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羽毛球结束后，苏伟送小雨回家。

    临别时刻，小雨小心翼翼地拿出三样东西：润唇膏、手机链、梁静茹的cd《丝路》。

    “你的生日快到了，最近对我妈撒谎次数太多，她怀疑了。那天可能出不来，先把礼物送给你。”

    他的神色有一丝惊讶，接踵而至的依然是那温柔动人的眼神。

    “……谢谢……”

    “没关系，我喜欢这些东西，买来送给你。”

    是啊，送礼物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小雨也说不清。

    这段日子过得口疼痛。在他的呵护与淡漠，自己的忍受与煎熬中，心情几乎爆炸。

    爱情，不应该是这样。

    她敌不过虚无缥缈的无力，决意质问到底，无论答案是什么。

    既然他婉转不语，只能她坦诚相言。

    今晚，便是这一时刻。

    黑漆漆的夜晚，预示着下一刻的平静与躁动。

    小雨颤抖着双手，按下发送键。

    【我……可以问你些事情吗？】

    【说吧……】

    她狠了狠心，编写字符。

    温柔体恤不能挽回他，忍受包容不能打动他。

    难道，真要走到这个地步吗？

    【你……是不是还喜欢别的人？】

    一阵令人恐怖的无言，空气凝结。

    【……说吧，说实话吧，我想知道。】

    顿了好久，短信如悉而至。

    【我……还喜欢前女友……对不起……】

    ……

    【……我可以问下，那个女生……是谁吗？】

    那头顿了顿，几分钟无回应。

    【没、没关系……你不想说我也不是一定要知道……】

    很快，浅绿色的荧光又熟悉地亮起。

    【是雯佳……】

    ……

    五雷咆哮巨响，小雨顿失知觉。

    轰然一震，只听见刺耳的轰鸣与倒塌声。心莫名被撕扯，尖尖的刺刀如支支利箭凶狠地四面飞来。

    不是没有预兆。她想过他们是朋友、是暧昧的朋友、是即将恋爱的朋友……却忽略了这种可能。

    他们家庭相似，格成熟。有什么理由不在一起？

    自己本就与他们天壤地别——不同的生活方式、行为想法；不同的空间、不同的世界。

    雯佳与他之间，好像她，才是第三者。

    【你们……你们为什么分手？】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军训第三天，她叫我来荷花池，突然说要和我分手，我莫名其妙……她在我面前哭哭啼啼，坚持要分，我到现在都没想清楚究竟是什么情况……】

    军训第三天。

    小雨得到他手机号码，雯佳默默掩饰哭泣的那天。

    【真的没关系。我刚从学校荷花池旁回来，眼睛进了点沙子……】

    ＜雯佳确实哭过，但也许已经没事了。＞她曾这么想。

    原来真的哭过，还是因为分手，当然不愿别人知道。

    闹了半天竟是为她人做嫁衣。呵，真是讽刺。

    【……那是因为，她……有别的喜欢的人了？】

    【不……不是……】

    【可那天来教室找雯佳的那个男生算什么？】

    【雯佳不喜欢他……】

    ……讨厌，讨厌从他嘴里说出的雯佳，总觉得那有一丝一闪而过的柔情和宠爱。

    【那……你们为什么不在一起？】

    【我努力过，她坚持不肯……有些日子回不来了……】

    ……

    【到底是什么原因？你说说，我帮你们解决……你们俩就在一起吧……在一起吧……】

    小雨深深的眼眶已挤满炙热滚烫的泪水，不留神便可徜徉四溢。她全身瘫软，瞬间口闷重，无法呼吸，底气越发不足……

    她说不出口，却是真心话。

    小雨已爱到无法自拔。

    当心中那个喜欢而崇拜的人黯然伤神时，她也会痛苦。

    得不到他的心，还是真心希望他幸福。

    不然，自己总像还有希望……便会奢求。

    【不可能了……】

    顿了顿几秒，小雨颤颤巍巍得打出几个字。

    【你喜欢她有多深？】

    她浑身发抖，面容苍白，浅浅的睫毛时不时因不能控制而微微打颤。

    明知得到的回答越多，便越痛不欲生，却依然坚持知道真相。

    所有人都在骗她，她不想再被骗。

    心已被了无数刀，不如让自己彻底跌入深渊。

    让痛苦来得更猛烈些吧，要痛，就痛到底。

    【……】

    【没事儿，你尽管说。我没关系，只想知道你爱她到底有多深。你现在可以把我当作一个朋友的身份，我愿意倾听。】

    她在强装镇定坚强。

    但凡倔强与自尊心强的女孩通常厌恶男生无趣的同情怜悯。

    呵，朋友，朋友……朋友。

    我……最讨厌这两个字，真的讨厌。

    ……

    良久，信号灯终于闪烁。

    【……我只记得去年圣诞节时，同时有两个女生向我表白，其中一个是她……最后，我选择了她……那是我第一次恋爱……】

    小雨脑海立刻浮现起海拔小小的雯佳低头的情景。一脸致，却让人看不见刘海下浮现的影。

    确实娇羞引人，却也……有点可恨。

    【……她喜欢吃德芙的一种巧克力，只是那一种。有一天学校附近的超市没了，我跑遍全上海的商店，只为买那一种巧克力……】

    【有一次她体育课突然脚扭了，我立刻抱她去医务室。医务室的医生恰巧不在，我逃了下午所有的课，拼命抱着她跑去医院……】

    她没看错他。他确实体贴，也一心一意，但可惜……女主角不是她。

    【我还送过她一条水晶项链，一千多块。她弄断了，我叫她去修，她也不去弄……】

    一条又一条，心如刀割。

    ……

    清楚了，明了了。

    【那你当初为什么会答应和我交往？】

    久久神志恍惚的小雨艰难地伸手抚了抚发烫的额头，终于清醒了些，想起自己心中最后一丝疑问，隐藏了很久。

    【我一早就发现你喜欢上我了，军训时候……】

    【我知道……你那时发短信说过……可你怎么知道……】

    【你看我的眼神、行为都不一样……从你第一次给我发短信开始……你的语气、言辞，让我更加确定……】

    ＜为什么人人都知道我的心思？郭郭、小梨是，他也是……我这么无可救药吗？！总是被蒙在鼓里，我永远是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人！＞

    想着想着，不争气的眼泪终于奔涌而下，一泻汪洋，湿透半边哀伤的小脸。

    可确实如此。每次发短信都带上一串感叹号，笑脸也常常一堆。生晦的字词，直白而通透，不是自己内心的直白袒露又是什么？

    只能怪自己太傻。而他……

    他怎么可以利用我？！

    呵，原来早已被人看穿，自己竟还在原地发傻。深深被别人伤害了，回过头都不知自己哪步出了错。这便是，青春的代价。

    【那又怎样？】

    【我……当时……确实对你有好感……】

    天。谎言还是实话？真情还是错觉？最终结果只有一个——他，不爱她。

    ……

    扶着床栏，她努力去够桌上的纸巾，狠狠擦过自己满是泪痕的脸，坚决地按下发送键。

    【那你……现在，喜欢我吗？】

    她颤颤发抖，心里在期盼一个答案。

    谎言，或许谎言也好，至少不会将自己曾经的单纯天真揭示地如此彻底，将自己曾经的心力憔悴判定成决绝的死刑。

    ……

    【……对不起……】

    ……

    三个字，够了。已然清晰。

    原来，事实如此。

    她从未进入他的世界。

    自始至终，他的眉梢只为伊人锁，他的心窝只为爱人碎。

    她……只是个代替品。

    ……

    不久，意外地又传来一条短信。

    【你给我两年时间吧，两年。】

    呵，两年。

    我已陷得如此之深，不顾一切爱一个人。

    蓦然回首，那人却从未对我动心，甚至一刻。

    生活在一堆谎言中，我浑然不知，最后换来一次晴天霹雳。

    那种痛，你可以感觉到吗？

    两年……

    对不起，我恐怕，做不到了。

    ……

    若是偶像剧，这时的女主角们通常是勇敢而坚强的化身。她们擦干眼泪，仔细斟酌后跑到男主角面前对他们说：“我想清楚了，我会等你。现在你心里的人不是我，我会在你身边默默陪你，直到你接受我。”于是他们因各种不是爱的原因走到一起，朝夕相处。最终男生成功爱上女生，有情人终成眷属。

    可现实不是童话，它残酷地自我，不留一丝余地，让尘世间的人们时刻痛苦地清醒。

    小雨已失了勇气，她太累了。

    从一开始勇敢发出第一条短信，到知道他心尖上有别人，到莫名其妙却兴奋地做他女朋友，到现在发现他本不爱自己……

    每一步都如此艰难。只一个月，却心力憔悴。

    不能再让自己堕落，为任何人。

    她要找回丢失的学业，寻回最初的梦想。

    两年……

    她不想再放弃一切追逐爱情，一份可能无果的爱情。

    她的心，赔不起。

    她的心，已经死了。

    那夜的对话如何结束，小雨已记不清楚。只觉挂电话瞬间，像是生了场大病，浑身无力，几欲晕倒，越发昏沉。

    好想就这样睡着，可以什么都不用想。可每闭上双眼，心中的苦涩便如洪流般倾泻而出，无止无尽，源源而生。眼泪接着默默流淌，没有任何表情。大脑早已不能思考，失了神志，只剩空壳。

    连睡觉也不让人睡。苏伟，你真厉害。

    他爱雯佳，如她爱他一般。

    他是她的初恋，雯佳是他的初恋。

    他中伤了她，雯佳中伤了他。

    冥冥之中究竟谁才是谁的劫，终酿成这纠缠不清的孽缘？

    可一切的一切，他有脱不开的责任。

    他绝不能未完结一场凌乱的感情就匆忙找上她。对一个单纯的女孩，很可能是一辈子的伤痛，一生也无法抹去的心痕。

    ……

    恍若一切都是梦。梦醒时分，撕心裂肺。

    原来，一切都是个错误。

    她错把他当成真命天子，他错把她当成疗伤姑娘。

    她如此单纯，他过于成熟。

    他们注定，只会擦肩而过。

    第十一章 真相在线阅读