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杜绸缪回来了,人好歹是平安无事。
说起他刚回到家时的模样,大家差点没认出来。麻衣草鞋、蓬头垢面的样子较之往日的锦衣华服、细皮嫩可谓是天差地别。
时间和经历都能改变一个人。今日的杜绸缪,少了些顽劣,多了份稳重,眉眼间满是明亮的朝气。杜大通和骆容虽然不忍心他在外吃苦,但看到他如今的变化,皆是欣慰不已。
可杜绸缪一到绾绾面前,便又恢复了三分以往的慵懒与轻佻,“老二”不离口,还拿他一路上新奇的见闻来馋绾绾。
绾绾无语,想着他走的时候那句“二姐”是幻听。
姐弟俩闹归闹,杜绸缪心里还是惦记着他有个姐姐的,家人一人得一份礼物,绾绾自然也有——一盒珍贵的西域香粉。她心里暖暖的,“老幺”还是蛮可爱的,于是决定让他得逞一次,不掩满面期待的神色,幽幽说:“要是我也能去就好了……”
杜绸缪得意地看着她:“你就是有那个本事也去不了,马帮里都是有自个儿的规矩的,规矩定了女人是不许跟着的。”
绾绾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而后,杜绸缪也不闲着,他提出要跟杜络绎一样帮着杜大通料理生意,杜大通则握着骆容的手老泪纵横:“我何其有幸,娶了夫人,夫人又为我生下这三个孝顺的儿女……”
骆容边翻白眼边抽回手。
于是杜绸缪接手了马场的生意,开始了和杜络绎、杜大通一样的忙碌生活。杜家的陶朱事业也得到了发展和巩固。
只是,和杜绸缪一起回来的,还有马市即将关闭的消息。杜绸缪说,这次闭市并不是朝廷的政令,而是疆边异族先发起的,甚至有传言,今年之内,必有战争爆发。
绾绾和石胡去饕餮楼,竟碰到了杜绸缪。绾绾想起梅沧海说过杜绸缪也爱到这来,之前没碰到过,今天倒赶巧了。他们来的时候,杜绸缪正和梅沧海吵什么,绾绾惊奇,正要上前问,杜绸缪看到绾绾和石胡,也不坐了,站起身就要走。梅沧海倒是一派悠闲:“杜公子慢走。”
杜绸缪“哼”了声,大步而行。
绾绾忙拉住他:“怎么回事?”
杜绸缪恨恨道:“那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哼,生的跟个娘们似的。”说完拂袖而去。
绾绾差点就要笑出来,杜绸缪这吃瘪的模样可不常见。
两人在梅沧海身边坐下,绾绾好笑地看着梅沧海。
梅沧海也笑,一挑眉一耸肩,无奈道:“杜三公子似乎看我不顺眼呢。”
“他每次来都这样?”
梅沧海撇撇嘴,“差不多。”
想起杜绸缪抓狂的样子和梅沧海的悠然自若,绾绾摇摇头,真是活宝!
至于绾绾和石胡,除了灵香,梅沧海和杜绸缪也看出了绾绾的心思,所以老是冲着他俩暧昧地笑,绾绾现在也看懂了那笑是打趣她,心里又羞又臊。自从绾绾发现了自己对石胡的心意后,天天都会去找他,在后院一呆就是大半天。只是石胡有很多活要干,她也不可能端小姐的架子命令石胡不干活来陪她,她就安分地呆在一旁看着石胡做事,看得石胡浑身不自在。包括小十,后院的下人们对绾绾如此勤快的跑后院默不作声,只是在一旁捂着嘴偷笑。把这些看在眼里的,还有骆容。
绾绾懒懒地地趴在床上,脑子里尽是石胡。乞巧节她送了石胡香囊,一般人早该明白其中的意义,偏偏石胡是个木鱼脑袋,迟钝得很,估计把这当作一般的礼物了。
到底他对她是什么样的感情呢?绾绾终究是个女儿家,总不好自己一厢情愿就跑去问人家的意思吧。“啊!”她抓狂地大吼一声,拿粉拳捶着无辜的枕头,嗔道:“臭石头!笨石头!”
“啊嘁!”后院,石胡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再过几天就是中秋节,绾绾又冒出个稀奇古怪的想法。她到厨房找徐大娘教她做月饼,也没说什么理由,只说是好玩想试试,徐大娘也只能依了她。月饼看着好像很简单,做起来还挺难,蒸糕粉、拌匀这些还好办,难就难在把月饼做成型,因为面饼要粘合结实不容易,这活着实让绾绾累了几天。
等到中秋这天,她在厨房忙活了一个上午,总算是做成了两个像模像样的月饼。又按照徐大娘教她的办法,在其中一个月饼上画了个人。她把两个月饼端回去的时候,灵香瞧见了,伸手就要拿,绾绾连忙拍开她的手,宝贝地放到身后,说:“你不能吃!”
灵香不明所以,作一副受伤模样道:“小姐真小气……”
绾绾忙赔上笑,微露羞色地解释道:“这个……这个是我亲手做的……是要给石胡的……”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灵香愣一下,了然地“哦”了声,还故意拖长尾音暧昧地看着绾绾:“知道啦!我不吃。不过……小姐在月饼上画的什么?看着像个人?”
绾绾脸上一烧,不答她,转身回房去了。
她能说她画的是石胡么?
虽然勉强算是个人形,可还真看不出画的是石胡。她满心欢喜地拿起这块白白的月饼,坏笑一声,“我吃定你了!”张嘴就是一口。
吃完“石胡”,她把剩下的一个放进食盒,藏在最底层,心里像吃了蜜糖一样。
满月已经早早地挂上了夜空,绾绾提着食盒踏着月光向石胡的房间走去。一家人吃完团圆饭后,照例在庭院里赏月聊天,她趁大家不注意,便偷偷遛了出来。
石胡房里,小十和其他几个马夫都在,众人把圆桌架起,摆了些酒菜点心,绾绾来时,正差不多吃完了。
小十撺掇着大伙出去,绾绾一羞,忙拦住,说:“我都带了月饼来了,你们好歹吃一个。”说着把食盒放上桌。
众人笑呵呵地拿了月饼来吃,没想到绾绾准备好的月饼分给这一伙人数量刚刚好,一人一个,除了石胡。石胡倒是没察觉,跟着众人傻乎乎地笑。大家心里也明白,三两下把月饼吃了又想出去,正暗自想着借口,灵香适时赶来,叫上小十他们说去院子里烧香祭拜。石胡也起身要跟着,灵香拦住:“你还没吃月饼呢!”说完关上门走了。
石胡一懵。
绾绾忍不住笑出来。
石胡显得颇为局促,这是绾绾第一次在晚上来他房间,此时门也关了,屋内就剩孤男寡女他们两人。
现在只剩石胡了,绾绾反而自在起来。她拿出最后一个月饼递给他:“你的……和他们的不一样,这个是我亲手做的哦!”
石胡腾地红了脸,伸手接过。
绾绾满意地看着他吃完,开心地笑了。石胡则在她的注视下一直红着脸。
绾绾瞥到桌上没喝完的烧酒,拿起一小瓶闻了闻,皱起眉:“好怪的味道啊……”
“小姐没喝过酒吗?”石胡问。
“没有,”绾摇摇头,“只是小时候爹用筷子沾了尝过味,你呢?”
石胡的脸变得更红,他低头看着桌面,说:“嗯……以前在辰山的时候喝过一回,和师兄们一起喝的……”他不好意思再说下去,后来听师兄们说他酒量极差,醉了后会变得像另一个人一样。
“那我们喝酒吧!”绾绾兴奋地道,她是经不住好奇心的诱惑的。
石胡连忙又摇头又摆手:“不不……我喝不了的……”才说完就看见绾绾嘟着嘴、眯着眼看着他,他为难地说:“我不会喝的……”
“谁一生下来就会喝啊!”绾绾说得理直气壮,末了还不忘继续作哀怨状盯着石胡。盯了一会石胡还是不说话,她吸吸鼻子,眼看着就要落下泪来:“我特地来找你,还亲手做了月饼给你吃,你就不随着我一点吗……”
无论是对杜大通还是对石胡,眼泪都是永不失效的一招。石胡果然急了:“对、对不起……那……我陪你喝……”
绾绾在心里暗笑一声,她真是吃定他了!她拿了两个杯子,各倒上满满一杯酒,放一杯在自己面前,又在石胡面前摆一杯,“会是什么味道呢……”绾绾一脸期待。
石胡就没那么兴奋了,看着眼前的酒杯哭笑不得。
“一起喝!”绾绾说完便仰起脖子一饮而尽,马上又皱起了小脸:“又辣又呛啊……”
石胡看着绾绾痛苦的模样,犹豫道:“小姐,还是别喝了……”
绾绾缓过劲,摇头:“不行!”她眼睛溜溜转一圈,装模作样地道:“一醉方休!”
石胡皱着眉,轻叹口气,随即也豁出去一口喝干了杯中物。
绾绾看着他嘻嘻笑,“怎么样?”
酒刚下肚,倒还没什么反应,可他还是隐隐担心,待会要是真醉了……
就这样,在绾绾的逼视下,石胡连喝了三杯。绾绾也没少喝,起先还不适应这味道,后来倒还喝出了瘾,总共喝了多少杯她自己也记不清了。
于是两人都开始显露醉态。绾绾只是觉得脸和脖子都烧得热,脑袋有些昏沉;石胡如他自己所说的真是一点不会喝酒,剑眉已经拧到了一块,脸比害羞的时候还红,人也开始晕乎,直往桌上倒:“小、小姐……我喝不了了……”
绾绾抬眼看他,笑道:“你才喝了三杯,我第一次喝的人都比你能喝!”话音刚落,那边的石胡就一头栽倒在桌上。
绾绾一愣,随即摇摇头,他酒量真差呢!她站起身,轻飘飘地走过去想把石胡叫起来。拍了拍石胡的肩,石胡就抬起脸来看她,看了一会儿,眼神变得迷离而热烈,像是有一团火焰在他眼里燃烧。
绾绾觉得石胡的神情有些不对劲,被他火热的目光看着,她有些羞赧,不禁微垂了眸。只是绾绾不知道她此时的样子有多妩媚迷人,白玉般的脸因酒而泛起潮红,星眸低垂,樱唇微启,说不出的魅惑。
石胡眸色渐深,突然一把将绾绾拉入怀里,低头吻住两瓣樱红。
绾绾的脑中猛然变得一片空白,唇上温湿的触感让她醉意更浓,不自觉张嘴嘤咛一声,娇软的声音尽数没入了石胡狂热的攫取中。
石胡忽然打横抱起绾绾,大步走向床边,将绾绾轻放在床上,欺身压上去。
绾绾猛然找回一丝清醒,意识到石胡正在做什么,不由深吸一口气,心跳瞬间加快,却没有推开他的意思。心里一丝紧张,一丝羞怯,还有一丝隐隐的期待。她闭上眼,忽冷的感觉让她意识到上衣已经被解开,不由得抓紧了裙裾,心几乎要从嗓子里跳出来。
可就在这时,石胡的动作戛然而止,一头栽到绾绾颈间,没有了反应。
绾绾缓缓睁开眼,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轻声喊他:“石胡?”
没有回应,她只听见了极微的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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