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兰城又呆了几日,叶照棠便带着吹寒离开了。他刻意绕了点路,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到宣城凤城等几个较为繁华的地方走了一遭。
吹寒的人生无趣得很,自己可得带他去长长见识。
反正他早已原形毕露,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虽说现在这嫖是不行了,但其他三样还是没有妨碍的。
于是吹寒被他带进了宣城最大的赌场。叶照棠毫无顾忌地揽着他的腰,不顾周围人投来的异样眼神,笑吟吟地走到了赌桌边,亲密地贴着吹寒的耳朵道:“你玩过这种吗?”
吹寒摇头,不动声色地避开身边其他的人,这样便同叶照棠贴得更紧了。叶照棠脸上笑意加深,亲了亲他的耳朵,温柔道:“那你看着。”
正好一局结束,叶照棠顺理成章地插了进去。吹寒从没来过这种地方,因此他挑了最为简单的一种,想必吹寒很快便能熟悉了。
庄家再次摇起了骰子,周围方才还喧闹无比的人们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屏息静气。等到骰子终于落定,人们的声音又再次爆发出来。
“大!大!”
“小!押小!”
“吹寒,你押什么?”
吹寒被声浪吵得头疼,道:“小。”
叶照棠下了注,放了一锭银子上去,又亲亲吹寒的耳朵。
在这种地方做这样的事,总是让叶照棠有种莫名的愉悦感。反正那些疯狂的人们现在也没有精力分给他们,叶照棠便变本加厉,顺着他的脖子一路吻下去。
吹寒无语了一瞬,把他环在自己腰上的手敲开,以示自己的不满。
就这么磨蹭了一会儿,这局已经出了结果。
伙计把他们赢来的钱推到叶照棠手中,不由得对这两个容貌出众的人多看了两眼。
叶照棠无比大方,对着吹寒问道:“我们换一个吧。”
吹寒皱眉道:“我不喜欢这种地方。”
人太多,太吵,刚才那种赌局他也找不出半点趣味,还不如和叶照棠两个人单独呆在一起。
……至少叶照棠比他们有趣得多。
叶照棠怎知吹寒这就不耐烦了,还想说服他换个好玩点的赌法,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照棠?”
叶照棠回过头去,一个眉目秀丽的少年瞪大了眼睛,喜道:“真的是你啊!”
叶照棠眨了眨眼,回过神来,笑着打了声招呼:“桃嘉,好久不见。”
与他面上的处变不惊不同,他心中正惊讶着,怎么就这么巧,朱桃嘉正好出现在这里!
他们两人的事说来简单,不过是臭味相投,曾春风一度过,后来两个人都厌了,也就自然而然地分开了。从那以后叶照棠都没再见过他,偏偏就在这时又相遇了。
不好不好。叶照棠下意识地就想转过头去向吹寒解释以表诚心,但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阻止了他——他突然想知道吹寒会有什么反应。
于是他笑意不变,对着朱桃嘉点了点头,对方欢欢喜喜地蹦上来,像从前一般捶了捶他的胸膛,颇为好奇地说:“这是你新欢呀?”
叶照棠执着吹寒的手,矜持中带点儿得意,又点点头。
朱桃嘉仔细地端详了两眼,肯定地点点头:“比我好看。”
“当然,”叶照棠略有些骄傲,“我家吹寒哪都好看。”
吹寒看了他们两眼,没有说话,直接抬脚往外走。叶照棠“哎呀”叫了一声,一边跟上他,一边问道:“吹寒?”
“吵。”
叶照棠回头对着朱桃嘉喊:“换个地方说话!”
他找了家客栈,正巧到了饭点,便点了几道菜,三人一起坐了下来。
朱桃嘉一路上不停地打量着吹寒,像是怎么也看不够,特别新鲜。饶是吹寒为人冷淡,也不由得斜一眼过去,结果换回来一个笑脸。
……
和叶照棠一个德行。
吹寒脸上总共也就那么几种反应,面无表情、蹙眉、抿唇,偶尔眼睛里有点儿不同的色彩。这么相处下来,叶照棠早对他的情绪摸了个七七八八,现在的吹寒心中正有点儿烦躁。
叶照棠难得地有些欣慰,说不定吹寒正吃醋呢。只是可惜看不到更为直接的表现了。
吹寒浑然不知他心中所想,自顾自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叶照棠心情好得很,伸出手指戳了戳吹寒的手臂。
“做什么?”
他笑吟吟道:“喂我。”
这是上瘾了。吹寒顿了顿,不理他,继续吃自己的。
叶照棠又道:“要不我喂你?”
吹寒依旧不为所动。
朱桃嘉在一旁看得嗤嗤直笑,想不到叶照棠找了这么个软硬不吃的主儿,看着倒真是好玩。寻思着,他对叶照棠的心思也摸了个七八分,知道他为什么让自己跟着,眼珠子转了转,摆起曾经那种娇柔的笑脸,活像个姑娘家地夹了一筷子叶照棠最喜欢的菜,塞到他口中。
他笑道:“照棠,你也不嫌丢人!”
叶照棠顿了顿,郁闷地看了他一眼,终于消停,乖乖地吃起东西。
有个外人在就是不方便。若是只有他和吹寒两个人,他大可以死皮赖脸,磨到吹寒答应为止,哪像现在还得顾虑着面子。
这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叶照棠便后悔了,为什么要招上朱桃嘉呢!
※※※
虽然他有些后悔了,可他还是没有支开朱桃嘉,对方则说着要去伴陵山庄找翠翘要点东西,一路跟上了他。
马车只有一辆,朱桃嘉又懒得再去买匹马,于是便厚着脸皮一起坐了进去。叶照棠这下更后悔了,多了个人杵在这儿,他可怎么和吹寒做那些亲密的事!
他原本还计划着在马车上把吹寒吃上一回,现在也泡汤了。
“唉……”
吹寒的手被叶照棠抓着亲了又啃,突然听他这么叹息一声,不由得投去一眼,像是询问。叶照棠掩饰好自己的想法,再抬起头,又是一个灿烂的笑脸:“吹寒,你怎么就这般可爱?”
……又是废话。吹寒别过头去,看向窗外。
他们正行驶在林间的小道上,路崎岖不平,马车也随之颠簸,磕磕碰碰的,坐得算不上安稳。
吹寒不禁想起,他在遇到叶照棠之前,也就坐过一次马车,还是十岁时随大管事去白刃楼的时候——这对曾经的他来说,似乎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若是没有叶照棠,现在的他也是一样。
窗外的风景飞速而过,终于到了林中道边一个小小的茶水摊子。叶照棠唤车夫停了下来,先把碍眼的朱桃嘉赶了下去,自己倒是不急,先抱着吹寒咬起了耳朵。
“吹寒,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
叶照棠有些沮丧,唉声叹气,又磨蹭了一会儿,终于下了车。朱桃嘉正蹲在一个挑担子卖东西的汉子身边,见他下了车,迎面扔来一个东西。叶照棠抓住一看,是颗果子。朱桃嘉又扔了两颗,他一一接住,便听那人笑嘻嘻地喊道:“照棠,你去洗洗,顺便赏我一个。”
“没大没小的东西。”叶照棠熟悉他这模样,责怪似地笑骂了一句,当真找店家要了水清洗。吹寒不说话地跟在他身后,又听他点了茶水要了个座位,三个人一同在这简陋的小棚中坐了下来。
叶照棠抛了一颗给朱桃嘉,自己把那个最好的递到吹寒嘴边,示意他咬一口。吹寒伸手要自己拿,他又躲开,一副仗着不要脸占便宜的样子。
私底下闹是没什么,但现在有个外人。吹寒犹豫了一下,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才随了他的意。
叶照棠这才满足,自己也不吃,就专注地看着吹寒。那形状美好的嘴唇一开一合,又染上一层汁水的鲜嫩颜色,看得他恨不得自己咬上去,品尝那口中的滋味。但吹寒现在不像以前那样,还是要点面子的,所以也只好克制着自己。
朱桃嘉坐在一边,撑着下巴啃着自己的份,看得颇有兴味,也识趣地不出声打扰。等到吃完了,觉得味道不错,又掏出刚刚买的另外几个,这次自己清洗了,带着作弄的心思,他挑了一个送到叶照棠嘴边,看样子是要效仿他之前的做法。
朱桃嘉讨好地说:“我挑这东西可有一手了,你尝尝这个。”
叶照棠顺口咬了,没让他喂,自己拿着吃了起来。这一路上总把朱桃嘉晾在一边也不好,他回头对着吹寒笑了笑,转过去和朱桃嘉搭话。
吹寒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们一眼,微微蹙眉,没有说什么。
朱桃嘉这举动语气,说是普通朋友稍嫌亲密了,叶照棠却也回应得十分自然。
而叶照棠也没有解释过他的身份,自己见他那几个朋友的时候,他倒是一个个都介绍得恨不能把对方家底扒出来给他看了。
……着实不同。
※※※
叶照棠与朱桃嘉好歹也是旧情人,特有共同语言,最开始还只是随便聊聊,到了后来,却是越来越兴奋。吹寒听着他们的对话,无非是些吃喝玩乐之事。
叶照棠还是头一次在他的面前和别人谈得这般痛快,吹寒清静了的同时,也有些无聊。
以前这种时候,他都在做什么?
好像就是坐着。同行的杀手说话,他也从来不参与。大管事总说他就是个闷罐子,哪怕是敲打也弄不出声音来。
……似乎只有和叶照棠在一起的时候,他才会说上几句话,那时候才知道自己的嘴巴原来不是摆设。
吹寒看着叶照棠神采飞扬的侧脸,不知不觉有些恍惚。叶照棠回过头来,便见吹寒正盯着他走神。
这倒是少见。
他饶有趣味地挑起吹寒下巴,凑近亲了一口,道:“怎么了?”
吹寒回过神来,不太自然地别开眼神,摇了摇头。叶照棠哪会就这么放过他,柔声喊他的名字:“吹寒。”
“没什么。”
叶照棠还不罢休,抚摸着他的嘴唇,作势要亲上去。吹寒难得地有些心慌,还未反应,便听朱桃嘉在一边说:“照棠,你什么时候这么流氓了?”
叶照棠头也不回,顺口说道:“我从来如此,别人不清楚,你亲身体会过的也不清楚?”
吹寒听到这话,心中一瞬间都明白过来了。他僵了一下,突然冷着脸站起来,瞪他一眼,径直向马车走去。
叶照棠一愣,不明所以,朱桃嘉看着他的表情,倒是嗤嗤笑了起来。
“这又怎么了?”
朱桃嘉满眼笑意:“废话,你刚刚说那话,当然是吃醋了啊。”
马有失蹄人有失言。叶照棠这才惊觉,心中一喜,眨了眨眼睛,赶紧追上了吹寒。
吹寒板着一张脸,走得飞快,叶照棠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拉回自己怀里,又被吹寒甩开。
“吹寒,别跑啊。”
叶照棠紧紧把他禁锢在怀里,蹭了蹭他的脖子,问道:“你不高兴了?”
“……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为什么?”
吹寒心烦意乱,试了一下,挣脱不开,干脆闷声不说话。
其实他本不该这样,叶照棠带上那个人,目的他也能猜到。但是一想到另一个曾经和叶照棠做过那种事的人就在他身边,还刻意做出些亲密的举动,哪怕不一定是带了调情意味,他还是……
心里不太舒服。
以前的他,从来不会这样。
吹寒头一次有这样的感受,不知该如何是好,所以只好自己离开,打算等着把心情梳理好再面对叶照棠。
叶照棠素知他脾气,也大概能猜到他心中想法,安抚似地一边抚摸他的长发,一边亲吻他的耳垂。待到吹寒不动了,他才温柔地说道:“你吃醋了。”
“……”
叶照棠叹息一声,装可怜道:“吹寒,别生气。你总是那么冷淡,我还以为你也没多喜欢我,只不过是磨不过我的死缠烂打,才勉强答应的。”
吹寒噎了一下:“我没有。”
叶照棠向来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似乎什么事都是手到擒来,吹寒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看,”叶照棠认真道,“无论你心里在想什么事情,你从来不同我说,问多了便不开心。情事上,虽然你很舒服,却也总是一副不喜欢的模样……”
叶照棠郁闷地说:“甚至到现在,你也没有对着我笑过。”
他把不再想着走开的吹寒转过来,装得万分委屈,对上他的眼神。吹寒习惯性地避开,又移回来,看起来有些犹豫,紧抿着嘴唇。叶照棠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等着他的回应。
吹寒虽然觉得他所说的有什么不对,但细细反思,似乎都是自己的错。
终于,他低声道:“对不起。”
“嗯?”
“……我不习惯。”
“你该学着习惯的,”叶照棠松了口气,捧着他的脸,“吹寒,你已经不像以前,不只有一个人了。”
吹寒不接话,叶照棠真诚道:“我那么爱你,你有什么不能给我看、和我说呢?你还是不信我吗?”
吹寒摇头,他便又说道:“你看,我哪怕用桃嘉来试探你,你也只是自己闷着,生气了都不告诉我。”
“我没有生气,”吹寒解释道,“……我只是不舒服。”
“这就是生气,就是吃醋。”叶照棠无奈道,揉揉他的脸,又在他唇上咬了一口。吹寒没有反抗,反而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叶照棠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这也是不习惯,对吗?”
吹寒点点头,他便笑道:“那以后慢慢学便好。现在你告诉我,你想让我如何做,好不好?”
吹寒有些别扭,斟酌了一下,最终道:“我不知道。”
叶照棠逼近他的脸,吹寒微微偏头,道:“你自己知道该怎么做。”
“若我不知道呢?”
“……那我就走。”
叶照棠立刻笑道:“开开玩笑而已。吹寒你可不能走。你又不懂得照顾自己,到时候被我找到了,饿了瘦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吹寒低下头,半晌,轻轻地“嗯”了一声。
※※※
叶照棠这番凭借着倒打一耙,不仅成功地把自己做的坏事掩盖过去,还趁机又从吹寒那儿讨了个便宜,可谓是一箭双雕,得意得脸上都要发光。
他把朱桃嘉赶去买了匹马,怎么说也不让他进马车,打扰自己与吹寒卿卿我我。随后又抱着吹寒甜蜜地说了许多好听的话,有承诺有调情,说得吹寒耳朵都红了,那样子无比动人,叶照棠恨不得把他就地办了。
待到回了庄,朱桃嘉找翠翘讨完几样药,便被叶照棠直接地下了逐客令。他一边抱怨着旧情人的无情,一边在心里头打了个坏主意。
吹寒这回同叶照棠出门荒废了许久,正在院子里执着匕首练功,突然觉得有人自背后袭来。他下意识地转身,匕首脱手而出,摆出防御的姿态。来人惊叫一声,连忙躲过,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膛。
朱桃嘉的眼睛惊奇地瞪大,埋怨地说:“你可吓死我了。”
吹寒对他没什么好印象,不接话,只是冷淡地退后了一步。
朱桃嘉笑了起来:“别担心,我没有同你抢人的打算。”他眨眨眼睛,又道:“过来给你送个东西而已。”
“他让你来的?”
“不不不,”朱桃嘉自怀里掏出一个东西,“这家伙太过无情,我想给他找点乐子而已。”
吹寒又退了一步,另一把匕首自衣袖里滑出。
“不用那般紧张,我又不是什么歹人。”朱桃嘉把东西抛给他,挤眉弄眼道:“看你用不用了。这东西下在他的茶里,你们行房事时,憋不死他。”
见吹寒没有把东西扔回来,朱桃嘉笑着甩甩手,万分潇洒地离开了。吹寒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看着手里的东西,最后不知想了什么,把它收了起来。
番外三 旧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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