较多的时候充当看店的,等到正午左右人少了就在后院学做鞋。午后老板要睡觉,方宜来当学徒自然不能睡,他正低头耐着性子对付手上的鞋垫,一片瓜儿放在好看的果盘里递了过来。
方宜抬头看,是老板娘过来了。
这瓜是刚从井水里拿出来的,特别清凉,咬下去牙齿都要酸一下,可是够味。方宜也不推辞,笑眯眯地谢了接过,他素来是讨喜的脸讨喜的性子,中年的老板娘在一旁坐下随手拿过一个鞋垫,酝酿了片刻。
“小方啊,姨之前跟你说过的事,你还记得不?”
方宜脑子转的飞快,嘴里还一个一个姨叫得甜甜的。
“姨说过的话我怎么会不记得呢,只是这个事我真做不了主……”
“有什么好做不了主的,你要是做不了主,姨给你做!”她是苦口婆心,方宜是有苦难言。
“家中哥哥在,长幼有序,自然是哥哥的先成了,才能有弟弟。况且我们刚安定下来不久,着实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长幼有序自然是对的,你哥哥也是一表人才,要不是我们家丫丫和你哥哥年纪差的有点大,姨也很看重你哥哥呢。”
方宜苦笑。
“姨和老头子是看重你人品才干,老婆子活了这么久,一看你就知道你是勤奋好学又有情有义之人,才会想将丫丫许给你。你们年纪都还小,先定亲,慢慢培养感情。你又在我家里做着,以后学了本事正好继承老头子的铺子,不是两全其美么?你小小年纪也不用奔波劳苦了不是?”
方宜听得头皮发麻,她这话若是毫无道理胡搅蛮缠还好,偏偏是像一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茫茫水坑突然出现的一条平坦结实的大道,无数鲜花簇拥着环绕着他。一时间鸟语花香他竟然也不能立刻脱离出来。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要真是两个兄弟,一个青年才俊,一个年少好学,哥哥心怀大志,弟弟就老老实实地和老家的姑娘成亲,一起经营一家小店铺衣食无忧平平安安,也免去人生众多波折。
若真是如此就好了。
少年叹了口气。
“姨啊。”他情真意切地道:“小侄也不敢瞒您了,其实我是在老家已经有心上人了,我们已经订了亲。”
……
看着妇人的身影消失在帘子后头,方宜一张笑脸瞬时塌了下来。
好了,这下好了,他的璀璨人生就这么没了,老板的爱徒期望也没了。他复低头捡起篮子里的鞋垫,脑中却忽然想起前几日那还不足豆蔻的姑娘对他说的话:
“我知道我爹娘中意你,不过我是不会嫁给你的。”
彼时还一身轻松的少年好奇问道:“为何?”
个头不到他胸口的女娃儿一本正经:“我爹娘只想把我嫁给他们徒弟,然后继承鞋铺。不过我不要,我要嫁给镇上书院里读书好的人,将来也跟着到外头去当官夫人。”
这镇子只一家书院,都是颇有家底的小公子读书的地方,这娃儿年纪小,心挺大的。
方宜逗她:“他们跟你不一样,吃饭都不要粗米,吃肉只吃精的,饭桌上不能说话下了厅堂也要提着脚尖走路,你能做得到?”
小姑娘不服:“为什么做不到,只要我喜欢他,他喜欢我,这些事情就不会影响。”
可见是话本看多了。
当时他还笑眯眯夸她有志气,如今一想,却是糟心。
哪是这么容易的事。
他既已失去了“店铺未来掌柜和老板未来女婿”的双重身份,自然什么好事都轮不到他,他也看透了这点不刻意讨两位主人欢心了,一到点就早早下个班。
路上他还看到此前寻思过的一个空铺子被盘下来开始装修了,门面跟他想象的一样舒服明亮,一对夫妇般的人指指点点说着什么,他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头也不回地回去了。
这家中还是如昨日一般干净整洁,果然非要说什么不同,那便是——
家里多了一只小鸡。
乌宁正把几把干草铺在围栏围成的鸡圈里,看到他回来心情甚愉地招招手:“方宜过来,看,我们的小鸡仔。”
围栏里唯一的一只小鸡正努力地扑扇着毛绒绒的小翅膀,有一下没一下地跳着,受惊地躲到了角落里去。乌宁疑惑:“它为什么这么怕我?”
怕你吃了它呗。
许是感受到了方宜的鄙夷,青年站起来握着他的手,温厚手掌捏着他几根葱白指头:“我们先养一只。等到把钱赚回来了,就在这里围一个大圈子,养上好多的鸡。不仅养鸡——”他拉着方宜的手指着另一边道:“我想过了,我们就在这里打一个菜棚子,晚上我们就在这里乘凉,一起看星星,我还可以讲故事给你听。”
他学着小鸡仔扑扇他两边浓密卷翘的睫毛,试图向他家冷酷无情的小主人撒娇。
“好不好?我讲故事给你听,好不好?”
美男子的讨好让人难以拒绝,方宜冷冷地盯了他一会,直盯得人目光都委屈了起来才最终从嘴里呼出一口沉重的郁气,将手从他掌心抽出。
“奔云——”
“我喂过奔云了。”乌宁反手将他指尖牢牢握住:“不止喂了,还把马厩都打扫过一遍了。”他霸道说:“现在你只要想我就行了。”
这人还真是……若不是顾及到此刻他们还在冷战,方宜真想一拳头锤开他的胸口看看这人是不是他的乌宁哥哥。
他做不到这,就只好提步往屋里走去:“松手,不是说要想你么?还吃不吃饭了?”
乌宁笑眯眯地松开了手。
这一晚总算稍稍有了冰雪融化的迹象,乌宁这几天睡觉都是竹竿似得笔直躺在床上,听着背对着他的身边人浅浅的呼吸,今日总算能够抱上人了。虽然方宜还是不肯面朝他,但不是退步就是进步,乌宁一边用内力释放淡淡凉气一边满足地在人脑袋上蹭了几下。
然而到了第二天,冷酷的现实就残忍地走向了他。
乌宁看着被拆下来的围栏和不见踪影的鸡仔,抬头对上一双漠然了数日的眼。
…….
“鸡仔呢?”
方宜端着一盆水走出来,放在井边将蛏子倒了进去。
“小竹子说喜欢,我就送他了。”
他口气平淡,但那种仿佛什么都不在意的语气却带着最让人愤怒的挑衅。乌宁自认自己脾性温和为人纯良,很多时候很多事他发怒只是因为需要并非当真生气。
此刻他心头一把火渐渐旺盛起来。
“你要是生气——”他沉吟着慢慢道:“可以说出来,我知道我错了,你说,我可以改。”
方宜头也不抬:“我没有生气。”
你这叫没有生气?
乌宁压下胸口闷气:“那你怎么把鸡仔送人了?是不喜欢么?”
方宜坐在石凳上蹙了蹙眉,张了下口似乎想说什么,却还是摇摇头,淡淡道:“算了,没什么。”
“什么叫算了?!”他这一声语气重得自己也有点吓到,然而一看那边依旧若无其事地低着头的少年,这点因为与生来所受教育不同的心虚瞬间被一股更深更大的怨气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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