可以退下了!”
听到这话,管家愣了一下,赶忙问:“家主不、不擦背吗?”这一句几乎是不加思索的就从嘴里溜达出来了,刚说完,脸上就浮现出一丝悔过之色,毕竟,奴才一个,哪有资格去揣测主人的想法?自己多嘴了,身处虎,先要管好自己的嘴巴。
“我自己来”其实我没有在意管家,这句近似于刨问底的举动,就算他面露惊恐,也只是他自己想多了。
朝呆在那里,不知所措的管家,拜了拜手,示意他出去。听到了关门声之后,才快速扯掉身上这件发臭的乞丐服。
一脚踏入浴盆,“啧······还真烫!”。一点点的躺下,身体渐渐被水面漂浮的花瓣所掩盖。情不自禁的眯着眼,享受着被温暖的体包裹的滋味。
隐约间,竟有些犯困。心口一阵瘙痒,感觉有一股热流,顺着脖子滑下,然后流到心口窝处,打了几个转,继续向下流,最后万流归宗般,混入水里,再随着热气而升腾。
像是美梦被打扰了一样,厌烦的揉了几下眼睛。却在睁开眼睛的瞬间,看到了非常惊悚的画面。
一身黑衣的男子,面带微笑的蹲在我的浴盆旁边,左手搭在浴盆沿儿上,右手、右手提拉个黑色的布袋子。那里面是滴血的人头,这想法虽然有点邪恶,但这真的是,在我看到这个男人,脑子里第一个蹦出的想法。
我觉的惊悚,并不是因为那只装有不明物的黑袋子,而是大白天的,浴室里什么时候钻进来个绝对危险的人物,都不知道,是我疏忽了,还是对方太强了?
“东方,你好像有点吃惊啊!”男子,纤瘦的手指,敲击着盆沿,饶有兴致的看着我。这样用意不明的眼神会让我更紧张。毕竟,我和正常的男人还是有区别的,我不喜欢女人。他这样说暧昧不暧昧,说挑逗不挑逗的看我,我不确定我会不会多想,而对方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脸上的笑容也跟着得意起来。
“恩,我很是吃惊。”盯着他,盯住他的一举一动,省着自己是怎么挂的都不知道。和一个杀手相处,是件很费脑子的事情,不光行动敏捷的不似人类,还长了颗超越常人思维的脑袋。没准儿,下一秒,我就是他那小黑袋子的目标。
疏影,没有急着回话,以同样能把人戳出几个窟窿的目光盯着我。浑身不自在,很不自然的往水下缩了缩,还好水面上是曾厚厚的花瓣,要不我还被占了便宜了。
“我给你看一样东西,你要不要看?恩?”疏影一脸兴奋的凑了过来,带来一股凉气。调皮的表情,看起来像个小孩儿。
他提拉起黑布袋子,手掐住口,朝着我的浴盆一松手。“噼里啪啦、噼里啪啦”让我想起了煮饺子。
本想一阵惊呼,但声音卡在嗓子眼儿没憋出来。以此生最快腾的速度,从与盆里跳了出来,光溜溜的身子还在滴水。我深知-----我丢人了!
将头发刮到脑后,心扑腾扑腾的乱跳,大有破膛而出的架势。脑子里,依旧是刚才惊险而刺激的一幕。疏影松开手的瞬间,从小布袋子里,先掉出个海蛇,然后是陆地上的眼镜蛇,再然后是两只超大个的蝎子,黄白相间的条文,看起来十分诡异。
这些都是带有剧毒的家伙,但这并未让我有多害怕。再然后,骨碌出个圆圆的球状物体,拖着好长的黑色毛发,在落入浴盆的刹那,正好瞧见了那张被毒蛇、蝎子啃咬、哲的青紫,红肿、流血的脸。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那眼神满是怨恨,好像在说“我要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而这张骇人的嘴脸,竟是枫荷,刚刚还在和我说笑、敢在我面前说真话的枫荷,穿着明黄色的衫子,粉色罗裙的枫荷,喜欢把头发上满小花的,不到十七岁的丫头。这孩子,没什么心眼,有点傻乎乎的,和贺兰颜有点像。
很难形容现在,心里是个什么滋味,还没到伤心欲死的地步,但压抑的喘不过气来。果真,杀手的思维,和我们不是杀手的人是不一样的。
呆愣在原地,不该如何是好,什么光着身子,什么失态,颜面啊,脑子真正的空白。当我准备从浴盆里跳出来的时刻,那人头的发已经碰触到了我的小腿,发丝滑过肌肤的触感真是的刺激着我的灵魂。
罪魁祸首,还蹲在原地,扬起的嘴角还保持着优雅的笑容。
“疏影!”声线有些颤抖,但我已经极力的在让自己平静下来“你知道吗?她能做你的妹妹,她比你小两岁!”
疏影站起身,轻巧的步伐,像是一只时刻保持警戒的黑色野猫。魔一样的男子,站在我的跟前,从未发现,他的个子竟然比我还高。
“她比你小八岁!”疏影幽幽的说,目光似有似无的扫过我的眼睛。“能做我的妹妹,比我小两岁,你为什么和其他的行尸走一个样。为什么不直接骂我残忍、疯子哪?还是说,这种滥杀无辜、毫无道德的行为深深的讽刺了你本身?所以,你不敢来教育我,对不对?”
疏影凑近了他的脸,黑色的眸子似一汪深潭,不见底,所以有着不可抗拒的、想要一探究竟的吸引力。稚嫩的脸蛋,却有着和年少不相符的妖气、邪魅,冷血的杀手,没有感情的动物,往往是最会勾引人的。
疏影几乎是和我贴了面的对站着,他的衣服上,游动的凉气,还没有随着屋内的温暖而化解。不知道是不是我太自恋了,总觉得这孩子对我有那意思。作为大冥神教教主的直属杀手,武功高强自然不必多言,行为是很神秘的。怎么会如此频繁的在一个区区坛主面前现身呢?梅、痕、艳、影中,其余的三位,我还没见到过。
后来,等到疏影再长大了一些后,我发现的确是我的魅力太大,我没有想多。只是,在懂得珍惜的时候,往往都是在应该被珍惜的已经失去了的时候,人类的觉悟总是会迟到一步。
不知为何,室内的气氛变得极其暧昧,满是□的气息。隔着衣物,也能感觉到影的心跳。
疏影将身子后退了些,这一动作打破了尴尬的气氛,没想到他下一步的动作,直接让我无地自容。双手托住我的脸,我不抬头,我快要羞死了,毕竟咱现在和你身份不同,咱是裸着的。他特别别扭的,硬是用力的捏住我的俩脸蛋,强迫我看着他。这一刻,我看到疏影的眼里,满是温柔,就是我一直想要的那种。他静静的看着我,我以为他会忍不住的吻我、抱我,暴躁的占有,然而都不是。声线极其温柔,轻声趴在我的耳边说:“我想和你在一起!”
他的眼睛告诉我,他是真诚的,真的是想和我在一起。不会给你压力,不会让你为难,他在告诉我:“你是可以选择的!”
“可我会害了你!”他问的很平静,我的回答也很平静。
“我想和你在一起!”他近似顽固的行为,是年少者特有的狂傲,不顾一切。
“我和别人在一起过!”
“让我和你在一起!”疏影将额头抵住我的脑门,轻柔的声音中是不容拒绝的倔强。
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这一刻,我都是感动的。
明知道,自己不会喜欢、也不会接受这个人,但还是在贪婪的享受这难得的幸福时刻,至少能感到,我还是被在意的!
疏影乖巧的像是一只无害的小绵羊,喉咙里发出类似于小猫讨好主人的呼噜声。俯着头,用头轻蹭我的脖颈,顺滑的发丝,冰凉的划过我的皮肤。
见我没有拒绝他的暧昧,这孩子胆子也大了起来,在这样的情况,都容易得寸进尺。疏影可真瘦,他环抱住我,用的力很大,搂得很紧,纤瘦的手臂、膛,硌得我很疼。
浴盆里刚还腾腾冒着热气的水,已经凉透了,屋子里的温度也很明显的下降。这会被他这样抱着,倒是暖了不少,但还是控制不住的发抖。因为拥有是奢望,所以感谢每一丝的温存。
疏影单手环搂住我的腰身,腾手解开束在腰间的衣带,退下外袍。披挂在我的肩头,影松开了手,开始脱掉自己的里衣。虽然清瘦,不过他还有肌哪!纤瘦的小臂,线条流畅,看起来也很结实,不愧是武术行家出身啊!
赤、裸着上身,他又凑了过来,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将他搂进怀里。头靠在他的肩侧,双手抚着他的脊背,目光却停留在空空如也的右肩。
世间的欺骗分百种千种,唯独情感上的,即使经历过时间的稀释,愤怒的心情也不会变淡丝毫!凡夫俗子,看透金钱名誉,已经很难,何况是情海如天。
人,最怕伤心。
魔鬼,最怕拥有了人的感情,那相当于自我毁灭。看来我该感谢你,戏弄我的家伙!让我看清虚伪面具后的真实!妖娆的玫瑰花,有的不只是美丽,还有刺。
因为冷,双手的温度变得底了,但依然来回婆娑的揉抚着怀中,嫩滑的体。他动作轻缓的掰过我的头,双唇贴了过来,瞬间的窒息,一时觉得心悸。灵巧的舌头,在我的空腔中,很是强横,轻吻也渐变得用力,我也在努力的回应、满足他的纠缠。
他的手骨节明显,不过很柔软,美中不足的是指尖有些老生的茧子。他才亲了我几下,竟觉得大有□焚身之势,身体上强烈的欲望,难以自持。是我饥渴了?寂寞的太久了?还是,我抱的这个是个床上高手?
身体的每个敏感部位,他几乎是了如指掌,在下更佩服这炉火纯青的接吻技巧。抚在我腰间的手掌,开始缓缓的下移······
当双手抚到我的臀部的时候,他突然一把推开我!
预想到他会有什么行动,但却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突然的、用这么大的力气,将我一把推开。先前从浴盆里,挣扎的跳出来时,地面上溅了很多的水,这会儿派上用场了。脚底一滑,四脚朝天的来了个仰马哈,这一下,墩的结实,估计尾椎墩的粉碎骨折了。后脑勺还撞到了强上,那可是砖墙啊,不是闹笑话的,顿觉脑袋轰隆一声。
试着扶着墙站起来,俩腿怎么也不听使唤,屁股一阵酸麻,连疼痛都感知不到了。等我费了老大的劲爬起来时,室内已经空无一人,双叶门还在摇晃着。回想刚见到的画面,虽有些模糊,不过我很自信的确定,冲出屋外的是两个人。
这两个人速度快的,我不想形容,只是两团黑乎乎的影子,转瞬即逝的消失于眼前。
心里暗暗惊讶,首先,这两个人都是在我清醒的状态下,潜伏到我的身边,但我都没有丝毫的察觉到;第二,这二人,不是想杀我那么简单。否则,很有可能大冥神教的东方坛主已经呜呼了。
曾经,我看到过疏影的裸背,在他的右肩头,刺着一只黑色的类似于梅花形状的奇怪纹身。我猜测,梅痕艳影,梅是四人之首,而他的纹身是黑色的,代表的应该是一朵梅花的影子吧,也就他自己,疏影,影之杀手。
杀手毕竟都太会伪装,如果那一日,我见到的是真的,那么今天这个像我表白的就是冒牌货。或者说,那个是假的,今天的这个是真的;再或者都是假的!想着想着,脑袋大了。
步入江湖这么久了,竟然犯了个初出茅庐的嫩瓜会犯得错误!
裹紧披在身上的黑衣,这件算是定情信物吧!双目漫无目的的扫过房间----然后视线落到了浴盆处,清澈的水应经被染得通红,一丛丛黑发,像水草一样,漂浮着。蝎子裹在了头发里,一条海蛇紧紧的缠绕住头颅。
头颅睁得大大的眼睛,已经就剩下了一颗眼珠,这画面让我害怕,会让我做恶梦。加快步子,绕过屏风,一股脑的想冲出厢房,越接近门口,就越觉得身后有一只血淋淋的手在抓我,离我越来越近,眼前的光明,唾手可得,却好像马上就要消失,容不得半刻犹豫。
冲到门口,门突然被推开,憋足劲的步子来不及停下,好像撞到人了。
这次意外受伤的是鼻子!那人也被撞得“哎呦”一声。于是两个鼻孔泛滥了······
捂住鼻子,正准备抬头,却被那人抢先一步,被他揪着领口,又给拖回了厢房内。
这张脸,就是刚刚在这里,挑逗过我的那张脸,不过身上那份隐忍、万物莫近的冰冷气质却是和刚才那近似放浪的大有不同。
疏影看着我,单手搭在我的肩上,张了张嘴,想要说,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原本只是搭在肩上的手,忽然用力的捏住我的肩头,力道大得似乎骨骼就要承受不住,然后手劲儿又渐渐的缓和下去。全过程他的视线并未移开过我的眼睛。
他的眸子平静的像是西子湖的水,没有一丝波澜,仿佛世间百态就是浮梦一场,而他却不属于这场梦。
不知为何,如此平静,也本该如此平静的眸子,让我看见后,竟突然觉得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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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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