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从公墓回来,上山便看见张尽的黑色猎豹停在木屋之外,车顶堆着些许青竹的落叶,并没有多大的意外。他几乎是每天过来的,貌似这栋木屋的另一个主人。
彼时,他站在花圃浇水,身上披着柔和的黄昏,一身俊逸如漫画中的人物。
看到回来的人,抬头扬起一抹笑,没有多问她的去向,她会去的也只有那个地方。。。。。。
“晚上要和blue他们聚餐,现在就过去吗?”
文晨跳下车,将路过山下时候村民送的土特产拎进屋,里面有她喜欢的芋头。“我先去换下衣服再走,前天欧阳给我寄了瓶红酒,放在茶室的斗柜,你拿一下,呆会带上。”
山路原本是有些崎岖的,文晨回山上以后,有意的修整,再在两边种上绿草青树保持水土,加上村民三不五时的自动维护,下山的路更为平顺了。
原本的青竹山经过时间的洗礼,显得更加朝气蓬勃,山下的孩子总喜欢往她这边跑,不光是这里的青山绿水,更是山上有个漂亮的姐姐,会教他们画画,教他们很多的知识。。。。。。
和blue他们聚餐是一向的惯例,自文晨回来以后就形成不变的,在blue开的酒吧,几个老友躲在角落里闲聊天。她在山上呆得久,若不是特意上山本很难见到她的人,阿白看不惯她的独来独往,便定下此举规矩,也只有在聚餐的日子,文晨才会自动下山来。
张尽按照吩咐,乖乖的到茶室,果然是在斗柜里找到一瓶红酒,墨黑的瓶身对着窗外的光,内里的鲜红体流光百转。
他略略皱眉,欧阳民那小子有事没事的就寄些东西过来,到底是放弃了没有?!
去换衣服的人已经走到篱笆院里,青草抚过纤细白皙的足踝,麻麻痒痒,青草又长长了,该得整一整了。
“尽,没有找到吗?”
“找到了!”张尽回神,即刻从茶室出来,手上带的自是那瓶让他牙痒痒的红酒。“欧阳民还有寄什么东西过来吗?”
“有呀,前天还给我寄了些颜料,说是新式的,我用过了,感觉还是不错,颜色挺好的。”
张尽的眉头又皱起,心下不乐,那家伙到底安的什么心,有事没事的讨好吗?“他倒多心!”
文晨听出他语里的不屑,有些纳闷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先行上了张尽开来的越野。
他随后上车,启动,一路闲聊到市区。
还没有到深夜,酒吧里只有小猫两三只,阿白一身黑色衬衫,窝在角落里慵懒得似假寐的黑豹,混身上下透着迷人的颓丧,酒吧里的几个女服务生不住的偷瞧他,有的已经掩不住的心神俱无。
做为老板的blue摇头,对好友的魅力深感无奈。
文晨一身运动闲适,率先推门进屋,直直的走到角落。
听到动静,阿白微微睁眼,唇上挂着魅惑众生的浅笑,伸手递过去一瓶科罗娜。
文晨在他对面坐下,摆手。“先给我米饭。”
blue一身黑色紧身衣物,衬托着衣架一般的身材,耍帅的打个响指,招手叫过服务生。“知你的习惯,已经准备好了,米饭。”
喷香的米饭很快送上,扒着米饭就着blue心准备的小菜,专心致志的填饱肚子,偷眼对面的黑豹男人,看他的情绪似乎不对劲,心中哀哀叹气,只怕要有一番厮杀了。
阿白换了一瓶的嘉士伯,咕咚咚一口气就吹完整瓶,看得文晨心惊,他一双黝黑中带着猩红的眼瞪了过来。“快点吃,吃完了我们喝酒!”
张尽拿着骰子耍着,斜眼看他。“来玩吧!”
几个回合下来,倒是挑衅的人被灌了好几瓶,趁着阿白摇骰子的当会,他凑了过去,小小声的说:“阿白被甩了!”
文晨小小噎了一下,花花公子大少爷阿白也有被人甩的一天!哪个女人这么有魄力?
同学相交多年,对阿白的那点花花肠子,那些情场上的破事儿多少了解一些。
他在学校时候就是顶优秀的男生,出社会工作了又是职场上的英,对他抱有幻想的女人不少,以他的外在条件,也无怪乎于他的三心二意了。只是,能甩了他这个大少爷的女人,额。。。。。。说老实,至今她都还没有遇见过!
给了她一个暗示的眼神,提醒呆会小心被甩的人发疯,转身又继续玩自己的骰子。“五个六。”
“六个六。”
“开!”
blue被酒保叫了过去,在吧台以花样调酒的架势把一干泡夜店的女人炫得两眼冒花,她摇头,男人呀!祸水!
感叹完了,又低头吃自己的米饭。米饭就快见底的当会,她发觉身后有异,但转过头什么也没有。耸耸肩,继续扒着碗底的米饭,松松软软的,口感真是不错,还有小菜也很好吃,下次一定要向blue请教这个秘制酱瓜是怎么做的,她回去也要试试。
blue坐了回来,将一杯红粉佳人放在她面前,笑着对三个好友说:“我决定回学校攻读博士学位,以了我老爸的心愿。”
张尽拍拍他的肩,甚有其意的笑。“那就好好努力吧!希望脑袋这么久没用不会生锈。”
blue是典型的混血儿,自小在美国长大,在高中回国和文晨同一个班。他在大学三年级时候开了这间酒吧,当老板的同时,也自我娱乐的玩dj,边玩边读书直到研究生,但他父亲一直希望儿子拿个博士学位,已经快成怨念了!
阿白毕业后留在港城工作,是一家上市公司的高级白领,平日里没有别的爱好,就是风流帐多!
张尽在高中时候就自行创业,而今是家贸易公司的年轻老总,也是文晨高中时期的恋人,在大二时候两人分手了!但他一直不放手。
许多年过去了,除了离世的他,陪在她身边的就他们三个了。
blue一巴掌盖在文晨的脑袋上,笑得邪恶。“我作业要是完成不了就抓你来垫底!”
“嘿,关我什么事儿?我是无辜的路人甲!”某个女子抗议。
“我不行了!”
又几个回合下来,张尽被灌得差不多,如一只喝多了水的青蛙,趴在一边直摆手,一点也没有平日里的潇洒和风流样,不同于往日的风情,让酒吧的一干狼女闪着光,只待美男躺下便有借口一亲芳泽。
阿白凑到对面的座位,手上还抓着满满一大扎的深水炸弹,猩红着眼。“文,你给我喝!”
文晨浅笑,接下深水炸弹放在一边。“猜拳,三局两胜。”
最终的结果就是文晨也没能斗过酒量惊人的阿白,在职场之上,他素有“酒鬼”一称,一个把白酒当水喝的人,别想轻易就能被撂倒。
被灌得七晕八素的人,依稀记得是张尽把她抱上车,并吐了他一身,后面的记忆就模糊了。
看着躺在车后座,醉得毫无知觉的人,张尽不由苦笑,怎么就跟阿白较真了呢!明知道他酒量没有人赢得过的。
“真是个小傻瓜。”就算是安慰也不是个这么法儿的。
blue帮他把车门关上,转身有些责怪的看向依旧挺立不倒的某人,就算被女人甩了也不能这么对待他们捧在掌心的公主啊!微不可见的叹气,她也真是的,不懂得怎么安慰,就傻傻的拼酒,拼得过阿白这个酒场牛人吗?
自认有罪的某人,也顾不上自个被甩的伤心了,颓废着身体,两眼却是晶亮。“尽,要不文就由我来照顾吧!你这几天不都很忙吗?”
张尽瞪了他一眼,自己跳上车。“我的女人,我自己照顾!”
车子留给阿白的是一屁股的烟,呛鼻熏人,来不及闪躲的两人被熏得跳脚。“帮你照顾还嫌本少爷碍手碍脚?”
blue摇头,对着绝尘而去的车子无语老半天,看一眼还在碎碎念的所谓的职场金子,再摇头叹气,抬脚进屋。
港城已经是夜深了,这个依靠深水良港发展起来的大城市,依旧灯火通明,路灯的光投进车内,成了一半影,一半明亮。
张尽回头看了下躺在后座的人,微微叹气,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会这么的真实吧!自从回来以后,她变得更安静了,身上的生气一点一点的减少,剩下的只是一个有温暖笑容,眼底却没有留恋的人。
车窗开启,让海滨的风冲掉车内的酒气,也让自己更为清醒一些,这个女子,他不想再放手了。犹记得那一天,在木屋的茶室,她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声音低沉的讲述自己的流浪和遇见。一双包着白纱布的手,被攥得又冒出血气,染红了白布,欧阳民将她的手握住,也未能让那血止住。
他坐在对面,直视着她,可是,她都没有抬起头来看他一眼,低沉的讲述撞击着在场的人,可是无能为力去改变那已是过去的风雨。
清早是在宿醉的口渴中醒过来的,微睁眼便被窗外的灿阳刺痛双眼,条件反的闭上,整张脸皱成一团。适应了好一会,才不甘不愿的爬将起来。
睡意朦胧覆盖住无奈的脸,低头,便看到身上崭新的睡衣,刚好合身。转头对上衣柜的镜子,发现脖子上有颗疑似草莓的红痕。右手上脖子,左手展开,触到一个光滑温热的物体,瞪大了眼,看清躺在身边的裸男,脸颊陷在枕头里,睡得天下风淡云轻。
蹙眉,额上不受控制的青筋暴起,两手捏成拳,自被窝伸出的一双白璧无瑕的美腿,向后屈起,然后毫不迟疑的一脚踹出去!
“混蛋!”
“啊——砰——呃!”巨响加惨叫声后,被踹到床底下的人彻底惊醒,美梦被破,掩不住的懊恼,扶着脑袋狼狈爬起,控诉。“你干吗踢我!”
文晨站了起来,居高临下俯视着还趴在床边的半裸男,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的鼻头,做泼妇骂街状。“我的衣服怎么回事!”
张尽白了她一眼,爱困的爬上床。“你不光吐了我一身,还吐了自己一身,不换能行吗?”
“呃。。。。。。”放下指人鼻尖的人,改为着自个的脑袋瓜,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睡眠不足的男人扯过被子裹成一卷,口气里掩不住的哀怨。“你抱着我又哭又闹的,我新换上的衣服是被你给扯破的,所以我没有睡衣。”
“呃?”三黑线自额上滑下,还叉在腰上的手也放下。“怎么我都没印象?”
张尽翻过身背对着她,睡意浓厚。“别吵我睡觉,昨晚被你折腾的。”
“怎么成了我不是了?”耍委屈的人不应该是她么?不多纠结,看了下不像装出的疲惫,从床上跳下,找水喝去。
早餐时间,文晨抓着筷子戳着张尽做的煎蛋,瞪着对面慢条斯理喝着牛的男人。“和我睡一张床,你又怎么解释?”
“我这里就一张床。”某男理直气壮,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的。
文晨握着筷子,咬牙切齿的,只差露出獠牙来。“你客房是用来摆设的吗!”
“是的,只是摆设用用而已!”张尽猛点头。
握筷子的手青筋暴涨,不见平日的淡定,但张尽的下一句话就让她像颗泄气的皮球。
“我们又没有一起睡过!”他小小声的咕哝。
高中时期,两人外出郊游不慎落水,是时寒冬腊月,却因天突降大雨,山路崎岖走不了,被困在郊外,文晨受冷夜里发起烧来,是他用体温温暖了她一夜。
文晨有些恍惚的想起那一段时间,两人在郊外困了近两天的时间,回到家仍是高烧不止,哥哥急忙将她送入医院,衣不解带的守在床边,悉心的照顾。那段时间她病了很久,待到痊愈哥哥也瘦了一大圈。每天他都亲自的督促她吃饭睡觉吃药,连身为正牌男友的张尽都不上手。
“砰!”
一声碎响,让沉浸在回忆的人回神,张尽手中的牛杯放在桌上,只是杯体已经裂开,白色的牛沿着桌面四处溃散,他的身上也溅了不少体,可是都没有在意,一张俊逸的脸绷得紧紧的,黝黑的眼盛着燃烧的怒火。
“你干吗?”
他瞪着眼,眼神复杂。“你又在想他了是不是?什么时候你才可以从孺慕之情中清醒过来!”
文晨拉下脸,冷冷的看着他,轻轻的吐出口,不带感情。“不关你的事。”
一句无关让他腾的冒火,一双铁拳攥得死紧,努力压抑自己想要上前掐住她的冲动。“你是我的女人!”
文晨一话不说,一把摔掉筷子,转身就往外走,也不管身上还是睡衣,决然不见留恋。
张尽跳起来,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文。”
文晨冷眼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张尽,从我们分手的那天开始,我们就不再是了!”
拉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摔门而去,她本来就不属于这里,不管是曾经,现在,还是未来,都不会属于这里。
在高中时期,文晨对哥哥的孺慕之情深深的藏在心底,只有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里才会偷偷的舔舐,张尽的追求让她有个想放弃的借口,两人便在一起了。似乎对于她心中所想有察觉,只是自信自己能将她心里的影子抹杀。不可否认,那时候的他是个优秀的男生,在学校里面叱咤风云,年轻气盛便只身入商海。
大学,两人在不同的城市,他常是跑到有她的东城,在大二那一年,文晨在有他的城市度假,发现他同时与几名女子有染,对此,张尽的解释是逢场作戏,两人因此而分手。只是他从来就没有放弃过,依然追逐着她的身影,哪怕他们毕业已经多年。
招了辆出租车回山上,隐约觉得自己被人盯上了,又笑笑,对着满山的青竹,自己能有什么好让人得到的呢?她不过是一个隐居山林的小女子,没有世俗的东西给得了。
山光翠竹,云淡风轻近午天的宁静,坐拥着有回忆的木屋,也只有在这里,心中的难受才能得到一些抚慰。闭眼站在青竹林间,深深的呼吸,慢慢平静。
山下的孩子结伴上来,带着小小的画具箱上山学画。他们没有在木屋里找到教画画的姐姐,但听到阵阵低沉的箫音,带着淡淡的哀伤,飘荡在竹林深处。
钟儿放下画具箱,朝着木屋附近的瀑布跑了过去。清水翟翟之间,姐姐一身素衣,手中的长箫奏出哀伤的曲,美不胜收。后面赶来的孩子呆呆的看,没有人肯打扰了这片刻的宁静。
钟儿不知怎么越看越心惊,向前冲出一步。“姐姐,不要跳下去!”
孩童的担忧,让文晨回过神,被风吹起的长发向后翻飞。她放下手中的紫竹箫,回身,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怎么了?”
钟儿呆呆的看着她,一时之间回神不了,刚刚,他不知怎么就强烈的感觉姐姐会离开,会那样随着风消失。
文晨拉起他的手,向着木屋的方向。“今天你们来得有点晚喔!”
其他的孩子兴奋的看着她手中的紫竹箫,掩不住的好奇。“姐姐,这是什么,怎么这么好听?”
“这是古代乐器之一,长箫,想学吗?”
“想!”一口同声,响彻耳际。
“那要先把画学好喔!今天画好了就教你们!走吧,进屋里边去。”
孩子们走在前头,文晨跟在后面,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她忽然强烈的察觉到什么,向四周扫视过去,却只看到一只野兔跳了过去而已。
回到山上以后,依旧过着自己一成不变的日子,帮山下的村民带点市场的农产走向,整理着他留下的稿子。只是那天回来以后,blue就天天给打电话过来,说张尽在他的酒吧夜夜买醉,让她过去劝劝,她都没有理睬。直到一个礼拜后,连被甩的阿白也看不下去了,一同撂下狠话,她才在催促中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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