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连谌家里也就废旧课本作业本多些，其他的……

    无米之炊果然令人为难，几个人蔫蔫的回家了。

    到家后，弟弟妹妹还在睡觉，妈妈大概又去家或者田里了。他翻了翻自己的专用小抽屉，一把玩具水枪，旧弹弓，一大把新旧不一的玻璃珠子，还有零零散散小面额纸币、硬币，其中有过年的压岁钱，爸爸偶尔给的零花钱，姑姑给的几毛，还有他上学期自己挣的一块多钱，加起来只有五块多，虽然比起别的小孩，这已经是巨款了，可是不管做什么买卖，都远远不够。

    “谌谌，谌谌……”

    徐连谌跑出去，见是徐爸爸推着自行车回来了：“爸爸今天怎么回来了，不上班吗？”

    “家里要割稻子，你妈妈一个人忙不过来，我请了几天假。”徐爸爸揉揉徐连谌头发，“瞧你这一脑门子汗，是不是又疯去了？！”

    “我才没有，就去后山玩了会。”徐连谌别扭道。

    徐爸爸停好自行车，从车筐里拎出来一个西瓜，“你陪弟弟妹妹玩，我去田里看看，呆会回来咱吃西瓜。”说着放下西瓜拿了扁担出门。

    徐连谌若有所思。

    大约一周后，各家的稻子收割的差不多了，陆陆续续开始忙秧。小姑姑终于放假回家了，弟弟妹妹都归小姑姑看，徐连谌回到了放羊状态。

    “谌谌，你在折腾什么呢？”小姑姑一头雾水看着他。

    徐连谌壮志未酬，不想随便夸下海口，他把书包里的书本都拿出来，背起空荡荡布书包道，“没什么，姑，我去起子家玩。”

    “恩，去吧。”徐连谌小姑姑一边给睡着的双胞胎打蒲扇，一边看红楼梦。最开始她是偷偷看来着，见徐连谌没像别家小孩子一样好奇过来七问八问的也就放开了。

    “好吃的冰西瓜嘞……包甜包冰……不好吃不要钱……”不到一刻钟，印子就自学成才开始叫卖了，虎子马上也不甘落后，加入叫卖大军。看着周围摆摊开店的大叔大婶,不少还比当初的他年轻，徐连谌不自觉的觉得难为情，那大声叫卖的两人算是无知者无谓？抑或是初生牛犊不虎？

    那天爸爸妈妈回来前，徐连谌花了一毛钱去小卖部买了两个冰袋，其实就是一袋加了色素的糖水，放在冰箱里成了一整袋冰块，这大夏天的很受大人小孩欢迎，只要是需要花钱的东西，村里人都并不是常常能吃到，所以色素什么的本没人在乎。菜刀他现在不太敢用，他们家菜刀对小孩子而言太沉太钝，加上西瓜也很大。他央着提前回家做饭的把西瓜切开，一半留着大人回来吃，一半让切成小块，去皮，搁大汤碗里，加了满满的井水进去，再放去了包装袋的冰袋，不对，已经是冰块了。爸妈和叔叔婶婶他们回来后，加了冰袋的西瓜格外受欢迎，剩下那半个西瓜，徐爸爸还去另买了几个冰袋来制。试验成功后，他便和博林起子几个说了，他们都很兴奋，尤其在尝了徐连谌自制的那碗冰西瓜之后。

    小买卖开始的第一天，博林和起子就被自家爸妈抓了壮丁，徐连谌只好带着印子和虎子去了镇上。他们在虎子家就着咸菜喝了两碗白粥便出门了。三人在村子东口等了没几分钟，虎子二堂哥谢向田就挑着两个水桶过来了，桶里面是刚加了冰块的西瓜，冰块还没化开。这次不是加了色素的冰袋，徐连谌换成了普通加糖冰块，蹭的小卖部老姨家的冰箱。这村里都是错综的亲戚网，互相占点小便宜大家都习以为常。

    刚开始叫卖时，徐连谌还忐忑了好一会，后来就冷静下来了，东西虽然普通，却也不是没有卖点，水井每个村都有一两口，至于压水井，几乎两三家中就有一家有，但不是每口井的井水都好喝，徐连谌没研究过水质问题，但附近村子的人得闲了总是爱来他们村后山这口井挑水，不好喝人能大老远来挑嘛；另外，冰袋冰棍一般小卖店都有，可是基本没人这样组合过；最后就是，普通冰棍还五分钱一呢，他们这一碗冰西瓜也就五分钱。

    摆摊地点徐连谌一早就定好了，就去谢向田那儿，谢向田初中毕业没考上也没有复读，就留在镇上他舅舅家的早点铺子帮忙，那铺子不是在岔路口，来往的人不多，生意普普通通，反正他舅舅家不以这小铺子为生，后来干脆半卖半送给他外甥了，只图他外甥能养活自己就行。徐连谌以前在镇上念初中时，这铺子生意才慢慢火起来，大概因为斜对面那所小学改建成了乡镇府，旁边还盖了座电影院，购买力上了好几层楼，他记得第一次去看电影是某天下了晚自习，也没买票，和几个同学偷偷溜了进去，当时在放映的是梁祝，胡慧中演的祝英台令他觉得惊为天人。

    摆摊用的碗和勺子都是就近取柴，借用的谢向田铺子里的，用完洗洗也不费事。谢向田一般不怎么呆在店里的，他这店也就几个小时的生意，早上那阵忙完他就会回自己家，吃过晚饭再过来，今天也是想看看他们几个想怎么折腾大中午就跟着过来了。他睡了个午觉出来，那几个小子正在后院洗碗呢，叽叽喳喳似乎小买卖挺不错。他也懒得细问，吩咐虎子几个一会自己回家，水桶他明天中午再帮他们挑回去。

    坐在溪边的泡桐树底下，三人开始算起账来。西瓜是在后山村买的，个头都不太大，但很甜，价格也实惠，2块钱买了5个，冰块没花钱，冰糖是问要的，徐连谌数了数，书包里角角分分加起来有九块多，印子和虎子都高兴坏了，除了过年时昙花一现的压岁钱，他们还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呢，徐连谌默了，学费什么的果然还在遥远的彼岸……

    他给了印子虎子一人五毛，略略觉得不好意思，心道这是压榨童工了，不过这小买卖还得接着做下去，没有本钱可不行。那二人却乐傻了，满眼星星地看着徐连谌，只吆喝几句就赚了五毛钱，他们决定明天还去。

    一个星期后，镇上也开始有人模仿他们，头两天使他们生意差了不少，第三天基本上恢复原样了。博林第一天就让没怎么露过面的起子去买了尝，起子称是甜的发腻，水也不如自家的好喝。

    炎热的夏天渐渐要过去了，这一个多月来，真的是除了刮风下雨他们都去摆摊，有的时候下过雨他们还去呢，这是印子说的，下过雷阵雨一点也没凉快，他们的冰水西瓜往往卖出去更多。

    眼看着就要开学了，徐连谌便提议停了摆摊，惹来几个人不满，不过无法，他们几个暑假作业还没动笔，再不写可就得挨揍了。

    “婶婶，三哥在家吗？”

    “在呢，猴，你手上拿的什么啊？”

    “知了壳，三哥说给我钱呢！”

    “徐连谌！你这一天到晚的干嘛呢，瞧你弟弟这弄的！”徐妈妈冲进房间准备训话。

    “妈，没事，我就是听镇上花大夫说要收这个，他说是入药，所以我让猴他们帮着找找，咱这儿知了天天叫嚷，知了壳肯定是有的。”徐妈妈放心了，花大夫大家都认识，医术没的说。徐妈妈出去后，徐连谌接过那一大袋知了壳，狠狠瞪了堂弟几眼。

    “三哥，我不要钱，你给我买个文具盒呗。”

    这家伙还挺会打算，今年流行的那种文具盒差不多一块钱一个，这蝉蜕也忘记问花大夫多少钱了，算了，看在他小小年纪爱读书的份上，明天去镇上给他买一个就是。

    第二天一大早，徐连谌叫上博林，印子他们还在家奋斗暑假作业呢，他们还没有抄别人作业的意识。两人各提着两大包蝉蜕去镇上，还好蝉蜕都很轻，走了大约半小时才到镇上花大夫家。说来也很好笑，上初中那会，徐连谌他们都是走读，每天中午半小时的路程都觉得实在太远，得匆匆忙忙跑着才能赶上午睡时间。后来他们家搬家了，通常好几年才回一趟老家，镇上到村里依然没有通车，但那时走路也就十来分钟，他才明白过来，小时候嫌远，不是因为路真的很长，而是人太小。

    几大包蝉蜕换了二十三块六毛钱，回去还得按个算钱分给其他人。两人来到镇中学门口的文具店，这是镇上最大生意也最好的一家文具店，其它几家由于远离学校，门庭冷落的样子。他们挑了七个铁皮文具盒，男孩子喜欢的图案几乎都有了，价格从八毛砍到六毛五，最后还买了圆珠笔橡皮一类，村里小卖部这些东西花样少，价格也贵几分。

    两人在虎子堂哥店里喝了碗冰西瓜，马上开学了，徐连谌把这小生意转给他做了，现成的店面，空着也是浪费，还建议他买了个星星冰柜，当时他可是老大不情愿的，这也没多久就笑得合不拢嘴了，对比他小了不止一轮的徐连谌异常崇拜。

    回到家，徐连谌把文具和蝉蜕钱都分了，几人都很满意。这个暑假，起子和印子现金从0到32，虎子0到31，博林0到40，徐连谌从5.65到455，刚刚够高一半学年的学费……是徐家爸妈大半年的工资总和……

    开学第一天，是忙碌的大扫除，个个都弄得灰头土脸。让徐连谌扬眉吐气的是，经过这个暑假，他的个头赶超他家大堂弟了，直逼二堂哥。

    小学最后两年眨眼就过去了，徐连谌长个子的势头好像停了下来，和周围同学伙伴差不多，只是不能和博林比，博林就是一竹竿代言人。

    “博林，你们明年可得加油啊，今年考初中有一半人都没考上，还得重读一年。”这一年，博林家事情不少，他成绩下降了很多。

    “重读就重读吧，我现在数学基础不太好，到了初中也怕跟不上。”

    “不是这个问题，数学暑假我帮你看看，我是听说明年还是后年咱们这的小学就变成六年制了，你读完五年级还得读六年级，如果你再留级的话，我初中大概都毕业了……”这不是听说，是他经历过的事实，他小学毕业没两年，五年制就改成六年制了，开始提倡九年义务教育，虽然他后来知道很多地方更早前就已经提倡这个了，不过大概是由于他们这儿太过偏远，这些方面总会慢上几拍。

    博林大概被惊到了，整个暑假都拉着印子起子几个来徐家补课，大有多上一个六年级就丢死人的感觉，甚至还写了封信寄给虎子，让他也别丢人。年初虎子姥姥家据说发了笔大财，他们全家都搬去另一个镇的姥姥家了，他这边叔叔伯伯多，他爷爷也就不计较少个儿子养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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