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韩程晏回来，向来灯火通明的宅子居然一片漆黑，客厅也只开了一盏落地灯，电视机正在播放一档晚间节目。他“啪”一声打开吊灯，这才发现沙发上的唐璃暖，睡得四仰八叉，睡姿极其不雅观，t恤高高撩了起来，居家裤刚刚卡在臀部，露出了一截白皙的腰，韩程晏有些想不通，唐璃暖明明食量彪悍，为什么腰却细的只堪一握。她在灯光下的肌肤，是象牙一样的白，散发出动人心魄的光泽。

    韩程晏把外套脱了，随手扔到一边，蹲了下来，在她的肚脐眼上亲了一下。

    唐璃暖还未醒，睡梦中怕痒地往后躲。

    韩程晏微微一笑，把她抱入怀中，唐璃暖揉着眼睛醒来，“你回来了？几点了？”

    “十点。”

    “这么晚了？”唐璃暖示意韩程晏放她下来，“饿不饿？我留了绿豆粥和骨头汤给你吃。”

    “好。”韩程晏在她面颊上亲吻了一下，“对了，今天佣人们怎么不在？”

    “我给他们放假了。”唐璃暖这个只负责使唤不负责付工钱的雇主还是很大方的。

    韩程晏对此举没有任何异议，却随口问了一句，“嗯？为什么？”

    “为了保障劳动者的合法权益。”唐璃暖认真解释道。

    韩程晏依然是笑，淡淡地点了一下头，“嗯。”

    “你等着啊，我去帮你盛粥。”

    韩程晏喝不惯唐璃暖熬了两三遍的汤，只喝了两口就放下了，倒是八宝粥味道还不错，他吃了一大碗。

    “好吃吧？”唐璃暖手托着腮，坐在他对面，杏眸水盈盈的，有些期盼地问。

    韩程晏放下筷子，用湿巾擦擦嘴，笑着夸她，“你做的都很好吃。”

    “你怎么知道是我做的？”唐璃暖一下子把手放了下来，撑在桌面上，伸长了身体不可思议地问他。

    韩程晏看她近在咫尺的脸，凑上去亲了一口，这才道：“你不是说你放了佣人们的假么？”事实是家里的厨子熬不出这种汤。

    “对哦。”唐璃暖松了一口气般地道。

    “还有，你做的比厨子好吃。”韩程晏用自己的鼻尖磨蹭了两下唐璃暖的鼻子道。

    唐璃暖又露出往常那种获得表扬之后带点得意的表情，“这当然是肯定的。”

    “嗯，你最了。”知道唐小朋友的虚荣心，韩家长是不会吝啬这小小的赞美的。

    “咳，我会继续努力的，争取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唐璃暖把往常写到期末汇报里的话都拿出来用了，“你去洗澡吧，我把碗收拾一下。”

    “我先陪你洗碗，你再陪我一起洗澡。”韩程晏笑得不怀好意。

    唐璃暖答应下来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却又拉不下脸来反悔，“喂，就只是替你擦擦背什么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韩程晏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在她耳边轻轻地道，说话时带出的热气若有若无地撩拨着耳朵。

    就说句话还搞这么多名堂，唐璃暖蹙眉瞪他，“去洗碗。”

    两个人到了厨房，唐璃暖看只有两个碗一双筷子，干脆手到裤兜里，道：“今天我干了不少活呢，碗你来洗吧。”

    韩程晏笑了一下，解开袖扣，挽起衬衫的袖子，微微俯下身打开水龙头动手洗碗。

    唐璃暖望着他，靠在水槽边，两条腿笔直修长，“今天冽久很听话，一直在看书，九点的时候我替他煮了牛，他喝下去就睡了。”

    “哦。”韩程晏有些冷淡地应了一声。

    唐璃暖有些不解，她虽然对人际关系这方面有些迟钝，却也了解到韩程晏和韩冽久的关系不是很好，明明韩冽久又听话读书成绩又好，简直是完美小孩的典范，“他真的很乖的。”

    韩程晏把碗上的泡沫冲干净，把水稍微沥干之后，摆到碗柜里，“我知道了。”

    唐璃暖小心翼翼地道：“我听冽久说了很多你的事，他还说你从来没去替他参加过家长会，其实他心里很希望你去的，他成绩很好的，老师一直在我面前夸他来着呢。”

    “成绩好有用么？”韩程晏对唐璃暖一直不停强调韩冽久成绩的事情有些纳闷，“他找到自己今后的目标了么？他到底是对自己抱了什么样的期望？他今后是要继承家业的，仅仅读书好并没有任何意义，我并不需要一个某专业领域的人才，我缺的是管理者和继承者。”

    无可避免的，唐璃暖的教育理念和他相冲突了，她的天真和她的坦率一样，来的不合时宜，“那你问过他的想法么？他才十六岁，你不觉得你对他的期望过高了么？”

    韩程晏没有一点的心浮气躁，相反还显得非常气定神闲，“他生在这个家，就必须要承担起责任。”

    “他并不能选择他的出生。”唐璃暖据理力争。

    “所以，他也不能选择他今后的道路。”韩程晏不想再就这个话题和唐璃暖聊下去，这是个死局，唐璃暖没有生活在这种环境下面，她理解不了，相对的，在某些方面，他也理解不了唐璃暖的神世界，“今天文叔几点出门的？”他果断地换了个话题。

    “七八点吧。”

    “那他明天就回来了吧？”

    “是啊。”唐璃暖知道他在转换话题，却也没有再针锋对麦芒，毕竟那是他们父子俩之间的事情，她只是个局外人，并没有多少的发言权，最后，她只是叹息地般地道：“冽久是个好孩子，你可以对他好一点。他其实还是很在乎你的，只是有些别扭。”

    韩程晏着下巴想，自己大概也有些别扭吧，没办法，父子俩水火不容已经十多年了，现在一下子突然好起来，别说韩冽久，就算是他自己也接受不了，“嗯，我知道，我会的。”

    “别光说不做。”唐璃暖埋怨似的瞅了他一眼。

    韩程晏笑笑，“夫人还不相信我么？”

    唐璃暖一撇嘴，“谁说我不信了。”信你才有鬼，说一套做一套你最会！

    洗完碗，两个人便上楼了，韩程晏进浴室洗澡，唐璃暖躺在床上继续看电视，刚躺下不久，里面的韩程晏便喊：“进来给我擦背。”

    唐璃暖慢吞吞地应了一声，再慢吞吞地坐起来，再慢吞吞地穿拖鞋，再慢吞吞一步一步地挪过去，最后慢吞吞地打开门。韩程晏背对着她坐在浴缸里，背部的肌结实有力，纹理细致紧密。

    “过来吧。”韩程晏听见开门声，微微转了一下身，道。

    唐璃暖不敢再看他，一双眼睛东转西转，磨蹭着垫着脚尖走过去，“咳，你，你围浴巾了吧？”

    “放心吧。”韩程晏不再看她，含着笑把毛巾往身后一递，“好好干，擦好了重重有赏。”

    唐璃暖心里一宽，拿过毛巾脱了鞋挽了裤脚踩到浴缸里，往他身上不轻不重地擦了起来，“赏什么啊？”

    韩程晏舒服地闭上眼，“赏什么？嗯，我得想想。”

    “赏台笔记本吧。”唐璃暖眼睛一亮，擦得越发卖力，“我那台还是上学的时候买的，配置都有点差了。”

    “就笔记本？”

    唐璃暖用力点头，“就笔记本！不用太贵，四五千就行。好不好？好不好？”唐璃暖微微仰起头看他，表情像只讨要食物的猫。

    “好。”韩程晏笑着点头，对他而言，这不过是个再简单不过的要求，他买双拖鞋可能都比这贵，可是他回答得很用心。

    唐璃暖得了允诺，呵呵地笑，“我擦的重不重？要不要轻点儿。”

    “不重，刚刚好。”韩程晏没有回头，只是用湿漉漉的手拍了一下唐璃暖的脸。

    “干嘛？”唐璃暖直躲，“你手上都是水，还是你的洗澡水。”

    韩程晏干脆转身直接用手掬水泼她，唐璃暖气急败坏地用脚踢他，又不敢下手太重，一下子就落了下风，头发沾了水黏在脖子和脸上，衣服也湿透了，到了这个份上，唐璃暖也顾不上这是不是洗澡水了，往后一退，和韩程晏在不小的浴缸里打起了水仗，可是韩程晏浑身上下就只围了一条浴巾，还本来就是湿的，怎么看都是她更吃亏。

    五六分钟之后，唐璃暖和韩程晏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互相打量了一番，都哈哈大笑起来，还在笑着，韩程晏的眼光就深邃了起来，唐璃暖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一看，自己白色的t恤紧紧地贴着身体，而且在灯光下，还是透明的！

    她急忙双手抱遮起重点部位，有些不自然地笑道：“那个，你背擦好了吧，我先出去了。”

    韩程晏却一把拉住了她，表情是隐忍而深情的，“你在担心什么？不是说过会等到六月份么？”

    唐璃暖不用看他下面就知道他已经动情了，可即使这样他也为了自己强自忍耐，说不感动是假的，况且听他这么一说，倒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唐璃暖难免有些自惭形秽，她没什么底气地哼哼唧唧道：“我没担心。”

    “那就给我好好呆着。”韩程晏从浴缸里走出来，大大方方地脱了浴巾，打开花洒，站在下面冲澡，“你也脱了洗洗吧。”

    唐璃暖一边摇头一边扯着嘴角笑，“算了吧，我澡已经洗过了，还是别浪费水了，你不知道，国家干旱严重着呢，西北的孩子都没水喝。节约用水，从我做起。”她感动于韩程晏的牺牲是一回事，要她为爱献身又是另一回事。她也不是说一定不能做，只是觉得在这件事上面，韩程晏看上去怎么都是经验老道的个中高手，而她落了下风，本能地想找点什么来平衡。她不习惯不对等的关系。

    韩程晏倒也没有继续游说她，而是转过身继续冲澡，皱着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水落进眼睛不舒服的原因，显得有些软弱，唐璃暖心一软差点过去抱住他，幸而忍住了。

    等韩程晏洗完澡裹了浴衣出来，唐璃暖也已经换上干净的衣服坐在床上等他了，韩程晏并没有因为刚才唐璃暖的拒绝而有沮丧的情绪，反而还对着她笑，这让唐璃暖更加于心不忍而且不安，不管怎么看，这样子一再逃避的自己都太差劲了。

    “喂，韩程晏，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哦。”唐璃暖侧着头伏在韩程晏的口，“我现在在听着你的心跳，你一说谎我就能听出来你是不是在骗我。”

    韩程晏不知道她在搞些什么名堂，只得点头，“你问吧。”

    “好。”唐璃暖咬了一下嘴唇，“你以前交过女朋友么？”

    韩程晏回答得很快，“交过。”

    “那，具体的数目呢？”唐璃暖听见他的回答，微微仰起头看了他一眼，“你前妻不算。”

    “这个嘛。”韩程晏认真思考了一下，如果说一个都没有的话，那就太虚假了一点，唐璃暖肯定不会相信，他心平气和地道：“大概两个吧。”

    “你撒谎！”唐璃暖一下子跳出了两步，指着韩程晏的心脏处道：“你刚才心跳加速了！”

    面对前女友问题不撒谎的是傻子，不管你说实话还是说谎话，最终的可能都是惹来对方的不痛快，韩程晏对此深有体会，“我有时候会心率过快，这是身体的原因，不是因为我说谎。”

    唐璃暖半信半疑，“你骗鬼！”

    “我骗过你了么？”韩程晏说的信誓旦旦，只是有些事你不适合知道。

    “好，那你说，你都进行到哪个地步了？”

    韩程晏露出一副我很傻很天真的表情，回道：“只是牵牵手吃吃饭。”

    “就只有这个？”

    “就只有这个！”韩程晏一口咬定就这么简单，就这么单纯。

    “好，那你说，你的那两个女朋友叫什么名字？”

    韩程晏本回想不起来，虽然他有过的女人不少，却没有哪几个人给他留下过深刻印象，“我都忘了。”

    “不可能。”唐璃暖压不信，“我连初中时候给我写情书的男生脸上长了几颗痣都知道！”

    韩程晏勾起嘴角笑，颇有点兴师问罪吃醋的味道，“好啊，你连那人脸上长了几颗痣都知道。”

    “废话，他就住我隔壁，从小和我一起长大，从幼儿园到高中都一个班，我能不知道么？”唐璃暖一点被人抓住把柄之后的心虚情绪都没有，继续中气十足地道：“别转移话题！她们到底叫什么名字。”

    韩程晏绞尽脑汁想了一番，竟然真的想起了一个人来，“有一个好像是叫吴素潋，另一个我实在是忘记了。”

    “姓吴的？”

    “嗯！”

    “好啊，你果然骗我。”唐璃暖眉毛一竖，怒气冲冲地推了韩程晏一把，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本小笔记本，“啪”地一声扔到韩程晏的口，“这全都是冽久告诉我的，你交往的女人里面本就没有她，你说你只交往过两个人，你全都是在骗我！亏我还觉得你可怜，想要如了你的愿，现在你给我去客厅睡！”

    韩程晏捡起那本本子，一页页地翻下去，脸色骤然大变，上面记录了一大串的人名，虽然不全是和他有过关系的女人，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我可以解释的，璃暖。”

    唐璃暖翻开被子躺进去背对着韩程晏大声道：“你说的一个字我都不会相信，如果你刚才说了实话，我就当事情都过去了，可是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想着怎么糊弄我，你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对，我不是智商超过两百的天才，可是我一点都不笨，你以为可以骗我一辈子么？”

    韩程晏还是第一次听到唐璃暖这么激烈的控诉，一时间有些发怔，他是打算骗她一辈子的，爱一个人不就是这样么，只想让她高高兴兴的，不受一丁点的伤害。

    “不管怎么样，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和你在一起之后，我一直都对你忠诚。”

    唐璃暖的身体躲在被子里鼓成一个大包，她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过去的都让它过去，因为我们对过去无能为力，时间是流动的河流，而人不可能两次踏进相同的河。然而明明知道这个道理，唐璃暖也还是生气，她知道自己是因为韩程晏生气，可究竟是为了什么事而生气，她并不是很清楚，为了他如此丰富的感情生活？还是为了他的隐瞒？或者两者皆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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