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也似心中百转千回。
初七终于无声地叹息一声,觉得有些好笑,面具……不过是主人赐予的身外之物,却是比什么都更碰不得么?
他转回头来,极尽诱惑的方式循着沈夜的鼻息与之接近,在距离微末的地方,若即若离地触碰着。
来,我们可以继续。
初七将这个看做一个短暂的休止,就像做爱时难免的鲁莽动作不慎弄痛了对方。这并没有什么。更何况,他的身体实则并没有被施与任何痛苦。
瞳会说,看不到的东西,就无法把握。人只是尽量把握住能够把握的事物,至于虚无的那部分,既然看不见,便也无需在意。
是的,何须在意。即便是充斥此间的庞然巨物,我们也可以都视而不见,避而不谈。事到如今,他不在意沈夜心中作何感想。唯有,这触手可及的欢愉是真实的。
他闭上眼睛,吻上沈夜的双唇。
我不去看,你也别说。
沈夜的手掌搂住他的后颈,却是错开了他主动献媚的唇舌,将他的头颅按到胸口。他能感觉到沈夜的心脏在激烈的搏动,隔着肋骨和肌肉,依然震颤着他。他听见那声音沉重地稳定下来。
“你不愿意,不要勉强。”
沈夜的声音说,初七想要抬头争辩,他却将他抱得很紧,声音被压在厚重的胸膛和衣袍,“属下,愿意。”
“你无需如此,”沈夜摇摇头,放开了他,“我不碰你了。”
他从初七的身上撑起身子,在床沿小坐,深吸了一口气又将之长叹而出,然后,便站了起来。沈夜从来并非是不能自制。
初七静静躺着,在沈夜的身体离去之后,高居九天的清冷空气便覆压上他,迅速夺去沈夜留在他胸口的余温,让他后知后觉地感到寒意。
他亦翻身坐起,心中隐约有些空虚。沈夜站在床边,正低头看他,他也抬起头,与之正对。
“初七,”他的神色隐约有一些疲惫,“本座要你,原也不是为了这个。时间能够改变很多东西,不能勉强。但本座希望,唯独一件事,你能永不思悔。你曾经对本座立下誓言,无论是否物是人非,也仍当自己记住。”
初七知道他在意的结症,立刻说道:“属下永远不会背弃主人。”
他现在能够理解沈夜长年的言辞试探和旁敲侧击,他想,主人终究还是担心着他步上谢衣的后尘。
根本无需如此,初七不是谢衣,除了主人身边,他无法想象自己还能在哪里?
沈夜微微一笑,并无愉悦的意思。下界水土丰美,初七也仍是困守在自己身边,像是恋旧的燕雀一般,盘桓不去。
“如此便好。”
沈夜说罢,似是将要转身离开,然而,却又心念触动,忽而俯身在初七耳畔低语道:“……我喜欢你,也别忘了。”
他听得初七呼吸一错,连耳畔都微微泛红。他还是可以轻而易举地撩动起初七的心绪。
至少现在,初七仍在自己的股掌之间,哪里也没能逃往。
然而,以后的日子还长,也许初七终究是会渐渐意识到,今非昔比,他已经有了选择的余地,可山高海阔,天地徜徉。
本就应该如此——就像当初的谢衣。
谢衣毕生未受过旁人拘束,总在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去到自己想去的地方,也用自己的方式爱着自己所爱的人……
从心所欲,任是谁也休想将他的道路扭转半分。
沈夜知道应该给他更多的自由,让初七自己去抉择,想要作谢衣,或者,只是初七?
而无论如何,沈夜自己将留驻在流月城中,直到在这座神裔之城坠落也寸步不离,就算他走得再远,只要一切未到尽头……
虽然,他也舍不得。
◇ ◇ ◇
沈夜说,他是初七,本座一手调教出的……一柄利剑。
至此,初七被从帷幕之后带到台前,跪在沈夜的身畔,任由华月狐疑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全然无动于衷。
而华月如何能不介意,为何她从未见过这个人,也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流月城幅员有限,一个人由生至死,怎可能不留下一点痕迹?她身为廉贞祭司,又怎么可能会毫无所察?
这个被沈夜深藏袖中,名为初七,如刀锋一般森冷的人物,没有来历,没有身份,近乎无中生有。
莫非是外来之人?她却也不这么认为。她从初七苟容曲从的言行之上,隐约察觉到同类的悲哀,然而,更清晰的,却是一种莫名的熟悉。
沈夜曾问她:“若有一天,我做下了你绝对不可谅解之事,你会如何?”
那种久远到难以记起的过往,抑或是自己也不敢让自己去联想起来。否则,仿佛有什么令她心碎的答案即将呼之欲出。
初七,是谁?
华月问道:“紫微尊上可知人与人之间,最伤人的是什么?”
沈夜冷笑一声,“背叛。”
她颔首,再也没有比这更正确的答案,那么,“背叛由何而生?”
沈夜不语,背叛只是一个最终的决裂,而之前总有漫长的因果,籍由隔阂,猜忌,伤害,失望之后滋生出来……而最初的种子,不过是——欺瞒。
没有人比沈夜更清楚这个。
你对一个亲近的人欺瞒,便是亲手种下这颗种子。
从对方的心里将会长出怎样饱含毒汁花朵,却已非你能一手掌控。
华月以为沈夜对她知无不言,也以为自己可对沈夜直言不讳,然而,事到临头,沈夜的心中埋着一整片隐秘的暗地,甚至可以完完整整地藏下一个人。
华月想,她原来从未真正了解过沈夜,而沈夜也从未曾想真正了解她。
关于这个暗地中的秘密……
沈夜说道:“举凡无双利器,与其把示于人,不如纳之于袖,如此方能一击制胜。”
华月思及既往,这些年中沈夜如有神助,那些无缘无故便暴亡或消失的异己也终于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她想,我为什么不可以?
我也可以保护你,我也可以为你杀人,我也愿意……为你而死……
我只是以为,你想要的是……朋友……
沈夜命令初七,立即去往下界星罗岩,暗中盯着谢衣之徒那一群人,顺便料理了风琊。
初七平淡地应了声:是,主人。
“等等!”华月不能理解,她气愤地想着,这个人又知道什么,如此轻易就应承下来。
“风琊任贪狼祭司百余年来,纵无大功,亦无大过。当真不能留他一命?”
风琊纵然行事乖张,不讨人喜欢,却惟独对沈夜景仰有加,再怎么说,也是百余年共事的同僚,如此轻忽便要处决,岂不令人齿冷?
她的异议,自是遭到沈夜驳斥。
紫微尊上自有处断的理由,而且,枉杀一个风琊,对他来说本也不算什么。
“紫微尊上,”华月忽然说道,“只要是不如傀儡那样尽在掌控之中的,在你眼中便是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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